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卓歌
“谈、谈不上错怪，就是一场误会。”
“当然——客观上，我们还是对您造成了冒犯和损害。即使这出于一场误会，但我们依旧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此请允许我们对伟大的殿下您作出隆重的补偿，聊表歉意。”
“补偿倒是不必了。”熟料，巨龙竟然异常慷慨地道。
黎因和杜斐雅再次对视了一眼，似乎都没想到这头巨龙竟然如此的通情达理，连补偿都不向她们索取。
这和传说中巨龙酷爱财宝的性格可是大不相符啊。
“本座并不是不爱漂亮的钻石，还有亮闪闪的金币。”巨龙嗓音隆隆。
“只不过，”它略略一顿，语调异常严肃庄重，“你们赢得了我的尊重。”
“赢得了尊重？”黎因和杜斐雅愈发惊奇地对视一眼。
不至于吧……她们不过是解释清楚了这整起事件很大程度上是一个误会，只是澄清了误会而已，怎么……怎么这么快就升华了尊重的层面？这上升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八竿子都够不着？
“吾此言绝非虚假。”熟料，巨龙依旧十分郑重地道。
“人类虫子，还有精灵虫子，你们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勇气和力量。”
“当然，要和我这样强大的存在对阵还是太为难你们了。不过，在今天这场战斗中，你们两位都证明了自己。”
“你，人类虫子，你的勇武冠绝三军，”它看向黎因，嗓音洪亮，如同雷鸣，“我目睹了你们在城市里的战斗，倒在你手下的我的士兵为数众多，你是这场战争里最骁勇的武士。”
“还有你，黑暗精灵虫子，”它又看向杜斐雅，同样言辞殷诚，“你也展现了自己的聪慧和敏捷，尽管你的奥法造诣堪称拙劣，但那只是以龙族的标准而言。像蚊子一样飞来飞去的你，是这场战斗里唯一令我稍稍感到苦恼的存在。”
“总之，从你们各自种族的标准来看，你们都已经证明了自己，无愧为真正的战士。”
巨龙声调激昂地评判着两人，最后，它异常大方地宣布：
“所以，我决定对你们网开一面！”
第一百七十二章 将军与战士
黎因和杜斐雅再次面面相觑，各自面庞上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喜色。
虽然忽然就从卑微的虫子上升到真正的战士这个转折很奇怪，但总算，听伟大的巨龙阁下的意思，它已经彻底宽恕了她们的冒犯，并且完全不打算和她们计较，甚至不会向她们索要任何赔偿。
“所以——”巨龙嗓音隆隆。黎因和杜斐雅回过神来，意识到对方的讲话并未终止，于是带着油然的喜悦，纷纷做出一副侧耳恭听的模样。
蓝宝石龙从高空中低下它那巨大的头颅，两只硕大的竖瞳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两人，十分庄严地开口：
“你们想要怎么死？”
黎因和杜斐雅愣了一下，然后她们再次对视了一眼，从彼此脸上诧异的表情判断出，她们自己并没有听错。
于是，瞬间，她们脸上刚刚升起的喜悦之色完全凝固了。
又愣了一下之后，黎因勉强自己从僵硬的脸庞上挤出一丝微笑，试探着问道：
“您、您刚刚说什么，巨龙阁下。”
巨龙安静地注视着她们，心平气和：“我说，你们想要怎么死？”
黎因刚刚挤出来的那一点笑容瞬间消失了。
“我——我不是很明白，巨龙阁下。”
“这有什么不好明白的。”巨龙的嗓音开始有点不耐烦，似乎对方的愚钝让它失去了耐心。
“因为你们恶劣的品行，我原本打算给予你们这些可鄙的恶贼最严酷的惩罚，让你们充满痛苦，毫无尊严地死去。”
“但是现在，误会澄清。你们不只证明了自己是一名真正的战士，也向我证实了你们并不像我先前想象的那般品行恶劣。”
“因此，站在敌人的立场上，你们赢得了我的尊重，让我改变了原本的主意。”
“出于对一位真正的战士的尊重，出于对我亲自认证的对手的尊重——我，决定赐予你们自由选择死亡方式的权利。”
“你们可以为自己挑选一个，在你们的种族之中，最具荣耀的死法！”巨龙仰天咆哮，声如洪钟，巍峨的身姿宛如正沐浴着从天而降的荣光。
狂吼作罢，它低下头颅，一脸仁慈和亲和地对呆若木鸡的黎因和杜斐雅道：
“现在，做出选择吧，两只小虫子。”
“不必感谢我，不必称赞我的仁慈，这是你们自己为自己赢得的机会。”它湛蓝的双瞳以一副鼓励的眼神注视着两人，似乎暗示着她们应该为现在这番“成就”而深深地对自我表示肯定和感激。
它好像，真的是这么想的……
