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乃依不讲男德 第173章

　　这条情报是真的，不过因为高乃依弄不清对方的具体路线，所以星蝶也只能给出含糊的答案。

　　星蝶有效分散了守卫力量的注意力，在“恶魔”领域的王直属领地到处交战的时候，高乃依等人随着补给车队顺畅前行，而现在，轮到他们面对问题:

　　他们该怎么下车，又怎么不引人注目的继续朝隆格维尔堡前进。

　　高乃依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时间流逝，“五月七日”所警示的与三邦同盟的队伍遭遇的概率越来越大。

　　他勉强有了一个主意，就要和海伦娜修女商量的时候，一阵震颤将他和“五月七日”从海伦娜肚子里甩出。

　　“？！”

　　高乃依第一时间站起来，把“五月七日”推到自己身后，苏莲娜从手臂脱离，护住他的躯干正面。

　　理论上，他闹出的动静足以引来押送车队的魔女们的关注，但现实是，他保持了好几秒的防御姿势却无人理睬。

　　“这是什么回事？”他困惑的说。

　　海伦娜修女变回人形，解释自己是因为遭遇巨大的外力冲击，而把他们两个吐了出来。

　　三人小心翼翼的离开马车，却发现车队一片混乱，凡人们向着黑夜逃离，而魔女们则奔赴光明。

　　他们看到一轮血色的“太阳”低垂，“太阳”的气晕扩散，吞噬大地与山峦的剪影，宝石与牛角的图案先后从气晕中析出，凝固，抬升。

　　原来，它们是额饰的一部分，人形的躯壳自气晕中站起、舒展，朦胧的显现出女人的曲线。

　　相对潦草的身躯与四肢，女巨人的五官得到精心刻画，呈现与安妮形似的面容。

　　而后，女巨人高举右臂，似血一般的流体从地面升起，汇入手中，组成一把长矛。她奋力向下一扎，红光迸裂，地动山摇般的冲击袭来。

　　高乃依护住“五月七日”，苏莲娜则护住高乃依，待裹挟着沙石树木的大风掠过，他们顾不得拍打身上的尘土，看向隆格维尔堡的方向。

　　只见一条黑色的龙腾飞，发出一声沉闷的呼啸，与女巨人搏斗起来。

　　（化龙魔法，只有隆格维尔家族历代家主才能掌握的领域专属魔法。）

　　（虽说如此，它大概率是隆格维尔家的人为遮掩恶魔之力导致的血肉畸变，而撒下的谎言。）

　　“也就是说，此刻交战的双方是……”

　　（嗯，最糟糕的局面。）

　　这时候，星蝶从天而降，在地上砸出一个浅坑。她抹了把脸，降落到高乃依身边，严肃的说道:“就在刚刚，这鬼东西突然出现在夜幕里，扩散的冲击力令马匹发狂。

　　她们一下子变得焦虑起来，我问她们，她们说这和安妮讲的情况不一样，隆格维尔堡发生了计划外的变故。

　　她们顾不得我，也顾不得其他，都一窝蜂去主堡了。”

　　（好消息是，混乱的局面让我们能顺利潜入隆格维尔堡了。）

　　（坏消息是，这个神术表明，隆格维尔堡的斗争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

　　星蝶大惊:“神术？！”

　　“是的，哈索尔神术。”高乃依严肃的说，“这一点，你可以相信我的判断，我是哈索尔神术的使用者，绝对不会把这股力量搞错。”

　　“那我们更要抓紧时间了！”

　　星蝶抓住高乃依的手臂:“现在主堡应该是没人拦截传送魔法了。抓紧了，我直接用传送魔法，把你们带到我实验室里去！”

第二卷 俄狄浦斯王 : 第293章第一百章 安妮的选择

　　28日傍晚，安妮独自一人咀嚼着土豆泥配橄榄油与沙拉酱，在她的要求下，办公室周围靠人力维持着静谧的氛围。

　　在当下，它是奢侈的享受，有许多人要向她汇报情报，许多人要迫不及待的提出建议，许多人与外面勾结，提出体面或者不体面的处理方案。

　　安妮自以为已经当家，但当夏洛特彻底摆烂，所有的事一股脑压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才体会到“当家”二字的沉重。

