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明同学
她们的确应该保持一些距离,自己已经做了很多错事了,不该再让老师感到为难。
所以当小鸟问她要不要一起过节的时候,陈晓玥就只是哈哈笑着说不用啦,谢谢老师,过年的时候我想要回家住一段时间。
即便两人都心知肚明,陈晓玥家里除了自己之外,根本就没有别的人在。
彼时的她并没有想好要怎样处理这件事,几乎是在本能的驱使之下选择了逃避。
结果就真的出了事。
她没想到陈正康居然还会回来。
在她离开家打工赚钱养活自己的时候,陈正康就已经因为欠下赌债逃跑了。
陈晓玥本来以为他已经死在外边,或是跑到了陌生的城市隐姓埋名地躲了起来。
她并未料到,陈正康其实根本没能逃到外地,而是一直在河县周边徘徊、游荡。
外边已经彻底黑下去了,天空中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陈晓玥原本不甚在意,直到那催命的敲门声伴随着隆隆的闷雷声一同响起,她才恍然从梦中惊醒过来。
陈正康在重重地敲打着防盗门,他眼珠子通红、身上一股酒气,但却反倒比清醒的时候更加口齿清晰。
他说:“女儿,你总算是醒了,我看到你回来了,你回来了怎么不告诉爸爸?”
他说:“你身上有没有钱?你借爸爸一点钱,两百……不,三百块,三百块就好!爸爸明天就还给你——爸爸明天还给你五百!”
陈晓玥让他滚,自己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就算是有钱也绝对不会借给他这个赌狗。
陈正康开始咒骂起来,用脚一下一下重重地踢着防盗门,过了一会儿又突然痛哭流涕地跪下来哀求,说爸爸真的就只借这最后一回了,爸爸一定把钱还给你。
你一定有钱的,你为什么没钱?
你不是去打工了么,你身上怎么可能没钱!
他不知道从地上捡起了什么东西,一边砸着门锁一边喷粪似的骂着脏话:“他妈的小杂种,不孝顺的混账,三百块钱都不肯借给你老子,你还活着干什么?”
“这他妈是我的房子!我的!我的!”陈正康面目狰狞地咆哮着,“你给我滚出来!滚出来!”
这房子不是陈正康的,而是陈正康的母亲的。
他老娘现在身体还硬朗,由陈家别的兄弟负责赡养,也早就跟陈正康这个赌狗断绝了母子关系,只是出于最后的怜悯才把这栋房子分给了他住。
所以陈正康才没办法把房子拿去抵押或是卖了换钱,否则阿陈在两三岁的时候就可以体验一把睡桥洞的滋味了。
他不依不饶地堵在门口,像是一只已经饿到了极点的鬣狗、眼神阴森地徘徊着。
这个男人心中已经没有了丝毫的道德和亲情可言,为了钱他可以铤而走险、可以抛弃掉养育自己长大的母亲,只要能够搞来赌资,他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点头卖掉自己的亲生女儿。
外边的雨声越来越大了,从淅淅沥沥的小雨逐渐演变成了声势颇为浩大的阵雨。
陈晓玥没有让他继续辱骂下去,从陈正康出现在防盗门外开始她就在客厅里物色合适的武器。
最后她把一张已经处在散架边缘的椅子砸到地上,拎起了其中一截长度合适的木条。
她拽开防盗门,抬脚便把自己的亲爹踹了个趔趄。
陈正康在门打开后还出现过一瞬间的狂喜,但这份喜悦很快就转变为了五官拧成一团的痛苦面具。
他弯成个虾米,蹲下身咒骂着哀嚎起来,面上满是怨毒和痛苦。
直到他看见自己的亲生女儿真正走出家门的时候,陈正康脸上的表情才出现了变化。
她原先……有这么高的么?
印象中总是只要一脚就能踹飞出去的杂种崽子,究竟是什么时候长到了跟自己差不多平齐的高度?
先前的那几次冲突,他隐隐感觉到身体乏力,原来真的不是自己的错觉么?
