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卓歌
杜斐雅这边，倒是一直专心致志地冥思苦想着。但她思虑良久，最终也只能给出和黎因相似的答案：没有办法。
我弄错了一件事。最后，百思不得其解的只得她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地道，我不该那么早就悔过的。
那头巨龙，果然是个奸诈狡猾，不守信用的家伙！
“说什么呢小家伙。”一个声音忽然从高空传来，“我是不是约定的不伤害你们？我是不是履行了承诺？”
黎因和杜斐雅眼睑上翻，向后方看去，一座巨大的蓝水晶矿山再次从空中轰然降落。
“而你们，你们在做什么？”蓝宝石龙挥动四足，悠然自在地行走，漫无目的地四顾，像是在视察自己的领地，“你们竟然试图砸毁我的家门，你——”
它忽然愣住了，而后，猛地显出极大的愤怒的样子。
“你们、”它张大嘴巴，整个龙躯都在颤抖，“你们在干什么？”
“你们竟然在偷猎！”
“偷什么？”黎因和杜斐雅同样张开嘴巴，瞪大眼睛，还没有反应过来。
“偷猎！”巨龙斩钉截铁，咬牙切齿。
“卑鄙无耻的虫子，我好心好意、宽大为怀地放过你们，而你们对我的回报，竟然是肆无忌惮地侵吞、抢夺我的财产！”
“侵吞……抢夺？”黎因一脸茫然，“等等，我们什么都没做啊。”
“那这是什么？”巨龙伸出脚掌，猛地一拍地面。
黎因顺着它的指点看去，是那堆还闪着火星余光的炭火，以及还没吃完的烤鱼。
“这是……”
“难道需要我提醒，”巨龙张大嘴巴，暴跳如雷，“你们才能清楚，我才是这片土地的领主，拥有在这片土地上狩猎采集的权利么？”
“你们未经本巨龙的许可没，擅自在本巨龙的湖泊里捕捉本巨龙的小鱼，擅自采集本巨龙的薪柴，你们的行为，与盗匪无异！”
黎因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闷声道：“你是认真的么？”
“什么？”巨龙发出不可思议的咆哮。
“又不让我们出去，又不许我们采集，你这样做，不就是想把我们活活饿死么？”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判断出现了极大失误。这巨龙并不是不想杀他，而是想换个杀法。只不过……就算它不想他痛快地死掉，那也有很多比这残忍许多倍的方法，为什么它非要选择将他饿死呢？
第一百八十三章 狩猎权
黎因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只能摒弃杂念，心中暗道只能说巨龙都是些疯子，不能以常理揣度。
“你才是疯子！”巨龙脖颈猛地一耸，巨大的脑袋凑近黎因，张开嘴巴，愤声咆哮，狂乱的气流扑面而来，几乎将黎因掀翻在地。
“什么杀，什么饿死。你们这些邪恶的两脚虫子，不要以己度人，把本巨龙想象得那么邪恶好么？”
黎因微微一愣，勉强稳住身形，心里既为不用死浮泛出一点喜悦，但更多的是感受到一种莫名其妙和迷茫。
那你究竟想干嘛！他在心底无声地咆哮。
“你们只是偷了本巨龙一点小鱼。嗯……也许不止这一点小鱼。”巨龙歪了歪脑袋，巨大的眼瞳中辉光闪烁，似乎在估算着什么，“这么多天过去了，说不定还有洛斯兽、浆果什么的。”
“总之，目前为止，你们只是非法侵占了一点点本巨龙的财产，并不多，不足以构成死罪。”
“因此，本巨龙不会对你们痛下杀手。但，”它猛地一顿。
黎因和杜斐雅听到它亲口说出不会痛下杀手，本来脸上纷纷泛出喜色，但这个但字，陡然一转，顿时顿得她们神色也为之一滞。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们必须接受惩罚，而且是严惩，以儆效尤。”
黎因心头一颤，哭丧着脸。
大哥，这里总共就我们两人，哪里有什么效尤啊。
巨龙自动忽略了他的这一句心声，稍作思索，自顾自地给出了自己的处理方案：“要不，就先给你们每只虫子的屁股打上五十大板，然后先用火烤再浸泡在冰水里吧。”
“这样你们每次偷捞、偷烤我的鱼，都会想到那股冰砭火烤的痛苦……”
黎因双腿猛地一哆嗦，屁股已经隐隐感受到那种冰火交加、重物轰砸的剧痛。杜斐雅更是面色惨白。
要不，你还是直接把我杀了吧。他想。
“所以，你宁愿接受死亡，也不愿意接受这个相对仁慈而公平的惩罚？”巨龙精准捕获了他的想法。
黎因面色一惊，闭口不答。
那只是一种夸张的形容，他还没想过真的去死，不过，要让他屁股被打上五十大板，先用火烤再用冰泡，那……
“不，”巨龙再次精准捕获了他的想法，“你既不想死亡，也不愿接受相对公平的惩罚。”