　　隆格维尔家族的十六位“资深者”，有一半数量被她丢到王直属领地上，用以延缓和迟滞觊觎家族的宵小之徒。

　　另一半里，有四位不够坚定的在她身边，由她亲自看管和压制，另外四位坚定支持她的“资深者”，则被派到夏洛特身边，刻意维持均势乃至于她被压制的局面，好让夏洛特不会狗急跳墙，做出损害更大的事。

　　安妮不想用这个词汇来形容自己的母亲，但事到如今，夏洛特的每一个疯狂之举，都令她对母亲的敬意再减一分。

　　这些仅存的敬意，是安妮从回忆里汲取的，夏洛特曾经是一位好母亲，但当恶魔之力的侵蚀加重，让林中之王的思考方式越发疯狂的时候，美好时光结束了。

　　现在，就连扎根于回忆中的敬意都被消耗殆尽。

　　安妮觐见过母亲，发现这头身躯散发着妖异之美的堕落生物，保留着夏洛特的全部记忆，她以与人类迥然不同的逻辑，嘲弄母女间共同的美好记忆。

　　“你和夏洛特都足够愚蠢，她早已品尝力量的甜美滋味，却受缚于人类的道德，而在新世界的大门口徘徊，只需要小小的一步，她就能超越人类那渺小之躯的限制，进化成更伟大的形态。

　　这小小的一步，让她用了十五年的时光，低效、软弱、无能！

　　这番评价也适用于你，你发现母亲的侵蚀无可挽回时，就开始谋划杀死她。不管是以解脱之名，还是以权力之名，能在那个年纪做出这样的决断，令我高看你一眼。

　　夏洛特在你这个年纪，还只是被人抢了玩具还哭鼻涕的小屁孩呢。

　　只可惜，年岁渐长的你显露出和你母亲同样的软弱，夏洛特无疑是渴望与你对决一番的，她想看看继承人的能力。

　　所以她纵容你挖她的墙角，勾结外人，试探她的状态，后来又给予你名分，加快你上位的速度。

　　看看你做了什么？！你结交外援，但我却始终没有看到外人的身影；你聚集党羽，却没有获得她们的忠心，在我发难之时，有一半人倒向我，和我签订誓约书。

　　你空有名分，却没有利用权力对发狂的家族首领实施有效的压制，在外部也没有平息旁人的觊觎，她们日拱一卒，试探着你的，隆格维尔家族的底线。

　　因为你还爱她，对吗？光是想想弑母这件事就让你活在痛苦之中，你的理性和感性得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所以你什么都没做到。

　　如果你能早点弑杀你的母亲，用强有力的手腕摆平内外麻烦；如果你能放弃你所谓的责任感，臣服于我……这两条路都会让隆格维尔家族壮大。”

　　“难道不是被你吞噬吗？”安妮讥讽的问。

　　“不，我的暴食只是在孕育你的姐妹。现阶段，我会作为一名魔女活下去，尽到名为夏洛特·玛格丽特·隆格维尔的魔女的责任。”

　　“你不是她，她不邪恶也不冰冷！”

　　夏洛特语气讥讽：“你的记忆擅自美化了她，她背着你做了许多坏事。如果你选择臣服于我，向你的姐妹让出权力，我会给予你力量、名誉与富贵，还有这几年缺失的母爱。”

　　安妮气的浑身发抖，她举起手，火焰在掌心凝结，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它就失去控制，反而绕着她的脖颈旋转，灼痛蔓延，头发烤焦后散发的难闻味道扩散。

　　“林中之王的魔法特权，你是不是忘了这一点？”

　　夏洛特声音平静:“你不承认我是她，但力量与特权表明，我就是夏洛特。如果夏洛特对力量没有渴求，也不会有今天的我，对不对？”

　　“……”

　　“这是我最后的仁慈，你关于你的母亲有很多美好的滤镜，而我，恰好知道她邪恶的另一面，这并非力量的引诱，而是她本性如此。

　　至少，我们还能为夏洛特保持最后的体面，对不对？”

　　这场对峙以安妮的狼狈而逃告终，等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立刻封闭门窗，让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一抹不同寻常的光雾从安妮体表浮现，安妮额头出现豆大的汗珠，但她顾不得这些，强忍着疼痛开门，在衣柜中，一位与她身高相仿的魔女被胶带固定其中。

