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精灵的心动纲领 第9章

　　不，黎因霎时大惊——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300金币，”一旁，欧亨特以一锤定音的语气道，“这是我能够做出的最大程度的让步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现在就让人去取纸笔，来完成交易合同。”

　　狄蒙没有立刻回绝，他甚至没有再立刻给出另一个价格，而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没有时间了，黎因心里咯噔一下，全身涌过一股寒流，似乎已经被判了死刑。

　　帮帮忙！

　　救命！

　　他最后绝望地看向女人的侧影，像一个濒死之人追逐一个不可能的幻影。

　　原本急促跳动的心脏逐渐放缓，大脑也在一瞬间彻底放空，似乎他的潜意识里也明白了这一念想的虚诞。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他脑海里只闪过这一个念头。他不切实际的希望，他曲折离奇的生命，全部都结束了。

　　忽然，就在这时，再一次，没有任何征兆地，他的太阳穴突突跳了起来。

　　一股熟悉的感觉像是浪花一般从他的脑海中涌起，并且向外席卷、蔓延。那感觉，和他在洞窟之中，无意激发“侦测思想”时有一点点类似，但又有很大不同。

　　他感觉自己的心绪似乎都随着这道波浪传递了出去。那是一种善意的祈求，渴望对方以友好的、亲善小说閱讀857663442的态度相应。其中，甚至包含有引导、诱惑的成分——黎因以他法师的敏锐直觉察觉到了这一点——似乎对面就算是素不相识、对自己漠不关心的陌生人，这道意念的浪潮也试图通过润物细无声的方式，牵引出他潜藏心底的友好。

　　黎因打了一个激灵。

　　他几乎立刻就明白了那种空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不是“侦测思想”，那只是一种很小的相似性，基于灵能的形式上的一致性。

　　更重要的是内容。

　　他知道这个法术。

　　他用过这个法术——

　　魅惑术！

　　虽然释放的方式并不相同，这一次是以心灵异能的形式，而以往是以法师奥术的形式，但在这股力量释放出去的瞬间，凭借对其本质的明悟，他瞬间意识到了两者在效用上的高度重合。

　　这是心灵异能的魅惑术！

　　而这个术指向的目标——

　　黎因的两眼兀自直直往前，凝视着那个银色披肩短发女人的侧影。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

　　黎因尚未来得及加以任何刻意的引导，瞬间，这个心灵异能的“魅惑术”就顺着他视线的方向传递了出去。

第二十一章 意料之外的友谊（1）

　　会成功么？

　　能成功么？

　　黎因惊疑不定地望着那个女性黑暗精灵。

　　瞬间，那个女性黑暗精灵转过身来，向他走来。

　　黎因目瞪口呆。

　　这……也能成功？

　　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擦了擦眼睛。但手背用力地拂过眼眶之后，重又清晰的视界中，那个女性黑暗精灵正确凿无疑地向他走来。

　　她的步伐一起一落，有一种强烈的节奏感，显示出力量的同时，却无损于优雅。靓丽的银色短发在肩头一起一落。黑色丝绸的无袖修身长裙光滑熨帖，流水一般从肩头垂落，衬托出她姣好的曲线；如夜色一般高贵沉静的色泽，则和锁骨、手臂处显露出的牛奶一样白皙的肌肤相得益彰。

　　黎因的心头怦然一动。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所处的绝境，沉浸在一种安谧宁和的欣赏的氛围里，就像是在欣赏一朵鲜花，一幅名画。一种淡淡的羞惭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然后，瞬间，他醒悟过来，伴随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恼怒，立刻掐断了自己心底不适宜的绮念。

　　自己在干嘛？怎么还羞惭起来了？自惭形秽么？

　　该死，现在可是搏命的关头。他是一个马上就要丧命的倒霉蛋，而不是一个满脑子装着青春情愫的天真少年！

　　他回过神来，仔细凝视着女人，但暂时摒除心里的一切杂念。

　　“卡西娅·波吉尼亚，”一个身影很快发现了女人的到来。欧亨特快步踏出，横亘在两人中间，摊开双手，微微躬身，“第七家族最小的女儿，您的到来令蓬荜生辉。有什么可以让我无比荣幸地为您效劳的么？”

　　第七家族……黎因心中微微一惊。

　　这在黑暗精灵的社会中代表着一个相当显赫的身份。

　　黑暗精灵会将他们的贵族家族进行排名，这种排名不是什么基于血脉或者历史的虚幻的荣誉，而是实打实根据家族力量进行的评比。因此，名次与力量不符的家族会很快发现他们陷入了一个危险的境地——那些地位不及他们但实力超过的家族，会迫不及待地准备修正自己的排名——方式是将排行榜前面那些名不副实的家族彻底抹去。

　　第七家族，代表的是这座城市的主宰力量之一。

　　怪不得欧亨特会撇下交易已经快要成功的第十七家族的狄蒙，直接前来招呼。

　　“这个奴隶——”被唤作卡西娅的黑暗精灵女人驻足，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黎因。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欧亨特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他兴高采烈、眉飞色舞走到关押着黎因的囚笼边，开始涛涛不绝地介绍。

