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乐奈
颉歪了歪头:“俺咋了?”
“令姐,颉尚书,你们觉得,我是跟朔宗师说了什么,他才会叮嘱令姐保护我,甚至是他亲自出手来帮我在京师做见不得人的事呢。”
令严肃起来:“确实是忘了考虑到这一茬。”
跟袁从谦相处的还算挺开心,都让她忘了大哥是怎么答应袁从谦了。如果只是知晓他们一家子,京师不说一百也有五十,难道这些人都能驱使重岳给他们办事吗?
“太尉代表着朝廷中仇视岁兽代理人的势力,而他的弟弟司岁台卿,则已经准备好了一则杀死岁兽代理人,让岁兽尸首的威胁一劳永逸的计划。”
“杀死......岁兽代理人......?”
颉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句。
令手上的动作凝滞了,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袁从谦望向温婉可人的颉小姐。
“令姐,最容易被司岁台下手的,自身的战斗力最低并且不容易通过权能逃跑的,权能的使用最为麻烦的,是谁?”
袁从谦选择把这个答案一目了然的问题交给颉与令。
司岁台最容易杀的代理人,是谁?
毫无疑问,重岳、黍与口含天宪的二姐动不了,令、望、夕、绩捉不住,年能通过权能摧毁移动城市。跟其他几个弟弟比起来,颉就是最软的那个柿子。
她的权能字字成谶是需要兑现的时间的。
颉从未想过,只不过是想让百姓都能识字读书的她,会成为司岁台卿起杀心的对象。
她连连后退数步,捂住胸口,垂下头。
第一百零一章 红温的绩
“符庭昭已无可用之兵,他的功劳已经不足以抵消他在魏国公遇刺案中的嫌疑。真龙命他自己辞官,他却违背了君臣默契,这必然是要狗急跳墙。”
“司岁台卿本就难以立功,唯有苦劳,他已经没有办法来抚平君臣之隙了。此时,他只能通过立下奇功,让真龙不能直接处置他,另寻他法,拖延时间。”
“还有什么样的奇功,会比除掉一个意图操纵国家文坛局势、恶意引导会考士子摒弃传统美德、舞文弄墨乱法的代理人,更大呢?”
“我没有......”
颉拽着自己的霓裳宽袖,只能跟犯错的小孩一样说出这么一句话。
令沉默地听完了袁从谦的说辞,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那么,我先谢谢姐姐沽的酒。”
袁从谦举起酒杯,朝着令敬酒,一饮而尽。
他已经把他从结果推过程能推测出来的论据全部都摆出来了。颉是岁大家子中最受宠爱的那一位,连夕都只是嘴上讨厌她。关联到她,连大哥重岳都要焦心。
“这桩生意,我替我的两位姐姐接下了。”
一道轻佻男性的声音,意料之外的传过来。
发如金丝锦的岁角男性,缓缓踱步到袁从谦身旁坐下。他与发色相同颜色的眼眸闪着亮金色宝石的光泽,衣着华贵,带着与陈府中类似的香薰。
与其说他是代理人,不如说是一位巨贾的贵公子。
令简短介绍着:“老七,名字叫绩,不过我猜你知道他。”
袁从谦看着绩。
我怎么不知道我知道他?
出现了剧情中没出现过的岁兽代理人,袁从谦只能尽可能去回忆他的相关设定:排行第七的男性岁兽代理人,权能与纺织有关,然后信息就没了。
是个什么样的人,能不能跟重岳一样可以欺之以方,袁从谦全都不知道。
“两位姐姐不想下场,可我和二哥没有那么多讲究。我与望分别是数之七和数之二的代理人,应该符合你的需求,就让我们两人来买下你的出价吧。”
绩两指夹起一枚黑色棋子,放在袁从谦的视线中间。
“你的出价是让我们帮你解决符庭昭。而我们能得到的报偿,如你所说,是你成为司岁台卿后,对我们采用怀柔策,同时放宽对我们的监视。由此,生意既定。”
“其数为二的那位代理人,也会来?”
袁从谦放下令的酒盏,从绩手中接过那枚棋子。
二哥的名字原来叫望,与重岳的朔能互相匹配。朔是月初,望是月中,晦是月末,没想到代理人的姓名里朔望竟然是相连着的。
绩淡淡开口:“二哥不在京师,但我有法子联络上他。”
“绩,你不经告知司岁台就来京师,还要把二哥也喊过来......”颉不是果断的性子,见绩干脆利落地与袁从谦约定好,还要把望交过来,顿时心生忧虑。
“这毕竟和真龙与我们的约定相违背,司岁台明言规定,我们之间不能在没有司岁台允许的情况下私自见面,或者是逗留移动城市。你......”