　　光雾钻进那位魔女的身体里，十五秒后，魔女的手指抽搐一下，眼珠不受控制的上下左右随机移动。

　　三十秒后，魔女的肉体出现更多的活跃反应，呼吸声与能量波动，随着加快的心跳一起闯入安妮的感知，

　　一分钟后，魔女睁开眼睛，安妮急忙把她身上的胶带剪开。后者踉跄一步走出衣柜，掏出钥匙，打开办公桌的暗格，从中取出一件魔法道具。

　　安妮与她同时握住魔法道具，五秒之后，双方的身体同步颤抖了一下。安妮睁开眼睛，手指握成拳头又松开。

　　“回到自己身体的感觉真好。”

　　作为示弱战术的一部分，安妮找来一位绝对忠于自己的“资深者”，利用哈索尔赐下的神祝兵器进行换魂，将对方的灵魂置入自己的肉体中。

　　而后，她用有一定风险性的离魂魔法，将自己的灵魂从交换的肉体上剥离，再让对方使用召唤魔法，将自己的灵魂从外部固定在自己的肉体上。

　　这样，她就能规避那个取代了她母亲的怪物的常规检查，表现自己的束手无策，隐藏自己的核心秘密——

　　她与哈索尔女神达成了深度合作，如果她想，她随时可以舍弃魔女的身份，成为她的神术授受者。

　　哈索尔女神与她合作绝非善意，而是站在防止任何神孽碎片壮大的立场上，对安妮施以援手。

　　她给安妮提供的两个方案中，第一个是将夏洛特体内的神孽碎片剥离。

　　它会给夏洛特的身体造成一定损失，以及让隆格维尔家族的成员失去恶魔之力的加持，导致家族缓慢而不可避免的衰落。

　　隆格维尔家族因恶魔之力而壮大，她们代代产出优秀魔女的稳定性，她们被誉为“胭脂马”一样的美貌与身材，历届林中之王的强势与收取魔法专利费用的蛮横……

　　恶魔之力已经和家族史紧密的结合在一起，不是寄生，而是共生。舍弃它，就相当于摧毁了隆格维尔家族，在它的尸骸上重新建立新的魔女家族。

　　安妮选择这个方案，心理压力很大，她或许会成为家族没落的罪人而被记录在史书里，而她本人或许会落入急转直下的生活里。

　　但第二个方案，逼得她重新审视，并在许多个日夜漫长的思考后，接受第一个方案。

　　与第一个方案相比，第二个方案显得保守许多。哈索尔让安妮结交高乃依，利用高乃依诛杀夏洛特，将恶魔之力转移到安妮体内。

　　安妮接受过哈索尔的力量，所以她能够比母亲支撑更长时间。又因为哈索尔能感知她的身体情况，女神可以及时警示并为恶魔之力物色新的容器。

　　母亲的死亡和家族受到哈索尔的奴役，这两样对安妮来说都不可接受。

　　魔女们对神祇只有力量的敬畏，而非宗教意义的崇拜与狂热，她们将与女神保持长期的上下级关系，视为一条通向永恒奴役的道路。

　　因此，魔女们更倾向于和神祇进行短期交易，而不是出卖自己。

　　在哈索尔为安妮提供的方案里，她的母亲，她的孩子，她那些亲缘关系更远的后代都是受害者，家族将被收藏在无花果与绿松石的阴影里。

　　安妮选择第一种方案，所以她没有通知高乃依，或者联络其他朋友，她本能的不希望把他们拖进麻烦的涡旋里。

　　尤其是高乃依，安妮在哈索尔女神揭示的真相里，对他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他们都有一个堪称烦恼之源的亲人，都在一边奋力反抗，一边被亲人拖下漩涡。

　　安妮想要替命运放高乃依一马，只要她完成第一个方案，就不需要高乃依登场。

　　然而，因卡米拉之事，女神对高乃依有一种残忍的执着，所以高乃依必须登上舞台。

　　就在晚餐之前，哈索尔以安妮的原型构筑的幻影现身，向她叙述高乃依为来到隆格维尔堡，履行约定而做出的努力。

　　这是安妮头一次希望高乃依不要那么讲男德，但她知道，高乃依一向不会顺她的心意。

　　“这个人、这个人真是的，等见到他，我一定要说他，这里可是韦特，男人是要听女人的，但他每次总是不听话，擅自做出决定……”