　　与此同时，黎因的目光依旧停驻在她身上。

　　这时，他留意到一个曾被他忽略的细节：为什么先前和女人一行的其他人都目不斜视？

　　此刻他们都跟了过来——视线不偏不倚，依旧专注地追随着那道唯一的身影。

　　至于卡西娅本人，则双眼轻挑，兴味盎然地打量着黎因。

　　她的两眼粲然生辉，灼灼有神，猩红的眼瞳像是两颗质地上乘的红宝石。眼角微挑的凤目之上，则是两道浓密修长的眉毛，眉色银亮，直如两柄发硎的利剑，配合她高耸挺直的鼻梁、尖俏而刚硬的下颌线，给人一种如同冰川般凛冽、高岸，威严耸然，不可逼视之感。

　　微微上扬的嘴角，似乎加重了傲气，但又似乎因为微笑本身所彰显的愉悦亲和，给人一种难能可贵的接近的遐想。这种忽远忽近，若即若离的气质，不止使得她生发出一股邪异的魅力，而且在浑然的锋锐凛冽中，平添一抹不可揣度的深邃狡黠。

　　“……它奔跑起来的速度，赛过巨蜥，”欧亨特滚瓜烂熟地背诵着介绍词，“如果不是用十字弓射中了它的脚，我们的骑兵根本不可能把它捉到这里来……”

　　“够了，”卡西娅伸出一只手，小说閱】＃读；｜岜⑸７㈥６三４⒋⑵语气平和，微笑着将他打断，“我又不是要买一匹坐骑。”

　　那可不一定，欧亨特望了一眼目光依旧停留在囚笼内的奴隶身上的绝美少女，吞了吞唾沫，心中暗暗意味深长地呵呵道，我们的奴隶确实可以有很多种用途……

　　不过，在尊贵的第七家族的幺女面前，他终究不敢把这样放肆的玩笑说出口。

　　“那么，”他回过神来，绰起手中长杆，转过身去，预备再次徒劳地指挥那个不会配合的奴隶：“好好向大人展示一下你的——”

　　他忽然愣住了，两眼圆睁，下巴夸张地吊挂着，迟迟无法合拢。

　　只见囚笼内，那个一直油盐不进的18号，此刻正无比认真地双手各自攥着一根铁棍的一端，牙关紧咬，腮帮子紧绷，将那根拇指粗细的铁棍一会儿扳弯，一会儿扳直，重复以往，不知疲倦。

　　欧亨特傻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他扭头看向卡西娅，炫耀似地说，“您看。”

　　卡西娅点了点头，嘴角的笑容稍微明亮了一些。

　　黎因见状，停止了将铁棍扳弯又扳直的动作，两只手重新放回两腿边。

　　“这可是一个奇迹！”欧亨特不失时机地补充，“卡西娅小姐。”

　　“这个奴隶不知道是智力有问题，还是性格太犟，之前让它这么表演，一直不行，无论是殴打还是不给饭吃，无论怎么教训它，都不行。”

　　“但是您来了，嘿嘿，都不用人指挥，它自己都知道怎么做。”

　　“看来卡西娅小姐您的魅力，已经跨越了物种的界限，就连这些愚笨驽钝的下等生物，也不得不为之折服啊！”

　　卡西娅嘴角先是一抿，接着绽放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看来奴隶商人的话似乎确实取悦了她。

　　“小姐，”就在这时，之前曾经与她交谈过的女伴，另一名黑暗精灵，忽然开口，“请您慎重，既然这个奴隶这么难以管教，力量又颇具威胁，恐怕购买它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霎时，黎因刚刚放松的心弦重又紧绷起来。他心中涌起一股悔意，恨不得回到过去扇自己一巴掌。早知道会有今天，当时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地配合……

　　还有欧亨特这个没脑子的傻叉，他可是个生意人，不知道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吗？

第二十二章 意料之外的友谊（2）

　　“而且，”女人继续道，以一种无比严峻的口吻，“它是一个人类，人类这个种族，本来就以狡猾奸诈、阴险恶毒著称。”

　　狡猾奸诈？阴险恶毒？黎因双目圆睁，心中暗自大声抗议，什么贼喊捉贼，论这些，我们人类哪里比得上你们黑暗精灵！

　　就在这时，卡西娅明亮的双眼中，绯红的瞳孔微缩，她似乎觉察到了什么。

　　“你好像听得懂我们在说什么。”她细致地凝视着黎因的脸庞，注意着其上的神情变化。

　　黎因心里咯噔一下。

　　欧亨特不知道，所有秘银猎手团的人并不知道他们的猎物会精灵语，黎因从来没有刻意表现过。因为他认为，在这些以虐待、奴役他人为乐的残忍邪恶的家伙中间，装作无法沟通也许是件好事——沟通只会让他们更容易理解他们对自己造成的痛苦，也就方便指导他们为自己制造更多痛苦。

