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卓歌
“跑题了，”她紧赶着道，“总之，鬼婆之子只是一个借口。就像我族那个名叫特鲁斯的男性法师所说的那样，鬼婆和她们的子嗣都是女性，我当然也很清楚这一点。不过这并不重要，因为我并不是真的想把你变成鬼婆的孩子，只是想借此让卡西娅公主认为，你并不适合被当作一名仆人罢了。”
“就算没有这个借口。”她抬起头来，明亮的两眼重新望向黎因的眼睛，“我也会想出其他借口的。借口是哪一个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目的，而实现它的方式有很多种。”
“不过，”她顿了顿，姣好的脸颊上再次浮现出歉然的神色，“因为这个借口，导致您受到了惊吓，这确实是我考虑不周的地方，请见谅，黎、黎因阁下。”
黎因恍然。他啼笑皆非地僵滞了一会儿，然后摆了摆手：“没关系。”
他还没那么娇气，既然对方的出发点是好的，那就没什么问题。一点点惊吓什么的，在所难免。毕竟——
“你原本的目的是吓唬你的同胞，连我都吓不到，又怎么能吓到她们呢？”他微笑着调侃道。
杜斐雅忍俊不禁，亦是噗嗤一笑。她眼见黎因并没有计较，一直谨小慎微的心情也逐渐放松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信任和亲善。不过，双方如此表现的原因不尽相同。杜斐雅背后的原因，要着实“令人感动”得多。
“所以说，”黎因接着又道，“你之前说要‘尽量保留我的一块完整的碎片’，也是这个原因？”
杜斐雅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我必须如此，”她目光闪烁，神色颇为复杂，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也许这对你来说很难理解，但是对我们黑暗精灵来说，仁慈只是一种软弱的象征，残忍和冷酷才是真正的美德。”
“我并不期待她们的尊重，但是在我们的社会里，一旦被认定为软弱就是最大的灾难，所有的黑暗精灵都会认为你是最值得欺凌、陷害的目标，处心积虑地利用你、算计你、谋害你。所以为了保护自己，我必须表现出一个真正的黑暗精灵贵族应有的样子。”
“在关于你的这件事情上也是一样。如果在和卡西娅公主的交涉中，我表现出一点仁慈、软弱的模样，就会受到她的蔑视，失去对等交流、交易的机会，也就会让营救你这件事变得更加困难。相反，如果我能尽量表现得比其他同胞都还要残忍、冷酷、邪恶，那么说不定我就能赢得她更多的尊重，我对她提出的交易的建议也就显得更有说服力。”
黎因愕然。
杜斐雅这番话语，乍听之下虽然匪夷所思，但结合他这么多天以来在黑暗精灵社会中的所见所闻所感，细想之下，竟也不无道理。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女黑暗精灵先前那副残忍冷酷，甚至变态扭曲，让人不寒而栗的邪恶女法师形象，竟然是刻意伪装的？而她真实的一面，竟然是一位处心积虑想要营救自己的热心朋友？
不对——他赶忙纠正自己，暗自在心里补充道，是她被“魅惑术”魅惑之后的“真实的一面”。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朋友（2）
黎因再次细细凝视了眼前清丽动人的女黑暗精灵一遍。
诚然，她此刻略微迷茫，更充斥着许多羞涩和局促的俏丽容颜十分可爱，再搭配上那双含情脉脉，温婉柔顺的明净眼眸，使她就像一个邻家妹妹一样亲切自然。但黎因可没有忘记，她是怎么才变成这幅样子的。
如果不是魅惑术的影响……黎因想起了在那之前，在大街上第一次遇见笛尼特雅家族车队时，她和她的家族成员对一个无辜的路边乞丐做的事；以及在酒馆中，他第一次正面见到这位杜斐雅公主时——那时他还没有对她施放魅惑术，而她正在和一个男性黑暗精灵比试飞刀——用对方的脑袋作为靶子。
本质上的她和卡西娅公主并无什么区别，只是因为魅惑术才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不过……相较于卡西娅，这位杜斐雅公主在中术之后的反应确实要强烈一些，但那应该是个体原本的性格差异导致的连锁反应。譬如另一个被魅惑术影响的目标，弥赛拉，曾经对自己表现出极为强烈的肉体之欢的嗜爱。
总之……
你才是魅惑的大师，黎因心神一紧，正告自己，可不要把自己给魅惑了。
话说回来，自己当时也是被奈芙薇尔首席大法师的名头，和自幼由他亲自教授的女儿这一身份给吓住，在杜斐雅那双若有深意的眼眸看向自己之时，第一时间竟然压根没想到魅惑术成功这个可能。满脑子都是法术影响失败而且被察觉到这个事实以及其激发的惶恐。
