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精灵的心动纲领 第86章

　　这个死亡追问让黎因和杜斐雅再次陷入了沉默。

　　过了半晌，杜斐雅缓缓开口。

　　“那个……尊敬的巨龙阁下，”她没奈何，十分小心翼翼地开口，“请问……我们可以拒绝么？”

　　“你说什么？”巨龙的嗓音骤然一冷，一股无形的气场散发开来。

　　在杜斐雅身后的黎因立刻看到她矗立着的身子猛地一竦。

　　“是，是这样的，”她一迭声道，“我们非常感激您赐给了我们这种荣幸。但、但是，我认为，您完全不必如此。”

　　“在我们黑暗精灵的文化之中，胜者就应该狠狠羞辱弱者。”

　　“作为战胜者，您完全可以肆无忌惮地羞辱我们，大肆履行您胜者的权利。”

　　“请严厉的惩罚我们，将生存的耻辱赐予我们吧。让我们一辈子活在失败的屈辱之中，活在您伟岸身姿的阴影下，痛苦不堪地度过余生。”

　　“对我们来说，这是比死亡更严厉的惩罚。而对您来说，用我们的痛苦和屈辱，来歌颂您的荣耀，这是比起直接处死我们，更能彰显您的伟大胜利的一种方式！”

　　杜斐雅一本正经，慷慨激昂地道。

　　巨龙低下头，陷入一阵沉默之中，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它抬起了头。

　　“也就是说，比起死亡的荣耀，你们更渴望生存的屈辱？”

　　它的语调异常严肃、冷冽，还有一丝幽邃的寥落。

　　黎因和杜斐雅连连点头，“对对对。”

　　“好吧。”巨龙幽幽地叹了口气，语调里的失落感更浓重了。

　　“我收回我的看法。”

　　“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像你们这样的家伙，根本不配被称作真正的战士，更不配成为我的敌人。”

　　“你们，黑暗精灵虫子，还有人类虫子，你们和其他的虫子压根没有什么两样。”

　　“你们，是无可救药的懦夫，令龙作呕的逃兵！”

　　“您的看法完全正确，”黎因小心翼翼地接话，赔笑。

　　“我改变主意了，”巨龙又道，“你们根本不配享有战士的荣耀，更不配矗立在我的棋盘之上。”

　　一时间，黎因和杜斐雅脸庞上纷纷折射出灿烂的光芒。她们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均从彼此的眼眸中觑见了一点劫后余生的喜悦。

　　“你们这两只卑微的虫子！”熟料，紧接着，巨龙的声音猛然变大。黎因和杜斐雅惊愕抬头，只见它张大嘴巴，愤怒地咆哮：“懦夫、骗子！”

　　“竟敢浪费尊贵的龙族如此宝贵的时间！用你们蝼蚁般的生命！”

　　“我压根就不该和你们多费唇舌！”

　　“早该在和你们这些没骨头的东西的第一个照面，就将你们像其他虫子一样——”

　　“通通碾死！”

　　“等等，巨龙大人。”杜斐雅骇然失色，惊声尖叫，“这……这都是一场误会。”

　　“你说什么？”巨龙蓦然低头，两只湛蓝的眼睛怒目圆瞪，凶威赫赫地俯视向地面。

　　“我……我说……”杜斐雅张口结舌，正在罗织词句，却听巨龙丝毫没有停顿地将她打断。

　　“我不是说你，我是说他——”

　　它昂了昂下巴，眼眸一翻。

　　杜斐雅一怔，扭头，向身后看去。

　　她看到黎因正仰躺在她身后七八米开外的地面上。

　　“我？”被一人一龙同时注视着，黎因面上第一时间有些茫然，但紧接着，他眼睛猛地眨了眨，面色苍白。

　　“我、”他飞速地伸出一只手，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从指缝里露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我什么都没说……巨龙大人！”

　　“我都听见了。”巨龙的嗓音低沉轰隆，“虽然你还没来得及说。”

　　“你有病啊，”巨龙一字一顿道，“谁他妈的活得好好的，要去你的棋盘上征战沙场啊？”

　　“死死死，你这么喜欢死，”它两只巨大的竖瞳一动不动不地瞪视着黎因，透射出一股瘆人的寒意，“你他妈怎么不死一个给我看看呢？”

　　“不，不是……”黎因用自己仅剩的一手一腿往后缩了缩，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您，您听我解释，巨龙阁下。我……”