“你这个无耻的小虫子。”它辉光闪烁的竖瞳紧盯着黎因，语调拖长，“作了恶，却一点也不想承担责任，只知道逃避惩罚。”
这算哪门子公平惩罚。黎因心中叫苦不迭。她们只不过是吃了它几尾小鱼，而且还是在被巨龙强行围困没有出路的情况下，就要挨上五十大板？还要让受伤的屁股被冰泡再被火烤？
看着巨龙那比他屁股还大的爪子，他严重怀疑自己根本坚持不到火烧或者冰泡，那大爪子随便抓起一块板子一下就能将他的屁股打成西瓜酱。
“本巨龙无意与你们争辩惩罚的公正合理，毕竟，犯罪分子总是习惯性为自己脱罪。”巨龙昂首傲然。
你都这样了我还能说啥……黎因彻底放弃沟通的可能。双腿微曲，两眼紧盯着巨龙，时刻准备它稍有动作自己立刻就转身撒腿便跑。
虽然他自知凭这一双短腿很难逃过拥有一对巨翼的巨龙的追捕，但要他心甘情愿地领罪认罚，他也绝不可能做到。
“不过，虽然你们卑鄙无耻之极，贪婪狡猾，还毫无责任心，死不认罪……”从巨龙的嘴里冒出一连串谴责黎因和杜斐雅偷猎行径的词汇，末了，它微微一顿，转了个腔：“但本巨龙宅心仁厚，体谅你们怯懦的心情。”
“你们不愿意受罚，那也可以，本巨龙就慷慨仁慈地提供给你们一个方法，挽回你们的屁股。”
“方法？”本来已经双腿肌肉紧绷，随时准备转身就跑的黎因微微一愣，“什么方法？”
“很简单。”巨龙平和淡定地道。
不过，从它那辉光闪烁的瞳孔中，黎因却似乎感觉到一种“就等你这么问”的神采。
“你们的捕捞和采集行径之所以被判定为非法，是因为你们并没有得到身为本地主人的本巨龙的认可。”
“只要你们得到本巨龙的授权，你们不就可以在这里自由地采摘狩猎，每天衣食无忧地生存下去了么？”它的嗓音意外的循循善诱。
黎因和杜斐雅明显感觉到这是一个圈套，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因此也只能硬着头皮问：
“那我们要怎样，才能得到尊贵的巨龙阁下的许可，受赠您慷慨的狩猎权呢……”
“那当然是为我工作。”巨龙神色平静地道。
“为您……工作？”黎因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看向杜斐雅，两人面面相觑。
“对，”巨龙慷慨地应道。
“你们擅自闯入这里，因此你们的死活与我无关，我也没有义务损失自己的财产粮食来饲养你们。”
“但是，如果你们是专门侍奉我的仆人，那就不一样了。”
“伟大的巨龙当然不会坐视它的仆人活活饿死。”
“就连你们先前未经本巨龙许可，擅自渔猎采集的行为，本巨龙也可以将它们当作预付的报酬，既往不咎。”
“怎么样？”它垂下脑袋，晶光闪闪的竖瞳大大地盯着两人，“本巨龙的这个建议，很合理吧？”
黎因蓦然一愣。他再次和杜斐雅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是一脸僵滞。
“合、合理。”过了一会儿，黎因缓缓开口道。
不管合不合理，都得合理。他并没有别的选择。要么就被捉去打五十大板，然后屁股先被用火烧，再被用冰水泡，要么就接受巨龙的建议。
而目前来看，后者显然比前者要更容易接受得多。
“那么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巨龙上下利齿刷地一合，发出铿然一声巨响，斩钉截铁地道。
“你们为我工作，依法合理地为自己赚取劳动所得。”
“而作为交换，本巨龙则赐予你们在这片土地上狩猎采集的权利，”它一板一眼地道，“作为你们辛勤劳动的报酬。”
虽然它字正腔圆，神色严肃，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但从它那止不住细微颤抖的双颊鳞片，还有屁股后面不住摇曳的漂亮光带似的尾巴，黎因还是嗅出了一种奸计得逞的味道。
所以，这就是它的真实目的么？黎因不禁目瞪口呆。
它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想要使唤自己？一时间，他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与此同时心底也浮起一丝庆幸。
它本来完全可以直接奴役自己和杜斐雅，双方的力量不是完全一个级别。但它并没有那么做，而是煞费苦心地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说明它还算是个讲理的家伙——虽然满口都是些自得其乐的歪理……
