作者:窗边蜘蛛
此时四周幽暗的红树林中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某种生物在快速接近。
随着时间的推移,窸窣声更密集了,那不是一两只,而是成群结队,成千上万的不明生物。
“该死的!再快点,你们这些好吃懒做的畜生!”
老约翰知道离开的最快办法就是清理车轮下的淤泥,但听到了奇怪的声响后他便更不敢从马车上跳下去了。
刘永禄紧靠在车厢前端,把身体的重心尽量向前压,口袋里的黑石也跟着敲击着车厢。
暴雨拍打在车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林中的不明足音则更为粘稠拖拉,两种声音汇聚到一起,让人头皮发麻。
终于在两匹老马不遗余力地蹬踏下,车轮被猛地拽出了泥坑,马车晃荡了一下,再次驶上正轨。
两侧林子内不知名的响动似乎也在某个时刻突然停止了。
老约翰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好在那声音没再靠近,老约翰想起小时候邻居捕鱼人和他说过的古老传说。
和沼地内独眼螃蟹有关的可怖传说。
他也不清楚黑暗下的红树林中到底躲藏着什么,但那些黑暗下的生物似乎在走到树林边缘就停止了。
按照自己驱赶马匹的速度,它们本有充足的时间爬到马车上来的,可它们却还躲在阴影里。
老约翰能隐约看见黑暗树林中,密密麻麻的土黄色眼睛。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刘永禄风衣口袋中的那颗黑石不知何时变的异常湿润,即便没接触到任何液体,依旧散发出层层水气。
……
修道院内,老约翰已驾着自己的马车离开了,餐厅内只剩下刘永禄和露西修女。
在车上老约翰提过,这家修道院的前面有两栋小房,修女们会收取很低的费用提供住宿和早午两顿的简单餐食。
所以刘永禄这趟到了艾克赛尔先去修道院,不止是为了接私活儿,也是为了投宿。
“这位先生,约书亚已经回去睡觉了,见他的事我们明天再说吧。”
老约翰临走时简单地和她说了两句,言下之意,眼前的这位奇怪年轻人竟对解决围绕在约书亚身上的种种怪事颇有兴趣。
她虽不相信,但也心存微小期盼,深陷不幸的普通人总是这样,但凡有一丝外力相助,不管看起来多么不着边际都愿意尝试。
“明天就明天,姐姐,先给您吃颗定心丸,处理这种事,咱是专业的。”
刘永禄也能从老修女脸上看出怀疑,从行箱子里掏出了自己调查员证件,捏住名字伸了过去。
为啥要捏住名字?这也全赖马奎特的指点,其中一条忠告是,调查员在外面接私活儿最好别用本名。
原因有两点,第一,接私活儿毕竟是灰色收入,总部虽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双方也要照顾彼此的脸面,大张旗鼓地用本名去干,说不准哪天总部就会借题发挥。
第二,也是给自己留条退路,事情办好了皆大欢喜,如果办不好呢?人家顺着你的本名不就能继续找你麻烦嘛。
所以大部分调查员虽然会给雇主看自己的证件,但都会隐去姓名。
特殊事件调查部?露西嬷嬷偷偷抬头又扫了眼刘永禄,她知道这个官方组织,但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便是其中一员。
之所以约书亚的事没去向他们求助,一是时间紧张,去新纽伦特一来一回要走一个多星期,二是修道院由教会负责,这种求助都得获得教会认可。
但今天这位调查员不请自来,那便再好不过了。
“太好了,这位先生,那请问您如何称呼……”
如何称呼?假名叫啥?
这问题刘永禄还真忘了准备,被猛的一问,大脑宕机了,潜意识里的段子便脱口而出。
“我姓逗,叫逗.你玩。”
第12章 逗你玩
说完后刘永禄觉得也有点草率,脸上罕见地露出了尴尬笑容。
“豆.尼瓦尔?”露西嬷嬷表情困惑,她头一次听到这么怪的名字。
“对,差不多,我外地来的,口音有点重。”
“哦,那豆先生,不知道解决这桩特殊事件需要多少报酬呢?”