　　原本他努力控制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现实的对话上，想方设法运用语言的艺术讨好这头巨龙，禁止自己胡思乱想，以免在散漫的遐想中涌出任何一丝对这头巨龙不满的情绪从而被它探知。

　　但长期注意力的高度集中，再加上先前即使自领屈辱也难逃一死的绝望，终于令他紧绷的心神还是出现了一丝松动。就在这一丝微弱的缝隙中，对于巨龙的不满像是抑压的岩浆一样喷薄而出。

　　尽管他马上就意识到了这些想法的不妙，并且立刻抑制，但还是晚了——那些愤怒抱怨的念头几乎刚一产生，就暴露在了巨龙的心灵侦测之中……

　　“很好，”巨龙沉静地道。

　　下一瞬间，它的声音忽然如火山爆发，阴云雷暴。

　　“你们这些卑鄙无耻、懦弱不堪的虫子，现在，你们的罪责又多了一条！”

　　“——狂妄自大，以下犯上！”

　　“我要把你们这些两脚垃圾，通通碾碎，撕烂！”

　　它在愤怒之中仰天咆哮，张开双翼。巨大的膜翼遮蔽岩穹，像是死神张开无边的帷幕，宣告生命的终结。

　　黎因本来还在哆哆嗦嗦，语不成句地试图解释些什么。

　　眼见此情此景，顿时心中悚然一惊，最后一丝希望也荡然无存。

　　他愣了一下，而后还挂着一丝勉强笑容的僵硬面庞神色陡变。

　　“艹你妈。”长久以来抑压的屈辱和愤怒融汇成一句怒骂喷薄而出，他苍白的脸庞上也再也不见一丝讨好抑或畏惧，而是完全被狰狞的怒容给取代。

　　骂完这一句，他冲杜斐雅大吼一声“逃”，然后用自己仅剩的一只手一只脚抓着地面就往后面爬去。

　　“等一下！”杜斐雅却是高声尖叫。

　　她看见巨龙大张的嘴巴对准了黎因，并没有停止的打算，更是纵身一跃，双臂一张，径直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黎因背后。

　　“你不能就这么杀了我们！”她冲巨龙厉声吼道。

　　“哦？”巨龙停了下来，一声冷笑，“这是为何？”

　　“就凭你们不是真正的战士，就凭你们是一群贪生怕死的懦夫？”

　　“杜斐雅？”黎因听见杜斐雅的声音忽然方位一变，直直地从自己身后传来，与此同时又重新听见巨龙的心声和怒吼，讶然回头，却见杜斐雅竟然正张开双臂，拦在自己和巨龙之间，不由大惊。

　　你这是干什么？他的心动波动顺着心灵链接传递过去。这有什么用，你根本拦不住它，不是让你赶快逃跑么？

　　等一下。杜斐雅冷静地回应他。

　　与此同时，黎因瞥见她张开嘴巴，幽冷的空气中传来她清晰有力的话语声。

　　“你不能就这么杀了我们，巨龙阁下。”她再次重申。

　　“没错，我们确实算不上真正的战士——”她略带自嘲地一哂，但清脆的嗓音依旧是冷冷的，丝毫没有先前的讨好意味。

　　“但如果你杀了我们，我保证你会如愿以偿，马上得遇一位真正的战士。”

　　“哦？”巨龙眼眸里泛起涟漪，兴味盎然，“这么说，我不是更应该杀了你们吗？”

　　黎因听得出它的嗓音里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它伸出璀璨的水晶舌头，舔了舔牙齿和嘴唇，然后举起一只爪子，罩到杜斐雅的头顶。

　　“希望这次你没有撒谎，希望这名真正的战士，是以我们龙族的标准，而不是以懦弱、贪生怕死的黑暗精灵，或者人类虫子为标准。”

　　“否则，你们恐怕会再次令我失望。”

　　“不过那对你们来说，应该也没关系了——毕竟届时你们再也无法承受伟大龙族的怒火。”

　　它前肢肌肉耸动，眼看着巨爪就要落下。

　　杜斐雅——黎因心里再次悚然一惊。

　　“我的父亲，”却听杜斐雅面不改色，琅琅开口，“他是一名八环奥术师，与此同时，还是我们黑暗精灵的第一武士。”

　　“我希望他不会令你失望。”

　　“因为，如果你在这里杀了我们，他一定会找上门来的。”