陈正康没能再继续思考下去,因为下一秒,粗粝的木棍便劈头盖脸地朝着他砸了下来。
他仓促地反击,却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而动作迟钝,挥出重拳却屡屡落空。
期间陈正康甚至在潜意识的作用下,还想着闯进屋里去搜刮钱财。
他已经这样做过了不知道多少次——把家里的每一分钱都搜刮出来拿到赌桌上去抛洒,一开始刮的是父母的,结婚后便开始刮老婆孩子,刮不到就偷,偷不到就抢。
但不管怎么说,人被打就会疼,没一会儿陈正康就挨不住了,开始掉头往楼下跑。
陈晓玥追了出去。
此时她的情绪也已经濒临崩溃,甚至事后都想不起来自己当时到底是喊了些什么。
她只记得陈正康最后跌倒在泥地里,一
边狼狈地爬起来一边叫嚣式地出言威胁:“我要去法院告你——你个不孝女——不孝女!”
这一幕可悲地让她简直快要笑出来了。
这就是我的原生家庭,陈晓玥近乎麻木想着,而且我永远都没法改变这一点,只要他活着,就会一直像疯狗一样纠缠着我。
她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到楼上的了,在闭合的门板前站了很长时间,才发现出门的时候忘记了带钥匙。
陈晓玥浑身都湿透了,手中的木棍也不知道丢到了哪去。
她低下头,楼道走廊的地板上有块石头——就是之前陈正康用来砸防盗门门锁的那块石头。
陈晓玥把地上的石头给捡了起来,又抬头看了一眼那已经被砸得歪斜扭曲的铁门。
那个男人其实是有家里的钥匙的,如果不是自己提前锁上了防盗门,大概那时候他就进到家里来了吧。
好像已经快坏掉了,多砸几下的话,肯定就打开了吧?
她的手慢慢地举了起来,但过了很久,都没能真的动手砸下去。
已经没什么……再进去的必要了吧?
陈正康说得对,她想,这座房子不是属于我的,我也不想住在这里。
这里不是我的家。
可除了这里,我又还能去哪呢?
哦,她茫然地想着,原来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陈晓玥丢掉了手里的石头,整个人靠在门板上,身体好像变得越来越沉重了,她渐渐支撑不起自己的身体,最终无力地跌坐到了地上。
陈晓玥闭上眼睛,决心不再去想那些痛苦的事情。
意识再度恢复清醒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陈晓玥慢吞吞地接着热水,表情倒还算是平静。
她当时是抱着自暴自弃的态度放弃了求助的,其实根本就没有想过小鸟会来找自己。
可对方却真的来了,而且把生病的自己送到了医院里边、并且悉心地照料。
这让阿陈的心里忍不住地生出些许的希翼。
也许小鸟还是很在意我的吧?她微弱地如此期盼道,也许,也许我还可以回去,我还有可以去的地方……
与此同时,内心里却有一个更大的声音在她耳边嘲讽着:得了吧,你有什么理由再回去?明明就是你自己亲手搞砸了这一切。
还是说你想把你身上的这些麻烦也都带给她么?