露西修女也多少猜的到,这种不请自来的调查员往往都没在总部备案,属于接私活儿,是需要相应报酬的。
“姐姐,你们能给多少?”
“……20镑吧。”这倒不是露西嬷嬷小气,艾克赛尔地处偏僻,教会的拨款本就不多,修道院还要养活小孤儿院的几个孩子。
为了生存,修女们只能把两栋小楼改成了临时住客的旅店,和厨房相连的门廊每到下午时还会对外出售香甜可口的蛋挞,靠着这两份收入才够勉强维持。
20镑说实话,已经是修道院的极限了。
就这么点?
刘永禄心里一翻个儿,之前听马奎特说的天花乱坠,他还以为能赚多少呢,20镑连自己半个月工资都不到,也太少了。
“您这还有别的嘛值钱东西吗?”刘永禄一边说一边左右踅摸(xue二声 me轻声四处看)。
“倒是还有几件年代不明的古董,我们这就是个乡下的小修道院,平时还要靠小旅店和卖蛋挞补贴孩子们的花销。”
露西嬷嬷陪着他走,不时用身体遮挡刘永禄放肆的目光。
“古董……蛋挞!?让我尝尝。”刘永禄爱吃甜食,一听有蛋挞立马来了兴趣。
露西嬷嬷从柜子里取出昨天卖剩下的蛋挞给他盛了一盘。
刘永禄也不客气,一口下去,婴儿拳头大的蛋挞囫囵塞进了嘴巴。
“不错,甜度适中,皮儿也够酥的,奶味儿也重。你们这蛋挞里还加了嘛,怎么有股特殊的香味呢?”
“肉桂粉,我们加了自制的肉桂粉。”
“行,就这个了!”刘永禄一口气炫了三个才一抹嘴说道。
“这个?您要拿蛋挞当报酬?”
“不是蛋挞,我要配方,你把配方给我,再随便来件古董,这事儿我给你办了。”
刘永禄别的爱好没有,就是好吃,他手艺也还行,寻思着这配方兴许以后有用,最不济自己回去也能烤个蛋挞吃。
“没问题。”
露西嬷嬷笑逐颜开,配方在她眼里不值钱,那几件修道院地下室里的古董也看不出有什么名贵的地方,相反能省下这宝贵的20镑对于她非常重要。
一夜无话,转天刘永禄吃完了早饭就来到了礼拜堂。
在他眼里,这委托不是什么难事儿,一个孩子能有多难对付?
刘永禄也算是他们那片居民楼的孩子王,平时从曲艺团回来经常陪着孩子踢踢球,玩玩奥特曼卡片啥的。
“约书亚就在里面,豆先生,我们进去吧。不知道你们管理部能不能联系上其他孤儿院或者人家
虽然……约书亚有些奇怪,但我们还是希望他能好好长大成人。”
露西修女躲在刘永禄身后,颤颤巍巍地又补充了一句,虽然这孩子奇怪,但她也害怕这位特殊事件管理部的先生使用什么过激手段。
二人推开木门,一身黑衣的约书亚依旧坐在小椅子上,手上还翻着一本圣女教派的教典。
听见有人进门,他转过头用毫无感情的沉静眸子看向刘永禄。
“嚯,看书呢?小孩多乖啊,脑门真大,前梆子后勺子的(形容头型)。”
刘永禄走过去用手揉了揉约书亚的脑袋,把他的半长黑发揉的凌乱不堪。
“别总闷在屋里看书,粗去踢踢球,透透气啊。”
说完他扶着约书亚的肩膀把他从椅子上抱了下来,同时给露西修女了一个眼神,那意思就是,交给我吧,你忙你的。
但刘永禄和修女都没注意到的是,约书亚被抱下的一瞬间,伸出那生出六根手指的左手从刘永禄的肩膀上捡走了他几根头发。
这个动作已经不能用快来形容了,这是人眼根本不可能捕捉到的。
露西修女用手捂嘴,眼睛瞪得老大。
约书亚以前就有种难以接近的奇妙气质,而自从他成为“恶魔之子”后,修道院里更是没人再敢去触碰他。
而这位豆先生当真非同凡响,竟丝毫不在意约书亚身上的种种诡异之处。
“约书亚……这名字总感觉有点别扭……”