一定是这样的。黎因略作思索，立即断定。它明明可以感应到自己的心灵活动，如果自己方才这番揣测全是臆想的话，以它的脾气，早就开口怒斥了。现在它这副对自己的心灵活动不闻不问的模样，明显是做贼心虚嘛——
黎因忽然感觉到一股凛冽杀气的目光，浑身寒毛倒竖！
他下意识地抬头，发现巨龙的两只湛蓝竖瞳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怎么，人类虫子，”巨龙隆隆开口，“看你满脸愁思的样子，你对本巨龙的慷慨方案有什么不满么？”
“要不，”它拖长语调，“本巨龙收回这个方案？”
“不不不，没有，绝对没有。”黎因立刻连忙答道，“您的大恩大德，慈悲为怀，我们铭记五内，感激不尽！”
“那你方才这一副皱眉缩鼻的小模样，是……？”
黎因脑袋飞速运转：“我正在思考怎样才能竭诚地侍奉您，既然我们已经建立了雇佣关系，嘿嘿……”他搓了搓手，拘谨地陪笑着。
杜斐雅讶异地看着这迅速适应了新型关系的一人一龙。
“那就好，”巨龙含笑点头，意味深长，“如果你有什么不满，可千万得直接说出来。”
“我可不希望我的仆人成天胡思乱想，脑袋里净装些龌龊心思。”
“绝对不会！”黎因挺直胸膛，信誓旦旦，再次保证。
巨龙硕大的竖瞳中流露出赞许的目光，再次点了点头。
“我很高兴你这么快就对自己的新工作有了如此高深的觉悟。”
黎因殷勤地陪笑着，心里则叫苦不迭，看来以后不能再说这头龙的坏话了，就连想也不行——甚至这个念头本身，恐怕此刻也已经清晰无误地传递进了巨龙的脑海中。
忽然，他脑筋一转。
“那个，尊贵的巨龙阁下。为您工作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条件？”巨龙两眼一瞪，神色不善。
“不，不，”黎因连忙修正自己的言辞，“是请求，请求。”
“说！”巨龙鼻子里嗤了一声，没好气地应道。
黎因点了点头，字斟句酌地说道：“虽然是为您工作，但我希望我们的一些基本权利还是能得到保证。毕竟……我想……我们只是您雇佣的仆人，并不是奴隶。”
杜斐雅听到这话，也不由得点了点头，既充满期盼，又隐含畏惧地抬头仰视着巨龙。
身为一名黑暗精灵公主，向来都是她使唤别人，她还没有，也一点不期望，尝试被别人奴役的滋味儿。
“那当然，”巨龙瞪大它那蓝宝石的双眼，愈发没好气地道，“你把本巨龙想像成什么啦？”
“邪恶的黑暗精灵虫子么？”
杜斐雅白嫩的脸蛋情不自禁地一红。
“还是靠灵能为非作歹，肆意操控他人心智的肮脏灵吸怪？”
黎因神色一滞。虽然他并不是灵吸怪，只是吸收了一点它们的能力，并没有杜斐雅那么强烈的被指名道姓的感觉
，但还是有一种淡淡的不适感。
他强忍不适，稍微收敛心神，继续道：
“那么，在以后我们为您效力的过程中，能不能请您，就像之前和我对弈时一样，停止对我们的心灵侦测呢？”
“您知道，心灵活动是我们智慧生物的重要标志。保护心灵隐私，对每一个智慧生物来说，其重要性都不亚于保护我们的生命安全和财产。我想，像龙族这样最崇高的智慧种族，像您这样佼佼的智者，无疑更能体谅我们的这种心情……”
黎因正说着，忽然听到头顶传来牙齿碰撞的细微声响，而且十分急密。他下意识地抬头，却见巨龙虽然两颊紧绷，却是一副合不拢嘴的模样。
“怎么了？”黎因蓦然一愣，“我说得有什么问题么？”
“没……”巨龙轻咳了一声，声调严谨，“你继续。”
就你们这两只脑仁比杏仁大不了多少的虫子，竟然还敢自称智慧种族，我真是……
巨龙差点忍不住笑了。如果不是它考虑到接下来还要让这两支小虫子在自己手底下工作，不能过度伤害它们的自尊心的话。
不过，看在人类虫子方才称龙族为最崇高的智慧种族的份上，看来它也能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种族和龙族之间存在的不可逾越的差距，并不是妄想借“智慧种族”这四个字和自己平起平坐，巨龙发自内心地决定勉强原谅它了。
“总之，”黎因有些纳闷，整理了一下语气，继续十分恭敬地道，“我希望我们的心灵活动可以保持隐秘，不受侵犯，尽管——那可能只是您璀璨目光的无心之失。”
杜斐雅点头附和。
从小到大，她还没受到过这种待遇。一举一动，甚至一思一想，都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他人的目光之下。这对崇尚隐秘的黑暗精灵来说，尤其难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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