　　巨龙悬空的爪子猛地停顿了，没有再落下。

　　它沉默了一会儿，巨大的竖瞳微微收敛，闪烁着思索的幽光。

　　远在后方的黎因看着这一人一龙的对话目瞪口呆。他本以为这种层级的威胁对巨龙来说应该没有任何效果，甚至反倒会愈发激怒巨龙。毕竟一头巨龙怎么会在乎一个弱小的两脚生物的父亲姓甚名谁。但现实情况却告诉他并非如此，这巨龙似乎对这未经证实的威胁……颇为忌惮？

　　“劳驾，”过了一会儿，它缓缓开口，“可以请教一下令尊的姓名么？”

　　杜斐雅声色如常，但胸膛却微不可查地稍稍挺动。

　　“吕西安·迪尼特雅。”她淡淡地道。

　　“吕西安·迪尼特雅？”巨龙忽然抬起头来，它一只爪子支着下巴，姿态放松，眼眶周围的肌肉耸动，嘴角咧开，蓦地绽放出一缕十分人性化的温和笑容。

　　“吕西安·迪尼特雅？”巨龙再度重复，嗓音中渗透着明显的愉悦之情。

第一百七十五章 我的巨龙父亲……还有母亲

　　“您、您认识我的父亲？”它的反应让杜斐雅有些意外，冷冽的脸蛋上不自觉绽放出几抹不期然的喜色。

　　巨龙摇了摇头。

　　杜斐雅刚刚放松的脸蛋骤然凝滞了。

　　然而，它接下来的话语，却更是让两人陷入极度的惊惧之中。

　　“吕西安·迪尼特雅。”它幽邃的竖瞳骨碌碌转动，恢弘的嗓音轻快而愉悦。

　　“八环奥术师，强大的武士，好，我记住了。”

　　“谢谢你的提醒。”它的爪子继续落下，在杜斐雅的脑门上轻轻地一弹，戏谑地将她推倒在地。

　　“我想接下来，我有必要和家里保持更加密切的联系了。”它无视瘫坐在地的杜斐雅，眸光飘忽，若有所思。

　　随后，它眸光重新汇聚。两只狰狞的眼瞳中，幽邃的冷光像两只利箭一般直射两人身上。

　　它歪了歪头，在两人震骇莫名的目光中，意味深长地浅笑：

　　“愚蠢的黑暗精灵小虫子。”

　　“你不会以为，就你一个人有爹生娘养吧？”

　　“哦，对了，”它敲了敲脑门，“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我想我们不用等你的父亲上门拜访了。”

　　“因为我的父亲和母亲，对狩猎那些邪恶残忍的地底生物，尤其是当中的强大个体，有特别的兴趣。”

　　“譬如某位八环奥术师，某个黑暗精灵城邦的第一武士。”

　　场面一片安静。

　　“逃！”

　　突然，地面上爆发出一声尖叫。不过，这次却不再是黎因，而是杜斐雅了。

　　她双手撑地，迅速爬起，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黎因身边，弯腰伸手，就要搀起黎因一起逃跑。

　　黎因一只手搭住杜斐雅的手掌，靠着剩下的一只腿摇摇晃晃地站起，勉强稳住。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巨龙嘹亮的咆哮声，并且快速接近。

　　来不及了，他想。

　　“快，”身旁传来杜斐雅焦急的催促声，她抓住他的手，就要继续往前狂奔。

　　但是黎因的手却忽然间挣脱了她的抓握，并且在下一个瞬间滑向她的腰部。

　　她惊诧莫名地侧头，却发现黎因正对着她浅浅微笑，与此同时嘴唇翕张，轻声对她道：“站稳了。”

　　下一个瞬间，只见黎因那原本娇小玲珑的身材猛地变高变壮，只一个眨眼就增长了近乎一倍，原本颔首俯视的杜斐雅，现在要抬头仰望才能看清他的面庞。

　　但她才刚刚抬起头，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面容，便忽然感觉到那支环在自己腰间，已经变得树干般粗壮的手臂猛一用力，紧接着，她脚底一空，整个人就悬浮起来。

　　“稳住！”黎因又叮嘱了一声，然后手臂抡圆，猛一用力，将杜斐雅抛飞出去。

　　杜斐雅惊惶的尖叫声穿空而过，黎因嘴角扯出一丝笑容，有些恶趣味儿地看着她的身影在半空中飞速远去，下一个瞬间，一片巨大的阴影出现在他的头顶，遮住了他惨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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