现在仔细想想却是不无可能。毕竟，自己的魅惑术可是连身为蜘蛛神后祭司的卡西娅都能影响。法师虽然也是心志坚韧超卓之辈，但若论意志的坚定程度，比起将自己一心一意投入到对神祇的狂热崇拜和竭诚侍奉中的牧师，普遍上还是略逊一筹。因此，杜斐雅这位卡西娅口中“有着相当造诣的法师”，只要她的“造诣”不超出卡西娅太多，那么理论上自己就确实有用魅惑术控制住她的可能。
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那么——黎因顺便也确定了自己之前的另一个猜测，那就是杜斐雅自己应该并不是一个能够施展八环奥术的超强法师，她之所以能够瞬发“任意门”应该是使用了其他外在的辅助手段。否则，自己的魅惑术恐怕完全不足以对她产生影响。
他回过神来，重新看向眼前的女黑暗精灵。
“谢谢，”他说。
杜斐雅明媚的眼眸中泛起一层雾气，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黎因诚恳地说。“您为了我，一个素昧平生的异族奴隶，苦心孤诣地设下这一系列计划，并且还冒着被歧视、鄙夷的风险，将自己也卷入其中。”
魅惑术并不能算得上是一个绝对强制性的法术，在法术持续影响的过程中，任何一种可能导致关系恶化的行为，都有可能导致法术失效。同样的，如果能在法术持续期间采取增进关系的友好策略，也能有助于法术效果的持续保持。
因此，黎因并没有打算仗着魅惑术成功就胡作非为，而是继续以一个平等的、友好的身份和这位笛尼特雅家族的公主交流。
“没、没有的事。”杜斐雅雪嫩的脸颊上升起两抹红晕，小声道。
“实际上，”她轻轻低下脑袋，似乎不好意思正眼看向黎因，“应该是我向你道歉才对。”
“我所做的这一切，”她语调慌乱而急促地道，“完全是出于自己单方面的臆想。我根本没有弄清楚事情的实际情况就贸然出手，不止压根就没帮上你什么忙，反倒还给你添了不少乱子。”
“怎么会呢？”黎因讶然。
“你……不用安慰我。”杜斐雅将头压得更低了，声气也更加微弱，如同蚊呐，“我、我都知道的。”
你都知道些什么？黎因愈发讶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我……”不待他措辞发问，杜斐雅已经自顾自继续说道。
“我先入为主，错误地推断了实际情况，以为卡西娅公主是一个和我的其他同胞一样邪恶、残忍、冷酷的黑暗精灵，以为她对你做了很可怕的事，所以单方面地想要把你从她的‘魔爪’中拯救出来。”杜斐雅不无歉意地道。
“但实际情况完全不是这样。”
“实际情况？”黎因一头雾水。
“你刚刚不是说了吗？”杜斐雅抬起她那双无辜中带着点歉疚的大眼睛，“你在她们那边过得‘还行’啊。”
“所以想要解救你什么的，完全是我自作主张的想法。你压根就不需要什么‘解救’，卡西娅公主和其他黑暗精灵不一样，对你很好。”
黎因两眼圆瞪，张口结舌，先是愣了一会儿，接着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想要抽自己一大耳瓜子的欲望。
上一次他产生这种欲望，还是无意中叙说自己对鬼婆之子的了解结果被卡西娅当场抓住前后矛盾。
“不，杜斐雅公主。”他当即想要蹲下身去，抱住她的大腿，放声大吼，“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你带我走吧，杜斐雅公主。”
但是紧接着，他生生扼制了自己这个冲动的想法。
因为他忽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位黑暗精灵公主看上去似乎古道热肠，而且温婉和善，似乎要比卡西娅公主好相处不少。但她和卡西娅公主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她们的态度都是基于自己的魅惑术。如果解除了魅惑术，谁的态度更好一点还很难说。
再说，卡西娅公主对自己的态度，虽然不如杜斐雅这么平易亲近，但总体而言也不算坏，并没有到不堪忍受的地步。
此外，如果此时贸然请求杜斐雅公主带走自己，在魅惑术的影响下，她也许会答应——毕竟这正是她原本的计划。但此时和刚才不同的是，此番带走并不是杜斐雅计划中的自愿交易，这种近乎强行掳走或是盗窃的行为，可能会引发两个家族的矛盾——而如果一旦这样，身处漩涡中心的自己，就会成为众多黑暗精灵关注的焦点。
一个奴隶，而且还是一个隐藏着诸多秘密的奴隶，成为焦点，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最后，还有一个因素必须考虑。那就是吕西安·笛尼特雅——杜斐雅的父亲，奈芙薇尔的首席大法师。黎因对卡西娅的影响，目前已经证明了是长期稳定有效而且非常隐蔽，并未被人察觉的。但是要在一位首席大法师的眼皮底下经年累月地蛊惑他的女儿，黎因并没有这方面的信心——而由于已经有着卡西娅公主的庇护，他也看不出有什么如此冒险的必要。
