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人律者的一己之见 第404章

　　道理她都懂。

　　不如说现人神巫女都懂。

　　奥罗巴斯殿下对海祇民的恩典太多太重了，海祇民无法忘却，也就无法公允地看待历史。由于海祇岛不敬雷神，幕府冷淡对待海祇民。由于幕府冷淡漠视，海祇民更加不敬雷神。

　　最后那一代追随着奥罗巴斯殿下的人们，开启了这个循环。后代的现人神巫女就再也无力改变，只能在这个恶性循环裹挟下前进，扑向注定悲惨的结局。

　　只是恰好，珊瑚宫心海来到了这个结局而已。

　　“将军大人许可海祇岛以海祇大御神之名祭祀，让奥罗巴斯殿下得享

　　牲醴，我也不会剥夺这份仁慈。但身为败者的奥罗巴斯殿下牲醴不断，作为胜者的将军又岂有轻乎怠慢之理？祭祀奥罗巴斯殿下，你们仍然随意，但我要求必须修筑最庄严华贵的鸣神神社，且朝拜年年不断。奥罗巴斯殿下你们如何祭祀，就要用更高一层的规格同时朝拜鸣神，此乃胜者应得之礼。”

　　“……是！”

　　流淌于血脉中的信仰，让珊瑚宫心海感觉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连完全理解实情的她都是如此，大多数单纯信仰着奥罗巴斯的海祇人民会如何，就不难想象了。

　　但珊瑚宫心海知道，辉夜和将军真的已经做到了最仁慈宽厚的地步，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了。

　　珊瑚宫心海深深拜倒，既是向鸣神表示顺服，也是在向心中的信仰匍匐谢罪。

　　辉夜叹了口气，但没有对颤抖跪拜的可怜巫女心软，她只是虚弱地咳嗽两声，幽幽道：

　　“咳咳！之前的海祇民不对，而幕府也未起到改变的作用，历史遗留之物阻隔于人心之中，非一时半刻能够消融。但从现在开始改变，把我说的道理告诉海祇民，把鸣神神社和朝拜做起来，这就是放粮施粥的条件。”

　　“是，心海明白了。”

　　“无规矩不成方圆，无粮则不成活。带上我的士兵和官员，带上我的粮草，去救济岛民，下去吧。”

　　“是！心海代海祇岛众民，拜谢将军亀慈悲，拜谢国师大义！”

　　珊瑚宫心海完完全全地顺从了，热泪洒落地面。

　　她心里具体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了海祇民的生存，她必定会表里如一地做事。

　　对辉夜来说，暂时这样就足够了。

　　“唉~~”

　　结束了和珊瑚宫心海的一系列交接后，辉夜身子一软，往旁边一靠，抱住香香软软的神里绫华，补充美少女能量。

　　“辉…辉夜……”

　　“怎么了？”

　　“太辶斤了……”

　　神里绫华频频偷瞄另一边的雷电影。

　　其他人都知道这是将军御赐的影武者，实力恐怖自然不用说，地位也是毋庸置疑的。但唯有神里绫华清楚，这哪是什么将军御赐，这就是将军本神啊！

　　辉夜贴着神里绫华，斜眼看向那边。然后伸出一只手，握住雷电影的小手，轻轻捏了捏。

　　“一路上辛苦你了，影。”

　　“没有，不辛苦，都是应该的。”

　　雷电影声音里带着几分雀跃，像是被主君关心夸奖后倍感开心的真正的影武者一样。

　　神里绫华不由得感慨，不愧是大御所大人，说当影武者就实实在在地扮演了影武者，一丝不苟。即使没有外人，也始终保持着毫无破绽的演技。

　　演得就跟真的一样。

　　神里绫华觉得自己学到了。这就是专注和虔诚的态度吧，书法、棋道、剑道，什么都好，只有用这样的态度，才能不断精进吧。

　　“感谢您的教诲。”

　　“啊？嗯？哦。”

　　雷电影不明所以，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她现在只知道姐姐牵她的手了，姐姐的手又小又软的，真棒啊。

第93章 我想验证世界树的立场

　　“你们觉得，这个珊瑚宫心海怎么样？”

