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精灵的心动纲领 第95章

　　它脑袋一歪，充满讶异地向地面上的两只虫子瞥去。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在它一瞬不瞬的凝望中，两只一直一动不动的虫子，终于动弹了，但是想象中的赞美之词依旧没有传来。它们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始终不发一语。

　　“怎么了？”巨龙终于忍耐不住，瓮声瓮气地问。

　　“尊、尊贵的巨龙——阁下，”隆隆的嗓音将两人从惊愕中唤醒，杜斐雅犹豫了一会儿，吞吞吐吐地道，“能够劳烦您再说一遍么？

　　“您刚刚，”她颇为不好意思地解释，“说得太快了，我们……没有听清。”

　　啊？！

　　巨龙嘴巴微张，登时愣住。

　　亏它还满心期待地等候了这么久。

　　一股难以排遣的郁闷从它胸腔中陡然升起，它甩了甩尾巴，打得身后的地面乱石纷飞。

　　但很快，它瞳孔中闪过一抹精光。

　　“哦，我明白了。” 它以一种恍然大悟的口吻说道，“人类虫子和精灵虫子的耳朵太迟钝，脑袋容量也有限，你们跟不上我们龙族的说话和思维速度很正常，抱歉。”

　　它甚至诚心诚意地道了个歉——只不过对于它道歉的对象来说，无论是黎因还是杜斐雅，要接受这歉意或多或少都有点屈辱的意味儿。

　　“好吧，”它嗓音平和，心态也重新恢复了平静，“既然这样，我们就重新来一次好了。”

　　“考虑到你们的理解能力，”这一次，它甚至设身处地，十分贴心，“我们就分成一段一段来好了。”

　　“跟着我念：萨迦利那图——”

　　“萨迦利那图。”黎因仰着脑袋，一五一十地跟着念道。这场景让他错觉回到了小时候的课堂上，跟着语文老师学习基本文字的拼说读写的时候。

　　不过，也没什么毛病，他现在确实在学习另一门语言，龙语，而且也确实是从零开始，和小孩无疑。当然，对自己的学习能力，黎因还是比较有自信的。因此巨龙的话音刚落，他就十分流利地立刻接腔。

　　“错了！”熟料，巨龙立刻嗓音隆隆，毫不客气地批判道。

　　“萨迦利那图，”它尝试纠正黎因的发音。

　　黎因两眼圆瞪。虽然他明白巨龙的意图，但是……这前后两次，听上去根本一模一样好么！

　　但是，他又不敢依样画葫芦，完全一模一样，只得揣度着模糊了其中一个发音，硬着头皮念道：

　　“萨迦……雷那图？”

　　“错了！”瞎猫并没有撞上死耗子，巨龙再次开口，否定了他的发音，而且愈发不客气，“大错特错，比上次差得更远了。”

　　“你到底有没有用心学？”

　　“难道你觉得伟大巨龙的名讳，不值得你那颗小脑瓜铭记么？”

　　“绝对认真了！”黎因诚惶诚恐，信誓旦旦，“巨龙阁下。”

　　“只是……”他匆忙地给自己找补，“人类和巨龙的发声器官完全不一样，我们现在，就像鹦鹉试图学会人类说话一样，总要多花一点时间，多费一点精力，所以…希望您能理解。”

　　“好吧，”巨龙的怒气勉强消弭，“那就再来一次，跟着我念。”

　　“好。”黎因颤颤巍巍地应声。

　　“萨迦利那图。”

　　黎因刚刚微张的嘴唇僵住了。这他妈完全没有什么分别好么！

　　但是在巨龙威严目光的逼视下，他又不得不说。可是这头龙现在已经这么生气了，他要是再说错……

　　“噗嗤，”就在这时，身旁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笑声。

　　黎因愕然侧头，只见杜斐雅满脸抑压不住的笑意。

　　她以手捂唇，笑了半晌，然后才终于强忍住笑意，轻巧伶俐地说道：“龙语的发音比较复杂，初学者很难以掌握。”

　　“不如我先来尝试一下？”

　　她把这话先用黑暗精灵语对黎因说了一遍，又用龙语对巨龙说了一遍。

　　巨龙点了点头，它对谁先来到没有什么意见。至于黎因，更是连连点头，用如同目睹救星天降般的热切目光注视着她。

　　他差点忘了，杜斐雅可是学过龙语的，而且能够和这头巨龙自如交流。

　　“莎加芮纳德。”从杜斐雅红润的嘴唇中吐出了几个清脆的音节，虽然依旧繁奥佶屈，但黎因听得出来，确实和他之前的发音有些许不同。

　　杜斐雅说完之后，并没有继续注视他，而是第一时间将目光转投向巨龙，寻求它的验证。

　　“嗯……”巨龙微微点头，“虽然微有瑕疵，但是至少比人类虫子好得多了。”