当然，如此这般的考量必须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前提——黎因想起几分钟之前发生的事情，不禁下唇咬紧——那就是，卡西娅公主，目前还活着。
那名男性黑暗精灵巫师舍生忘死，不惜引爆了三枚火球术来和酒馆里的众多黑暗精灵同归于尽。而如果不出意外，当时爆炸的不止那三枚火球，还有酒馆里囤积的成百上千桶酒水。在那么剧烈的爆炸下，恐怕不只是酒馆里的精灵们，就连整座酒馆都已经被掀了个底朝天，化为乌有了。
在那种情况下，卡西娅公主……她还能活下来吗？
一想到此节，黎因的心情不禁沉重起来。
方才他一番思量之下，认定继续依附卡西娅公主仍旧是最明智的选择，而如果卡西娅公主已经葬身火海，那么他很可能就不得不求助于杜斐雅，进而——去面对她那首席大法师的父亲了。
而这，无疑是一种极为让人头皮发麻的情况。
黎因脸上不断阴晴变化的神色似乎引起了杜斐雅的注意。她好奇地注视着黎因，而后忽然打断了他的思索，善解人意地问道：
“你是在担心卡西娅公主么？”
“那个……”她小心谨慎地措辞，似乎生怕触碰到对方的禁区，“火球术是一个……非常厉害的魔法。”
“而且……那个袭击者，一次性放了三枚，我……我恐怕卡西娅公主她，已经凶多吉少了。”
黎因的脸色蓦然一沉。其实杜斐雅所说的东西他都知道，但从她口中说出来，相当于再确认一遍，事情的严酷性还是让他的心情不禁愈发沉重起来。
此外，对于卡西娅公主，对于那个冷冽高傲，气度不凡，对于其他人不屑一顾，对自己却别有所钟的黑暗精灵——尽管黎因很清楚，那只是因为魅惑术的作用——当她那英武不凡的美丽身影在黎因脑海中逐渐浮显又缓缓淡去时，黎因心里还是泛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涟漪，有一种难以释怀的郁结。
“不过，”杜斐雅安慰的声音再度传来，“你也不用完全绝望。”
“毕竟，卡西娅公主是第七家族的女儿，她的身上，也许像我一样，也有什么临危护身的手段也说不定。”
“总之，现在就下定论并且为之伤心难过还为时过早。”她伸出一只手，靠近他，怯生生地轻轻抚了一下他的肩头。
见对方没有抵触，她的嘴角情不自禁微微露出一丝笑意，但旋即又敏锐地觉得在现在这个关头微笑并不适宜，于是马上小心地绷紧嘴角。
黎因抬头，半是惊讶，半是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正费尽心思安慰自己的女精灵。
杜斐雅说得有道理，现在就下定论还为时过早。不排除卡西娅也有什么保命护身的隐藏手段——她素来那副夷然自若、波澜不惊的气度，让黎因此刻更是愿意相信这一点。
所以呢……他现在应该怎么办？
“所以，”杜斐雅却仿佛已经看穿了他的迷茫，再次善解人意地建议道，“你要不要再回去确认一下状况？”
“放心，”她紧接着又道，“那般激烈的爆炸之后，那些袭击者恐怕也无法幸存。何况……”
她的声音忽然有些低沉，“他们针对的目标是我们黑暗精灵女性，只要你不和我们在一起，就是安全的。”
“再加上，酒馆那边的动乱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负责维系治安的部队应该也已经赶到了。”
“总之，如果你只是偷偷跑回去查探一下情况，小心谨慎一点，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黎因愣了愣，认真思索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他之所以愣住，是因为万万没想到，这个一门心思想要把自己“捞出来”的黑暗精灵公主，此刻竟然真心实意地建议自己返回。这强烈的反差让他一时之间脑袋有些转不过圈来。不过稍加思索之后，这似乎也合乎情理。
一番接触下来，黎因发现，同样是受到魅惑术的影响，杜斐雅公主和其他黑暗精灵之间存在着一个最大的不同。其他黑暗精灵，譬如卡西娅、弥赛拉，虽然在魅惑术的影响下对自己抱持着好感，但那只是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好感，她们依然是将自己当作一个奴隶看待。因此，在她们对自己的亲近态度中，隐藏着一种浓浓的占有欲和支配欲。杜斐雅则截然不同，黎因十分强烈地感觉到，她对自己的态度是完全平等的，她是真的完全将自己当作一位友人对待。因此，她的潜意识里并不存在羁缚自己、约束自己的想法。她所作的一切考量，都是设身处地地从自己的利益出发，为自己考虑最合适的办法。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黎因一时间不禁有点感动。尽管心知这也只是“魅惑术”的作用，但这种久违地被视作一个独立平等的个体，而非一件财产的感觉，还是让他感慨良多。