　　一阵子后，辉夜把守门的裟罗也叫了进来，四人坐着。

　　辉夜和裟罗面对面。神里绫华被辉夜抱在怀里，雷电影则在辉夜身后按摩推背——五百年前她就常这样为雷电真缓解疲劳，这对双方来说都是非常享受的。

　　裟罗没有在意辉夜不正经的体位。亯

　　谁都知道辉夜体弱，谁都知道她为国为民、工作繁重，这下班时间，还不准人家享受享受吗？

　　裟罗不仅没觉得不好，反而忧心地看着辉夜脸上的病色，道：

　　“辉夜大人请保重身体，跨海奔波而来，又用了那样的术法，然后又是连续的工作……无论如何，还是请先好好休息吧。您养好身体，才是稻妻万民的福音。”

　　“咳咳！你都把我逗笑了。好了，我没事，你们一个个不要真把我当什么重病缠身了，我好着呢。说的就是你，别动不动就红眼睛行不行啊，小绫华？”

　　辉夜低头，揉捏绫华软绵绵的脸蛋，以温暖的笑容安抚她。

　　遗憾的是效果有限。涉及到身体问题，一度呕心吐血的辉夜，实在没什么说服效果。

　　不过也神里绫华也很乖，就算担心也不会给辉夜添什么麻烦，只是默默低下头，配合辉夜搂抱和抚弄自己。尽管害羞，但辉夜喜欢这样的话，那辉夜高兴就好。

　　辉夜这才转向裟罗，道：

　　“只是聊聊天而已，哪里能累到我了？快说说吧，裟罗，我们之中就你和她打交道比较多了。”

　　“好。裟罗和她的交手多在战场。首先她的术法实力不弱，不仅可以大范围治疗和激励士卒，而且屡次在我手中全身而退，十分难得。同时谋略过人，在军力、后勤均不如幕府军的情况下，能利用天时地利屡屡与我纠缠，虽在下风，却不是完全的颓势，军略着实高明。”

　　裟罗给出了很高的评价。

　　而以裟罗的性子，她能这么说，基本上就是确信无疑的事实。

　　以致于专注为姐姐按摩的雷电影，都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她就忽略了。再厉害也厉害不过姐姐，反正都由姐姐处理，她就不瞎操心了。

　　裟罗叹了口气，露出自叹不如的神色，继续道：

　　“更为重要的是，她甚至不是专门负责打仗，而是一边兼顾海祇岛的诸多事务，一边分出部分心神与幕府作战。如此才智，即使在三奉行中，我也不见哪位能确实胜过她。辉夜大人，为了稻妻大计，我建议要么收服她，要么……便给她一个体面的结局吧。”

　　裟罗的最后话语，带着丝丝凉意。

　　长期掌军的她，该杀之时，绝不会心软。

　　辉夜点了点头。

　　“我差不多也是这么想。珊瑚宫心海不能留在海祈岛。一个威望无双的现人神女巫，若是全心全意帮我们安抚海祇岛，自然是事半功倍。可与此同时，也会给海祇岛留下一条主心骨，让海祇民的愿望和信仰，全部都有实在的寄托对象。他们会始终坚信自己只是奥罗巴斯的子民，而奥罗巴斯的血脉就流淌在现人神巫女身上。长此以往，海祇岛永远不会融入稻妻。”

　　“辉夜大人所言极是。”

　　“回去的时候就一并带走吧，丢进幕府里，看看她能做到哪一步。就算是为了缓和两地的历史矛盾，为了海祇岛子民的未来，想必她也会竭尽所能奉献……我很期待，她能为我们带来的帮助。”

　　辉夜浅浅一笑。

　　稻妻现在不缺能打的，但是缺乏能做事的。珊瑚宫心海能倚仗一岛之力与幕府抗衡，而且心系海祇岛，极好拿捏，不正是一个金牌打工人吗？

　　“辉夜大人英明。”

　　裟罗难得露出了微笑。

　　战争对立时，珊瑚宫心海是恨不得立马做成海鱼刺身、晒成小鱼干的心腹大患。但战争结束后，如此人才能为稻妻奉献，战时的忌惮有多深，现在的价值就有多高。

　　同袍血仇自然难忘，可国家人民的福祉也重要，这一点，稻妻和海祇岛双方都必须接受现实。

　　裟罗消化着敌我转变的复杂心情。

　　雷电影和神里绫华则温顺地为辉夜服务着。

　　而辉夜本人，拿起了桌上特意留下的一份文件，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圣土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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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你了解海祇岛的圣土化现象吗？’