仰视着巨龙硕大的蓝水晶脑袋，看着它每一片水晶鳞片，每一簇水晶棘刺都散发着的认真，黎因愣了半晌，几滴冷汗从额头涔涔冒出。
“可是，”黎因吞了吞唾沫，小心翼翼地接过话茬，“巨、巨龙阁下。”
“‘站在敌人的立场上’……为什么是站在敌人的立场上呢？”他惨白的脸蛋上勉强冲巨龙摆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脸。
“我以为……我、我们不是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了么？”
“这、这不是一场误会么？”
“我以为——不是，我以为，我们就算不配作您的朋友，但怎么也不至于还是您的敌人啊。”
“不，”熟料，巨龙忽然张大嘴巴，不容置疑地宣判道，“我们就是敌人！”
“误会，那当然是有的。”
“但客观上，我们双方确实交战了。”
“误会虽然已经解除，但那并不足以解除我们的战争关系，只是让你们从可鄙的敌人，变成了可敬的敌人。”
巨龙声如洪钟，音调随着嘴巴开阖一个字一个字地攀升，异常高亢，湛蓝的双瞳更是熠熠生辉，前所未有的明亮。最后，它甚至以一种迫不及待的狂热语气嘶吼道：
“而且，最重要的是——在这所有的黑暗精灵虫子，和她们的奴隶士兵虫子中，只有你，还有你，你们两个——”
它目光灼灼，先是看了一眼杜斐雅，又看了一眼黎因，湛蓝的双瞳像是两口无比锋利的宝剑，直刺人心，庄重的语调则如同铁砧的敲击，要将话语声锻打成一个钢铁的现实，“赢得了我的尊重。只有你们，配被称作我的敌人！”
这是在干嘛……黎因望着蓝宝石巨龙一副慷慨激昂，即将披甲跨骑陷阵杀敌的澎湃神情，听着它那一堆不着边际的话语，不由瞠目结舌。
“糟糕。”就在他一头雾水，莫名其妙之时，杜斐雅焦急的嗓音突然通过心灵链接传来。
“怎么了？”黎因迷惑不已地问道。
“我忘了一件事——”
“蓝宝石龙，它们都是一群军事疯——，不是，狂热的军事迷。”
“我才不是军事疯子！”蓝宝石龙甩动尾巴，一声怒吼，气势汹汹。
它既然能够自由地侦测两人的心灵活动，切入两人的心灵通话自然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或者说，它其实并不需要这么做。因为黎因和杜斐雅的心灵意识在刚刚产生，还没来得及向对方传递之际，就已经直接被它捕获了……
“当、当然，”杜斐雅面色惨白，小心地赔笑，“您当然不是军——军，请恕罪，我是受了我们种族里狭隘偏见和刻板印象的影响，才习惯性地使用了那种措辞，事实上，在真正见过您英勇的身姿，领略了您睿智的头脑之后，我认为您无愧于您的种族，是一名优秀的指挥官，杰出的将领，天才的战术家！”
“哼，”巨龙冷哼一声，“刻板印象？习惯使然？总算你这小虫子识趣，及时悔改。好吧，这次我就大龙有大量，不和你计较了。”
“是，是，”杜斐雅继续局促地微笑着，小声附和，“巨龙阁下您的宽广胸襟，简直就和您的指挥天赋一样，真是令人景仰。”
“不是我说，”巨龙咂摸咂摸嘴巴，“当时广场上那场战斗，只要我操控103号构装体再往前挪移五厘米，命令它将长矛刺入那个在0.05秒出现，稍纵即逝的缺口里，你——”
它硕大的龙眼骨碌碌一转，瞪了一下黎因，“大力的人类小虫子，就会被那绝妙的一击刺穿胸膛，丧失作战能力。”
“而那些猥琐的黑暗精灵们如果失去了她们最强大的前锋，这场战斗的结局恐怕也会为之改写！”
“是是是，”黎因温和地赔笑，“您当然可以这么做。而且凭借您的聪明头脑，我敢断定，这绝对不是事后诸葛，您一定当时就已经意识到了这稍纵即逝的战机。”
“但是，为什么当时您没这么做呢？”
黎因故作讶异地问道。
这个发龙深省的问题立刻让巨龙不自禁地四足往后退了一步。黎因瞥见巨龙湛蓝的眼瞳先是不由自主地一黯一缩，接着，自那黑暗收缩的深处，骤然亮起一抹令他心悸的凛冽杀机。
黎因心里一颤，急忙自顾自地作答接道：
“我猜，当时的真实情况是这样的。”
“事实上，聪明的您不止意识到了这场战斗的正确解法——而且凭借您的智慧，我相信您有一千种获胜的方法，绝不止这一种。毕竟仅凭您一人，哦不，一龙，就能轻而易举地摧毁我们整支军队。”
“但在这一千种以上的办法中，您并没有采取其中任何一种办法。这并不是因为您的仁慈，也不是因为您缺乏执行力，而是因为……您实在太无聊了。”
“像您这样的强者，一定罕逢敌手。您独踞山巅，既品尝荣耀，也咀嚼孤独……长久以来的独孤求败，难寻同侪，纵使是您，古井无波的强大内心也产生了一丝躁动，这是独属于王者的寂寞。”