他再次点了点头，然后挪动脚步，就要转身离开，然后却忽然想起什么，止住身形，再次抬头看向杜斐雅，问道：“那你呢？”
“杜斐雅公主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杜斐雅先是一愣，而后喜滋滋地一笑，似乎这个问题让她颇觉高兴。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朋友（3）
不过，旋即，她雪嫩的脸蛋上又升起一抹红晕。
“很抱歉，”她小声道，“我不能和你一起去。”
“作为他们的主要袭击目标，在他们的幕后组织者没有被彻底查出之前，我还是不安全，所以我现在需要尽快返回家族。”
“何况，”她顿了顿，又道，“我们刚刚才提到过，像我这样的……精灵，如果现在和你呆在一起，反倒会连累你。”
“所以……”她低下头，定定地看着黎因，微微一笑，紫罗兰色的明媚眼眸里流淌出恋恋不舍的微光，“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联系吧。”
那缱绻的眼神给黎因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他恍惚了一会儿，才轻轻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等一下！”熟料，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去时，身后的黑暗精灵公主忽然再次出声，唤住了他。
黎因回过头来。
她慌里慌张地探手到腰侧，在一个有着金线银线交织的精美刺绣的小包里摸索一通，然后赶忙抬起头来，急切的神情仿佛稍微慢一瞬黎因就会从她眼前凭空消失一样。
“说到联系，”她将那只从腰包里抽出的手伸到黎因面前，摊开，莹润洁白的掌心静静地躺着一块镂刻有秘银魔纹的幽蓝晶石。她白嫩的脸蛋上带着羞涩而拘谨的微笑，与此同时却又似乎隐含期待，“把这个带上吧。”
黎因微微一愣，其实通过那块宝石上面的魔法纹路，他已经辨认出了这块石头的具体用处，但为了隐藏身份，他还是得装模作样地问一下：
“这是什么？”他脸庞上浮现出疑惑的神情。
“传讯石。”杜斐雅微笑着答，“有了这个，即使不用见面，我们也可以相互联系了。”
随后她板正脸孔，一副“公事公办”，绝无他意的模样，口吻严肃地道：
“我仔细考虑了一下。如果……我是说如果，卡西娅公主已经横遭不测，而波吉尼亚家族的其他成员又对你不好，那么你可能会需要我的帮助。”
“如果发生了那种情况，又或者其他任何时候，如果你遇到了麻烦，需要帮助，请务必及时通过这颗传讯石联系我。”
思虑真是周全，黎因心道，心里涌起一股真心实意的感动。
“感激不尽。”他微微一笑，伸手接过那枚传讯石，珍而重之地放进上衣内侧的衣兜内收好。
杜斐雅见他如此，脸上严肃的表情略略放松。
“那么，”她等了一会儿，有些忸怩地道，“再、再见？”
黎因轻快地点了点头，“再见。”
“等一下！”熟料，当他再次转过身去，精灵公主有些惊慌失措的声音再度从身后传来。
黎因倒也没有不耐烦，他只是回过身来，再次看向杜斐雅，兴味盎然，只觉得这个此前潇洒不羁桀骜飞扬的黑暗精灵公主现在这般羞涩内敛，忸怩局促，两相对照之下，当真有一种说不出的妙趣横生。
“那……那个，黎、黎因阁下。”她怯生生地看了黎因一眼，十分忐忑地道。
“很抱歉再次打扰你。”
“不、不过，”她吞吞吐吐，仿佛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我可以完全信任你吗？”她微微颔首，紫罗兰色的明亮眼睛郑重地看向黎因。
“当然，”黎因双眉微蹙，“不过，不要叫阁下，叫我的名字就好，公主殿下。”
他眨了眨眼睛，微笑着道。
“好，”杜斐雅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喜色，嘴角一歪，明亮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那你也不要叫我殿下了，叫我的名字就好。”
黎因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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