　　“你先让它照这个念吧。”

　　于是，在一龙一精灵的注视下，黎因开始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念道。

　　现在的他就好像以前那些课堂上不用功的学生，被老师逼迫着站起来，在同学们和老师的共同注视下，当众朗读背诵……

　　从来成绩优异的他，从没有幻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一天。

　　“莎-加-芮-纳-德。”他心情忐忑，一字一顿地念完。

　　“还是差得远，但进步明显。”巨龙点评。

　　接下来，杜斐雅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纠正黎因的发音，为他讲解每个音节的具体发音方法，舌头唇齿的运用，以及和一些近似的、容易混淆的黑暗精灵语音的细微区别……

　　几分钟之后，黎因终于能够做到在每个字的发音规范上和杜斐雅相近了，但由于是初学乍练，几个字连缀起来还是十分生硬，不够流畅。

　　“莎-加-芮-纳-德。”他昂起头，冲着巨龙舌头打结地道。

　　“先就这样吧。”蓝宝石龙一副“勉强将就，就不该对你有过多期待”的模样，兴致索然地道，“我们开始接下来的练习。”

　　“跟着我念：英弗尔吉德。”

　　“英弗尔吉德。”黎因跟着念。

　　“错啦！又错啦！”巨龙拍动翅膀，气呼呼道。

　　“英弗尔吉妲。”一旁，传来杜斐雅小心谨慎的声音。

　　黎因看了巨龙一眼，看它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也没有丝毫纠正的表示，于是跟着杜斐雅开始念。

　　又过了几分钟，在杜斐雅的不断引导和纠正下，练得口干舌燥的他终于得到巨龙的勉强认可，可以继续进行下一步了。

　　“还有下一步？”黎因下意识地问道，满脸苦色。

　　但他旋即意识到这再正常不过了——之前巨龙叙述自己名字的时候，可是一连说了一大串。

　　不过，明白这一点之后，他脸上的愁苦之色顿时愈发浓郁了。才刚刚开始就这么痛苦，要是一直进行下去，不是……

　　语言不是这个学法啊……他内心忿忿不平地道，不应该先学基本的单个音节、然后是拼读方法，再然后是具体的单个字词，乃至组织短语单句么。这一上来就给自己整上上百个连在一起还没有完整的语言逻辑甚至连每个单字的语意都还不清楚的生字，让自己强行记忆，这不是难为自己么……

　　“当然，”巨龙傲然昂首，尾巴甩动，一副颇为自得的模样，自满之情溢于言表，简直满得都快溢出来了。

　　黎因惊讶莫名地看着它，不知道它在骄傲些什么。

　　殊不知蓝宝石龙此刻内心的想法是：你以为所有种族的名字都和你们一样短小么，两脚虫子。

　　语言中蕴藏着催动宇宙的真理，运转万物的法则，是力量和权柄的象征——当然，这里仅仅指的是龙语。因此，一头龙名字的长度，代表着它生命的厚度、力量的强度、光彩的辉煌。而各个音节的抑扬顿挫、幽婉雄壮……各自不同的音调音色，所谱写成的一曲华丽乐章，则昭示着每一头龙独特的精神风骨。

　　莎加芮纳德英芙尔吉妲@＃￥￥%￥%……不指望人类虫子能够明白这个道理，但她必须向它传达自己真正的名讳，一如她必须在这方宇宙中彰显她真实完整的存在。

　　黑暗不能掩盖她辉煌壮美的身姿，愚昧也绝不是遮蔽她璀璨真名的理由。

　　“不过不用担心。”她低下头，俯视着人类虫子，善解人意地对他道，“接下来这个非常简单。”

　　“图戈，”她嘴巴微张，吐出两个异常轻快短促的音节。

　　“图戈。”黎因接道。

　　巨龙点了点头。果然非常简单，这次甚至没麻烦杜斐雅指导，他只用一次就掌握了正确的发音。

　　“再来。”看到“学生”并不是完全不可救药，巨龙稍微恢复了一点兴致。

　　“不过要注意，这次要稍微困难一点哦。”它不忘提醒。免得人类虫子因为一次轻易的成功而骄傲自大。

　　实际上黎因完全没有那种想法。因为他还没有忘记，之前巨龙一气发声时那数之不尽的音节。才学会了一点，这一点中也只有最简单的一个能够轻松掌握，之后呢？

第一百八十六章 打工生涯

　　更头疼的是，这一番练下来，他好像已经有点顾此失彼了。方才他在脑海中默默回想了一下最初的那几个音节，秉持着优良的学习习惯，想要复习巩固一下，结果却愕然发现一些发音的细微部分已经有点拿不准了……这才刚刚开始呢，就已经学一点丢一点，那接下来呢？