　　因此，奴隶贩子们在这些天里对他所做的有限的沟通，都是通过示范进行。拿其他已经被驯化的可怜的奴隶做示范，或者他们自己做示范。比如那个让黎因扳铁棍的游戏，一开始，就是他们在黎因面前让一头食人魔做过。包括欧亨特本人在失去耐心前，每次扔棍子给自己时，也会先比划一下扳棍子的姿势。

　　正因为沟通如此吃力，黎因也乐得清净。否则，他相信自己这些天一定会承受更多的污辱和折磨。

　　“怎么可能，”卡西娅的女伴先是一愣，接着一副难以置信，十分不屑的口吻，“人类这种愚蠢的生物怎么可能听得懂我们黑暗精灵说话？”

　　卡西娅笑了笑，第一次看向欧亨特，“它可不是一般的人类，对么？”

　　“当然，”欧亨特忙不迭地点头，“普通的人类，那是一种既羸弱又愚笨还短命的可怜生物，我现在出售的，可是一头活生生的猛兽！”

　　“不过，”欧亨特稍微犹豫了一下，“本着一名奴隶商人的职业道德，我必须对自己所售出的货物负责，所以我还是要提醒您，卡西娅小姐，不要对一个人类的智商抱有过高的期待。”

　　他这样补充的时候，卡西娅已经转过了身去，继续看向囚笼内的奴隶，专注地审视着。

　　“你喜欢我么？”她绯红的双瞳深深地凝视着黎因，似乎要穿透他的眼睛，直达他的心灵，嫣红的嘴角微微翘起，银亮的眉宇和睫毛轻轻颤动，带着一种令人沉醉的笑意。

　　黎因迟疑着，点了点头。

　　“看，”卡西娅的猜想得到了验证，转过身来愉悦地看向欧亨特和自己的侍女，“我没有猜错，它果然很有灵性。”

　　“灵性？”黎因瞪大眼睛，脑袋瞬间为之一空。

　　灵性……是什么意思？

　　难道结论不应该是自己能够理解黑暗精灵的语言么？

　　这是……把自己当畜牲了么？

　　他嗫嚅着嘴唇，不知道是否该为自己分辩两句。

　　黎因惊愕之中，卡西娅已经回过身来。她上前几步，几乎是贴在了囚笼之前，以便更加仔细地打量黎因。

　　“你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稍微端详了半晌后，她注视着黎因的双眼，以一种十分认真的、欣赏的语调说道。

　　眼睛？黎因的两眼里却泛起疑惑，自己的眼睛有什么特殊的吗？

　　他的眼睛，就是一双普普通通的黑眼睛啊……从小到大，黎因从来没听过任何关于自己眼睛的修饰词。

　　伴随着他眼里泛起的疑惑，卡西娅雪白的脸颊上也缓缓浮现出了严肃、疑惑的神情。

　　她将黎因的疑惑解释为对方无法理解自己所说的话语，因而开始质疑起自己之前关于他灵性的评价了。

　　就在这时，只见黎因在疑惑中，本能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又看向自己刚刚揉过眼睛的手掌。

　　优雅而自信的笑容重新浮现在了卡西娅白皙的脸庞上。

　　“看，”她回过头，看向自己的侍女，“我没说错吧，这家伙真的很有灵性。”

　　“小姐，”她的侍女忧心忡忡地接道，“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豢养这个奴隶太冒险了。”

　　“它可是一个人类，一个狡猾的人类，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人类，如此强壮，如此危险。”

　　“狼群从来不会害怕自己猎场里的羚羊太过肥美、太过强壮，”卡西娅微笑着，从容不迫地道，“我们黑暗精灵也一样。”

“就像驰骋烈马，挥舞利剑。我们所驭使的奴隶的力量，决定了我们自己的器量。”

　　“唯其猛烈，唯其狡猾，才有驯养的价值，不是么？”

　　“小姐……”侍女呢喃着，却找不到继续反驳的话语。

　　第七家族的幺女已经转过身来，再次注视着囚笼内危险而奸诈的困兽。

　　“而且，”她微笑着，“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很不错的开始，不是么？”

　　说完，她伸出右手，径直探进笼子里。

　　“小姐！”这一下，她的侍女顿时惊声尖叫起来。

　　与此同时，另外四个一直跟在她们后面一言不发的黑暗精灵武士立刻泉涌上前，呛啷一声拔出了腰侧的佩剑。

　　“小姐，小心。”四人异口同声道。

　　奴隶商人欧亨特也看傻了眼。他压根没想到这个女人会做出如此危险的举动，以至于第一时间他甚至都无法出声阻止。

　　那玩意儿，可是能徒手扳弯铁棍的存在。它要是发起怒来，咔擦一下，就能把第七家族幺女那高贵但纤细的手腕折成两半……甚至，能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拖到栅栏之间，像捏西瓜似的噗嗤一下捏碎她那颗好看的脑袋。

　　“卡……”过了好一会儿，他梗住的喉咙里才蹦出第一个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