约书亚不说话,只是仰头静静地看向刘永禄。
那眼神空洞,彷佛没有焦点,露西修女之前就注意到了这点。
约书亚虽然可以沟通,但他的眼睛不会注视任何人。
他并不是低头躲避视线,相反他的脸总会正对说话人,而且不会眨眼,只是那个眼神……有一种奇怪的囊括感,视野中的每个存在都值注意。
他瞳孔内的反光是一片漆黑,彷佛包罗万象的世界都已沉入,再没什么能够逃脱。
刘永禄倒没多想,他的结论是……
孩子内向!这年头的小孩娱乐活动少,自己又憋着不出屋,没爹疼没娘爱,慢慢就自闭了。“虎头虎脑的,别管他们怎么叫,我就叫你小虎吧。我叫你,你答应。”
小虎。”
面前的男孩静静地看着蹲在地上的刘永禄。
“答应啊,我喊你,小虎。”
“哎。”
男孩声音平淡干瘪,简直不像是人类声带能发出的声音。
“对喽,你喊我……我姓逗啊,我叫逗你玩儿。”
刘永禄警惕地看了眼身后的修女,既然在修道院报了假名,那就只能用到底了。
“逗……逗你玩儿。”
“对喽,我喊你,小虎。你答应。”
“哎。”
“喊我。”
“逗你玩儿。”
“小子多聪明,走,外面玩切。”
刘永禄前面走,领着孩子进了院子,小虎就像修女说的一样,也不和其他孩子玩耍,自顾自地跑到大树下,逗起了蚂蚁。
他在那玩,刘永禄泡了杯茶在旁边蹲着琢磨事儿。
解决特殊事件……这孩子怎么解决?以后跟着我?
那肯定不行。就算他在艾克赛尔能跟着我,之后我要出差去别的地儿呢?总不能一直跟着吧,孩子到岁数了得上学啊。
要不,过两天我跟接线员姐姐反映一下,联系联系当地的救助部门,到时该找爹妈找爹妈该上学上学。
嗯,就这么办。
待会儿我得去调查邪教徒的事儿,给他撂修道院?
不行,显得我不专业,人家看我没干活儿,回来到结账的时候该不付钱了。
那就带着?对,带着,调查邪教徒这事儿我一个人太显眼,带着他我就说是我大侄儿,我是他掰掰(大伯),也是个身份掩护。
在刘永禄眼里眼前的小虎是个内向的自闭儿童,调查邪教徒则相当于对付传销窝点。
刘永禄社区就有一个家庭主妇,爷们在外地上班,女的财迷心窍被骗进了窝点,最后也是刘永禄帮家属一块找的人。
在他看来,像他这种20多岁的大小伙子不太容易被传销吸纳。
首先就是自我意识太强,洗脑不成功很容易激烈反抗,不如上了岁数的妇女好控制。
再者,一般记者卧底也是男性青年居多,搞传销的对这类人最为警觉,身份审查特别严格。
自己如果单枪匹马去调查邪教徒,人家一定起疑心,可能不听解释就能给自己黑打一顿。
带个孩子打掩护就不一样了,一看就像真心实意的。
刘永禄蹲在树底下瞎琢磨的时候,小虎就在那玩蚂蚁,数百只蚂蚁最开始还只是混乱无序地搬运着地上的食物。
但随着小虎的左手拇指不断地轻击地面,蚂蚁们渐渐有序了起来,它们在地面围成各种古怪的符号图案。
小虎伸出左手在地上放下了一块方形绢纸,纸张上用白色粉笔写着“逗.你玩儿”,绢纸上还托着一根刚从刘永禄身上拿下来的头发。
蚂蚁们疯狂扭动身体,不少蚂蚁因为承受不住激烈运动纷纷倒地,其他蚂蚁就把同伴的尸体拖到图案中间堆了起来。
累毙的蚂蚁越来越多,烈日下蚁酸分泌出来,散发出一股独特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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