　　“请问，”黎因额角流汗，惴惴不安地问道，“伟大的巨龙阁下，接下来我还需要学习多少呢？”

　　“很简单，”蓝宝石龙竖起一根爪子，“考虑到人类虫子和黑暗精灵虫子的学习能力有限，我将整个学习过程划分为了一百三十八个部分。按照两长一短的组成，使之更富韵律和节奏，方便记忆。”

　　她湛蓝的大眼睛中清光闪烁，咧开的嘴角微微翘起，一副“我很聪明我很体贴吧”的模样。

　　黎因倒吸一口凉气，“也就是说，还有一百三十五个？”

　　“不，”蓝宝石龙耐心地纠正他，“两长一短，这是一个部分。”

　　“不过总体数量和你的预估也相差不大，简而言之，我们还有一百三十七个部分。”她晃了晃爪子，笑眯眯道。

　　这下不止黎因，连学过龙语的杜斐雅都情不自禁地收敛起了笑嘻嘻的神色，面露难色了。

　　至于黎因么，更是一整张脸完全垮塌，一个头两个大。

　　他差点就要给这蓝宝石龙直接跪下，直言自己朽木不可雕也，请它大发慈悲了。

　　“怎么，”蓝宝石龙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的两个仆人脸庞上露出的不豫之色，“你们有什么问题么？”

　　“难道用上你们无聊生命中的十几二十天，记住一位伟大的巨龙尊贵的真名，不是你们莫大的荣幸吗？”

　　“你们有生以来，兹此以后，难道还有其他机会接触到这么光荣、古典、雅致、深刻、寓意深远的词汇么？”

　　“没，”黎因连忙赔笑，“对于记住您尊贵的名讳，我们完全没有任何意见。”

　　“我们非但没有任何意见，”杜斐雅补充，“我们求知若渴！”

　　巨龙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像话嘛。”

　　杜斐雅和黎因松了口气。

　　“不过，”岂料，旋即巨龙又十分好奇地凝视着她们，“那你们方才在为难什么呢？”

　　黎因和杜斐雅登时一愣，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黎因沉思了半晌之后，先缓缓开口。

　　“尊贵的巨龙阁下，我是在想，像我们这么卑微的存在，怎么配念诵您尊贵的全名呢？”

　　“您无上光荣、古典、雅致、深刻、寓意深远的真名从我们拙劣的口齿中吐出，难道不是对您的一种侮辱么？”

　　巨龙愣了愣。

　　过了好一会儿，它才挠了挠脑袋：“哪有那么严重？”

　　“相信我，”黎因斩钉截铁，立刻接过，“真的非常严重。”

　　“没错，”杜斐雅同声附和，“在大部分智慧种族之中，不同阶级之间的称谓都有着严格的规范，以此来彰显力量和地位。”

　　“您的力量和地位远在我们之上，因此，按道理讲，我们并无资格称呼您的全名。”

　　“真的？”巨龙又挠了挠脑袋，似信非信。

　　“真的！”黎因和杜斐雅齐齐应道。

　　“既然这样，”巨龙犹豫了一会儿，询问道，“以你们看……”

　　“依我看，”黎因成竹在胸，忙不迭接道，“不如就叫您‘莎加’好了。”

　　“像我们这样卑微的种族，能够称呼您伟大尊名中的两个字，就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

　　“再多，就已经受之不起了。”

　　“好吧，”巨龙思索了一下道，“那就这样吧。”

　　说完，它还不无遗憾地补充，“亏我还给你们量身定制了详细的学习计划呢。”

　　而黎因和杜斐雅还不待它说完，就已经笑逐颜开地高呼道：“莎加大人。”

　　衔接之快，就好像身后还有一头巨龙在追赶一样。

　　“不行，”旋即，正在沉思中的巨龙忽然摇了摇头，“我煞费苦心设计出来的学习计划不能浪费。”

　　黎因和杜斐雅面色齐齐一变。

　　巨龙重新抬起眼睑，湛蓝的眼瞳中辉光烁烁，“虽然按照你们的说法，你们只配称呼我名字里的两个字。”

　　“但是这并不妨碍，你们将我的真名谨记在心。”

　　“记住雇主的全名，这也是每一个仆人应尽的义务吧？”

　　“所以，你们依然还是要学习我的全名，按照我为你们量身打造的学习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