她絮絮叨叨的想对绩说些什么,可又开不了口。
“如今的司岁台管不到我。”
“颉妹,你就别想着教训他了,他十年前还去大荒城和黍妹妹吵架呢。”
“......总之,二哥一直在担心司岁台是否会对颉姐不利,没想到他反而有先见之明。司岁台恨他恨得牙痒痒,他也觉得司岁台卿待我们刻薄,如今倒是一并了清。”
绩不想看他那两个总是让人担心的姐姐。
他现在只想让符庭昭赶紧死。
什么岁兽代理人不劬能参与进大炎朝廷倾轧,不能干扰大炎进程,在符庭昭威胁到绩的姐姐性命的时候,他不仅不会放在心上,还会变本加厉,百倍索取代价。
他拿出一柄精致玉梭,朝着令从梦中取出的酒盏遥遥一点,酒盏立刻化作颜色各异的丝线缠绕在玉梭上,纺织成袁从谦腰间绶带的模样。
“我和二哥会好好盯着符庭昭的一举一动的!或者你有了谋划,就把酒液滴在绶带上,就可以与我直接联系,我好去告知大哥和二哥。”
绩恨恨地把绶带交给袁从谦。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把一大家子全部联系起来,让他们好好看看炎国人是怎么对他们的。
真正的家人侠,绩,出离的愤怒了。
“符庭昭,我决不饶他!我要把他颅骨剥出来给二哥制棋!”
“绩!”颉终于有点愠怒了,“你连姐姐的话都不听了吗?”
“姐姐,我已经一千岁了!他们如今都要杀你了,黍姐姐也被他们困在大荒城困了一千年。你们心甘情愿被司岁台摆弄,我不会,如今平账的机会就在眼前......”
“唉,你也知道黍妹不好过,你与她有了争执,让让她又如何,何必与她吵?”
“绩,只听了令姐带过来他的一面之词,难免片面。虽振聋发聩,还需要仔细证实,直接说要置司岁台卿于死地,这不是你应该有的态度......”
“还需要证实?莫非要等符庭昭那个老东西的刀伸到你面前了,你才开始对自己感叹你对大炎百姓编撰的教材没有白费、简化字草案流传了下来是吗?”
“绩,你也少说点,你跟黍吵完又来跟你颉姐吵......”
袁从谦看着三个代理人之间的语气逐渐激烈,有点流汗了。除了二哥,原来还有高手?黍姐姐被困在大荒城一千年,是怎么个事儿?
提到黍的时候,绩的目光朝着袁从谦的方向闪动了一下。
袁从谦不明所以,站出来缓和气氛。
“那么,监视符庭昭就拜托诸位了。司岁台内好手众多,还是以谨慎为妙,不要主动对他动手,以免各位落人口实。符庭昭的头我也有用,刺杀魏国公可不能简单一死了之,可否等它的大好头颅在大炎境内传递着转了一轮后,再交给你?”
“好,一言为定......”
第一百零二章 你是要把符氏都害死啊!(加更14)
七公宅,太尉府。
此时,符庭昭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岁一大家子全惦记上了,他正手捧一份被简单装订起来的西药局情况概述,与长兄符虔明共用晚膳。
两人相对而坐,屏风后传来阵阵丝竹之声。
精致的木制家具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散发出淡淡的木香,热气腾腾的菜肴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为了符庭昭的到来,快要见底的熏香也停止了燃烧,被下人默默收走。
最令人瞩目的,是符虔明背后挂着的“政清人和”的书法,有着上一代真龙的御印。
无论是符庭昭还是符虔明,都对饭菜没有动一下。
符虔明眼皮微垂,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穿着一身云丝绣边的黑底常服,盘腿而坐。他忽地睁开双眼,像是久经打磨的宝剑第一次出鞘,尖锐刺人。
“你今日为何不来上早朝?”
“公务繁多,残躯不豫。”
丝竹之声,突兀地停止下来。
待音乐停止,符虔明语调平缓,慢慢开口。
“真龙在早朝上,严厉地训斥了你。在加封魏国公为京兆尹、蜀国公为征虏校尉后,他在尚书台提起了魏国公遇刺的事,你司岁台难辞其咎。”
“司岁台尚且连自身公务都难以解决,如何去理那魏国公?何况......”