“因此，当您注意到我们的出现时，您认为，即使是我们这样羸弱无力的存在，我们的负隅顽抗，拼死求活，也可以让您感受到一丝久违的战斗的乐趣。这也是为何，您没有动用您高明的计策直接击溃我们，豪取这一场大胜。因为在您心里，您从没有把我们这样的存在当成过真正的敌人。这只是一场游戏，而我们只是游戏里供您消遣的道具。既然是消遣，那就没有必要追求尽快的终局，而是应当尽量延长欢乐时光……”
“没错，没错。”巨龙细细听着黎因的叙说，巨大的嘴巴一直咧到耳根，合都合不拢，频频点头，表示肯定。
它轻咳两声：“你的分析很有道理。喔，不，应当说，的确属实。”
“人类小虫子，”它不无褒赞地看着黎因，朗声说，“我真的要对你的智慧另眼相看了。”
“这都是些小聪明，在您宏伟的思想面前不值一提。”黎因略略躬身，有些受宠若惊地说。
“既、既然这样，”他看巨龙还在咧着嘴巴，频频点头，当即决定趁热打铁，“既然您也认同，在您心里，您从没有把我们当成过您真正的敌人。”
“您看……您先前的决策，是不是可以再更改一下呢？”黎因搓了搓手，满脸堆出尴尬的附和微笑，以一种磋商的语气说道。
巨龙又乐呵呵地点了两下头。
“不行，”然后它上下颚猛地一咬合，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黎因满目讶然。自己明明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
“什么叫‘明明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
“难道你刚刚那番话……还有你的心灵活动，并非出自真心，只是一层表面的伪装？”巨龙当即低下脑袋，目露凶光。
“不……不，”黎因蓦然一愣，随即改口，连连摆手。
“只、只是……我不明白……”
“这有什么不好明白的？”巨龙瞪大两眼，凑近审视黎因，似乎颇为惊奇，随后它舒展脖颈，脑袋重新回到半空，巨颚开阖，大大咧咧道：
“原本我确实认为，像黑暗精灵虫子和她们的奴隶虫子，这等蝼蚁般的存在，根本不配做我的敌人。”
“但是，我刚才不是说了吗？”
“你，人类虫子，还是你，黑暗精灵虫子，”它抬起左前爪，伸出一根爪子，指了指黎因，又指了指杜斐雅。
“我，伟大的蓝宝石龙……”黎因听它突然念了一长串莫名奇妙佶屈聱牙的音节，大概有上百个，念得他头昏脑胀，然后它说，“认可你们了。”
“你们是真正的战士，配作我……”又是上百个佶屈聱牙的音节，“的敌人。”
“尤其是你，”它忽然回过头来，伸出爪子，又指了指黎因，“优秀的人类虫子。”
“由于你刚才的发言深得我心，充分展现了你远超自己种族的聪慧头脑和深邃的理解能力，现在我更加认可你了！”
两人僵立当场。
愣了半晌之后，杜斐雅眨了眨眼睛，忽然举起一只手，脸上带着拘谨的微笑，弱弱地道：
“尊敬的蓝宝石龙大人，我非常感谢您的赏识。可是，我并不是战士，而是一名法师，而且是一名非常‘拙劣’的法师。”她着重强调，以激活面前巨龙的记忆，“您忘了吗。”
她又冲巨龙眨了眨眼睛，讪讪地微笑着。
从来没有那一刻，她为自己的法师身份感到如此自豪，与此同时却又为对于自己法师身份“拙劣”的评价如此心满意足。
黎因也立刻会过意来。
“对对对，”他一叠声道，“尊敬的巨龙殿下，不止杜斐雅公主，就连我，我也是一名法师，不是战士，而且是一名比杜斐雅公主还拙劣的法师，我向您保证！”
“像我们这样的家伙，怎么配作‘真正的战士’呢？”
巨龙愣愣地看着如同小鸡啄米般不断点头的他俩。
“对什么对？”它沉闷的鼻腔里忽地发出炸雷般的声响。
“人类，还有黑暗精灵，你们这些弱小而无知的两脚虫子。”
“难道你们对战士的定义就如此狭隘么？”
“难道只有舞刀弄枪才算战士么？”
“战士岂是如此局限之辈？”
“只要投身战斗，就是战士。而且，在我看来，比起徒逞血肉之勇，懂得操持法术，是更加高明的战士！”巨龙斩钉截铁地说道。
第一百七十三章 学习巨龙，好榜样
“可是，”面对着巨龙不容置疑的夸奖，黎因却苦着一张脸，吊垂着眼角眉梢，几乎快要哭出来了，“我们真的不是战士啊，巨龙大人。”
杜斐雅也睁着两只紫罗兰色的大眼睛，拼命点头。
“毋须多言！”巨龙却是大爪子一挥。
“我真是不明白，你们这些两脚小虫子，你们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它收回大爪子，挠了挠脑门，水晶脚爪和水晶鳞片摩擦，发出卡擦卡擦的声响。
“难道我将你们认可为真正的战士，这对你们不是一种荣幸么？”
上一篇：柯学：死神小学生，助我成财阀！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