　　【实话实说，奥罗巴斯之战后不久，我们就‘死’了，所以我这里知道的也不多，仅仅是知道有这么一种现象而已。】

　　‘所谓圣土化是地面溢出过多元素力，导致植物无法正常生长，化作无法耕作的荒土。海祇岛因此产粮困难，是由来已久的困境。所以海祇民祭祀奥罗巴斯不只是传统，也是有实际需求的。比如海祇御灵祭便是传承于奥罗巴斯时代，是将大蛇生命力注入地下，唤醒珊瑚王虫之力，从而抑制地面过度溢出的元素力。’

　　【你想到了什么？】

　　意识领域里，雷电真感觉到辉夜的沉吟。

　　辉夜经过漫长的停顿后，在意识中缓缓道：

　　‘有没有可能，我们设计一种仪式，取代海祇御灵祭的作用。我指的是将民众愿力注入地脉，然后流经地脉抵达……’

　　【抵达，世界树冕下？】

　　雷电真愣了一下，随后倒吸一口凉气。

　　聪慧如她，这一下就产生了无数的联想。

　　【理论上，世界树连接着整片大地，圣土化自然也在祂的调控范围之内。可你不仅仅是为了解决圣土化吧，真？】

　　‘一来是为了破除奥罗巴斯在海祇岛不可或缺的崇高地位。二来，我想验证一下世界树的立场倾向。’

　　【危险！这样太危险了，且不说盲目试探会否触怒世界树大人，万一招来天空岛的注视呢？】

　　‘所以我不是来找你商量了吗？以你曾经作为七神的经验，你说，雷神为了解决自己国度的问题，尝试向世界树祈祷，这算不算违逆天空岛的意志？能否解释得过去？’

　　在辉夜的询问下，雷电真不由得思考了起来。

第94章 是一直不会

　　【可行。守护大地与子民本就是七执政的职责，而世界树虽然极其重要，却也不曾被列为绝对不能触碰的禁忌。以影作为雷神的身份，为了解决圣土化而向世界树祷告，完全合理。天空岛纵使诘问，亦能解释，大不了就以后不做，不至于起什么干戈。】

　　雷电真仔细琢磨后，确定了风险程度。

　　辉夜点了点头，道：

　　‘至于世界树，我反倒不认为有什么风险。祂本就是大地与众生意志的体现，聆听生民愿力，本就是构成祂的一环。这也算不得什么僭越。’

　　【这，也确实有理。】

　　‘如果世界树不予回应，那倒也证明不了什么。说不定这不在祂的权能范围，或者祂受到什么限制。也有可能只是海祇民的愿力相较于大地众生过于微弱，所以根本传递不到。可祂若是回应了，解决了圣土化的问题……’

　　【那就证明，祂能确实调动大地的权能，与天空岛相比也绝不逊色。同时，也证明祂虽代表大地与众生，但祂对大地的要求并非绝对不变，当生灵有所需求时，祂愿意为了众生延续而改变大地——而这，都将使我们更加没有压力地站在祂的立场。】

　　雷电真眼眸闪烁，一下子完全认真了起来。

　　事实上，对世界树那样子的存在，还有直接要求站队的条件，她怎么可能没有疑虑？

　　然而对方层次实在太高，就算有疑虑也毫无办法，只能姑且相信。

　　而辉夜给出了一条试探的思路。

　　虽然未必能有结果，但无疑是一条可行的思路。

　　【不愧是我啊，真。】

　　‘呵！我有什么办法？作为人的话，只要做到稻妻现在的和平繁荣就好。可作为神的话，我就不得不考虑稻妻的万世安宁。那可是世界树啊，还要求我们跟天空岛作对啊，我能不担心吗？’

　　辉夜分外无奈地说道。

　　雷电真也是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

　　【虽然未必会有回应，可一旦有了回应，我们无疑可以更加放心地追随世界树。而且……】

　　‘而且，这也是解析世界树具体逻辑的佐证案例。在那个谁也不知道何时到来的时刻，这会成为拉拢盟友、说服诸神的有效例证。’

　　【跟天空岛作对，自然是盟友越多，稻妻越加安全。】

　　‘此试探之计，可行。’

　　两人一言一语，将这个方案最后一个的好处完全道明。

　　默契十足。

　　就像是同一个人在思考一样。

　　然后雷电真见到辉夜出现在了意识空间里，捧起茶杯。

　　“呷~~”

　　辉夜懒洋洋的样子，像养老的老婆婆。

　　雷电真眨眨眼。

　　“你怎么……”

　　“构建引导愿力的仪式，就靠你了。还有跟影解释的事情，也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