强烈的罪恶感铺天盖地地笼罩住她,让陈晓玥的指尖都跟着颤抖了起来,开水溅到了手背上,她却几乎没有任何感觉。
她就只是机械地拧紧了杯盖,转身离开了开水间。
原本她躺着的房间离开水间有些远,陈晓玥握紧了手里的杯子,准备穿过走廊回到自己的病房。
就在经过一间病房的时候,她突然眼尖地瞄到了离门口最近的那个床位。
那个床位现在是空的,患者信息也被护士撕走了,应该是已经痊愈,准备出院离开的病人。
这些都没有什么稀奇的,医院里每天都在发生。
吸引了陈晓玥注意的,是那张床的床头小桌上摆放着的一板药物。
也不知道是忘记了带走,还是已经不用着了所以随手丢弃,总之,那已经被用了一半的药物,就那样随意地被丢在了桌面上。
病房里也没有护士又或者是医护人员——大概是今天太过于忙碌了,还来不及收拾上一位病人遗留在此处的个人物品。
陈晓玥的呼吸突然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隔着一段并不算遥远的距离,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张小桌,还有那张小桌上摆放着的药盒。
那有着一连串生僻字的药名陈晓玥其实并没有读懂,但她也用不着读懂它们——
她只认出来了那上面的两个字:【头孢】
第九十章 她和它记忆中的那场大雨(下)
陈晓玥感到耳朵深处传来了“咕咚”的一声,声音巨大而深沉,就像平地响了声惊雷,就连医院走廊各种熙熙攘攘的喧闹声也被它掩盖了过去。
一时间,她只能听到耳朵里血液汩汩流淌的声音。
头孢……
头孢。
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药物,在还很小的时候阿陈就听过大人们在酒桌上玩笑般地说起过它。
而在念书学习的过程中,她更是理所当然般地知晓了,如果酒精和头孢混合服用,人体就会出现双硫仑样反应。
是的,头孢和酒精混合服用本身是不会产生毒性的,只是其中的成分会使得人体无法再分解酒精——这最终将会导致严重的乙醇中毒。
而陈正康是一个酒鬼,一个无可救药的酒鬼。
这是处方药,不能随便开,不管是药房还是医院都会留下购买记录。
但,这是上一个病人在出院时遗留下来的。
或许再过不久之后它就会被来查房的护士处理掉吧,但至少现在,它就
这样摆在那里,并不属于任何人。
自己可以就这样拿走它,陈晓玥想着,不会有人发现的。
那间病房里边现在没几个人,别说医生和护士了,唯一一个住院的患者也正躺在床上酣睡,根本就不会注意到有人进入过房间。
那扇大门朝她敞开着,简直就像是无声的邀请。
可怕的念头正在她的脑海中成型,陈晓玥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不受控制地朝着病房敞开的门扉转过去。
她只要这样走进去……就可以拿到那些药。
踌躇间,一个计划在陈晓玥心里隐隐萌生出来:她可以让陈正康自己主动吃下这些药物,并且事后无论是谁都无法查证到她身上来。
她知道,因为长期酗酒的缘故,陈正康平时里身体其实并不好,免疫力相当低下,经常性地生病感冒。
在陈晓玥还在上初中的时候,就总是能看见他在吃感冒药,家里的水壶旁边、也总是胡乱地堆着印有药店Logo的塑料袋。
她爹可不是那种会严格遵守医嘱的患者,即便是吃药过后也不耽误他稍后继续喝酒。
陈正康对此甚至振振有词:白酒是杀菌的,喝下去病毒就被杀死了。
总之,他会自己把药给吃下去的……只要这些药被混进他放感冒药的袋子里。
什么,你说他吃药之前难道不会看看自己吃的啥么?
凭着陈晓玥对她亲爹的了解,还真不会——他甚至连药物的保质期都不看,至今为止都没被自个儿药死也算是个奇迹了。
她在这一刻变得异乎寻常地冷静。
陈正康既然还在河县附近游荡,肯定有落脚的地方。
要么是便宜的城中村廉租房,要么,就是在他的牌友酒友家里。
找到对方肯定需要花上些时间,具体该怎么做也还不够明了,但这个思路无疑是可行的。
时间还有很多,她总能想到办法去完善它。
可以的,这是可行的……我能够做到……
幼年时期遭受虐待的记忆不知不觉间再度涌上心头,陈正康面无表情地挥拳殴打自己时的模样,以及无数个在恐惧与饥饿中度过的夜晚。
没有任何缘由便施加于身的暴力贯彻着她的童年,直到她辍学离家的那一刻才最终停止。
她又想到那个跌坐在泥地之中的陈正康,印象中魁梧高大、不可一世的父亲,不知何时就变得宛如跳梁小丑一般,只能用那样可笑的话语来威胁自己。
为什么他就可以这么轻松地活着呢?陈晓玥情不自禁地思考着。
为什么他就可以不负任何责任,在讨债人上门的时候一走了之,想要钱的时候便挥拳抢夺。
陈正康做了这样多的坏事,却好像从来没得到过任何的惩罚。
甚至在许多年后,等到陈正康年老衰弱、失去了赚钱的能力,那些自己曾经求助过的警察和居委会成员还会来到她家门口,因为那份血缘关系,而强制性地要求她支付一份赡养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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