　　安妮说不下去了，一连串泪珠打湿她肘下的地图。

第二卷 俄狄浦斯王 : 第294章第一百零一章 红与黑（1）

　　安妮只给自己留了一小会儿流泪的时间，到了用餐时分，她已经平静下来。

　　晚餐的消遣过后，她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地图上，听着部下们的汇报，她的秘书将一支支代表不同势力榜旗帜插在地图上。

　　乍看上去，隆格维尔家族的领地面临多达十股敌对势力的武装入侵，而安妮布置出去的七位“资深者”带队的防卫力量（星蝶不被计算在内）难以应付。

　　但这些武装力量的入侵，是在安妮的默许下进行的。

　　被安妮打发出去的全都是她无法信任的魔女，这些魔女未必已经倒向夏洛特，但她们之前都偷窃了夏洛特的血液，以吸收其中的恶魔之力。

　　恶魔之力在她们体内的增强，也变相增加了夏洛特控制她们的可能性。既然难辨敌我，安妮就用一套没什么问题的方案说服她们，把她们打发出去，教她们与入侵者厮杀。

　　同时，这也能分散夏洛特的注意力。

　　在凌晨时分，安妮收获确切情报，夏洛特很大一部分注意力转向逼近隆格维尔堡的武装力量。

　　隆格维尔家的家主甚至饶有兴趣的与进度最快的武装力量交战，烧死其中一半，而欣赏其他人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

　　这支队伍来自骑士邦，由一位灵刃骑士打头，手底下全都是在当地小有名气的超凡者。

　　按照之前的情报汇总，他们应该会和高乃依他们藏匿的补给车队遇上、厮杀，但不知什么原因，这支队伍的进度大幅度提前，把高乃依他们甩在后面。

　　他们的命运改变了，滑落向更悲惨的方向，与高乃依厮杀，落败后或许还能保住性命，但在身披双翼的异形怪物，伴随蛮横的黑色火焰降下时，纵然是密涅瓦神术也保不住他们的性命。

　　之后，夏洛特用独特的手法析出尸体里的超凡力量，送入口中，仿佛享受什么美味。

　　魔女们向安妮表示，看到这一幕，她们彻底消灭了心中最后的摇摆。

　　现在的恶魔夏洛特或许更强大，但侍奉这位，结局恐怕是尸骨无存，一生奋斗成为她的开胃点心。

　　夏洛特因林中之王的魔法特权而蔑视隆格维尔家族的魔女们，却如同灯下黑的忽略了除了魔女与超凡道具外，魔女们可以依靠各种普通人的办法传递情报。

　　这些是安妮特意从联邦学习的，在福尔图娜开启超凡者大批发之前，旧帝国的超凡者数量稀少，多为皇家与大贵族垄断。

　　在那时，超凡者们像是宝贝一样被供奉起来，投身军旅、情报系统或者做低贱的暗杀者是难以想象的事。

　　普通人并非没有智慧，在漫长的岁月里，他们在以上几个职业里迭代出了可靠的技巧。

　　残酷的是，在福尔图娜主导的时代变革里，凡人的技巧是被淘汰的那一部分，过去的显学与秘术，渐渐成为历史与杂耍，以至于安妮仅仅花费两千第纳尔就搞到了全套教程。

　　它们在超凡力量的直接对抗里是个笑话，但利用超凡者的骄横，而大胆又心细的完成串联、传递，却成为仅限一次的奇招。

　　当夏洛特享受夜宵，尚未归巢的时候，安妮来到隆格维尔堡附近一处泥沼地。它或许有机会成为一处人工水塘，那是早年夏洛特计划为她的爱女修建的乐园。

　　夏洛特的人格被恶魔之力侵替，乐园也不了了之，变成蚊虫与植物的乐园，而她本人也主动远离这个地方。

　　夏洛特是为了逃避曾有母爱的自己？是讨厌蚊虫？还是主堡里的大型喷泉已令她心生满足？

　　安妮感觉自己今生不会得到答案了，她提起权杖，平举双臂，利用超凡道具施展魔法，泥沼在她面前分流，露出底部的青石板。

　　青石板上刻画着巨大的魔法阵，它的特别之处在于，注入魔力激活的区域防护魔法不属于任何领域的专属魔法，这就避免了林中之王直接的感知与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