“我在问你话!”
符虔明忽然暴怒,声音拔高:“你圈养甲士,窃取兵马司甲胄,你想做什么?你来了一次还不够,你是觉得真龙有多么宠爱符家吗?”
“我要杀袁从谦。”
即使符虔明对着自己大声呵斥,符庭昭依旧沉稳地给出了自己答案。
“砰!”就是他的这幅面孔,让符虔明愤怒地捶打了一下案几。
“你说我太尉府的护卫被袁从谦唬住了,是个无能的废物,就把他用源石划伤,逼迫他跟你的死士去刺杀袁从谦。可结果呐,袁从谦连皮都没破!”
“安乐坊距离朱雀街很近。先激起乱子放火,再趁坊中人的注意力都被火事吸引,袭杀袁从谦与他身边的少长秋。如此,则大事可成。”
“你连是谁保了他都不知道,你还来第二次?”
“袁从谦行踪不定,背后要么是有魏国公的影卫撑腰,要么私自接触岁兽代理人。用接触代理人为理由袭杀他,之后用误杀敷衍过去就是。”
“可结果呢?你都干了剣些什么?”
符虔明站起身,直接把案几推下。
桌子上精致奢侈的白瓷餐盘纷纷摔到地上碎裂。
“真龙在尚书台严厉地训斥了你!他笑着对其他人说,没想到朕也有了跋扈将军!你不仅有失察之失,还不参加早朝,日夜盯着的不是代理人,是西药局!”
“符庭昭,你是要把我们都害死啊!”
历史上的跋扈将军是外戚梁冀,在梁太后临朝时,先后立冲、质、桓三帝,专断朝政近二十年。汉质帝称其为“跋扈将军”,年仅九岁就被鸩死。
这显然不会是什么好词。
跋扈将军梁冀的结局是被汉桓帝夷族,这是真龙已经准备夷族符氏了啊!
可符庭昭,看起来仍旧是固执的模样。
“当今真龙还能活多久?我和他谁能活过谁,还不一定!把颉伏杀了,让我继续在司岁台的位置上待上几年,他就死了!”
“符氏被真龙当做陪葬品一同带走,你就满意了?”
“他急着立下魏国公,不就是因为他也知道自己身子撑不住,不能让朝廷分化出魏蜀两派吗?如果岁兽代理人因颉的死对朝廷出现异心,动符氏的代价太大,他敢吗?”
“你竟敢逼反岁兽代理人,挟岁自重?!”
“正是如此!现在魏国公还没有自己的班底,真龙死前还要杀了鲤存善那个贼子,给魏国公准备太仓的粮款。一次杀那么多九卿,就不怕我们换蜀国公吗?他不敢在一年内换了司岁台卿,然后——”
符庭昭还想再说些什么,猛地咳嗽起来,趴着不断发出干呕声。
像是要把他的肺都一同咳出来。
符庭昭趴着咳嗽了足有三分之一刻钟,终于撑不住了,手一软,直接摔到地上。符虔明下意识地想去搀扶他,可他自己的腰也因久坐阵阵生疼,已经弯不下腰了。
“你是真的去刺杀魏国公了,还是没有?”
“......没有。甲士,还没,派上用场......”
符虔明看着自己这个以谋略狠辣著称的弟弟,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这么陌生的样子。脸干瘦的可怕,像骷髅多过像人,越来越贪得无厌。
他忽然想着,符庭昭这一辈子夷灭过不少大族,符氏会是他夷灭的最后一个大族吧。
符虔明披上深红色的大衣,望向窗外:“从今往后,你不是百灶符氏的人了。你看上了族里的哪个,就带过去当你的义子吧。”
在不定的光线下,符庭昭从地上爬起,一声不吭地走出。
细小的雨点,透过红木窗棂,飘落在符虔明同样苍老的脸上。
他朝着远处望去,已经看不见函谷关周边的山。乌云密布的天空被厚重的铅板覆盖,光线被无情地吞噬,只剩下苍白而惨淡的光影。
“都到了这个份上了......”
符虔明望着秋雨来临之前的预兆,闭上双眼。
“符氏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你怎么还是觉得不够......”
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的秋风,让树枝在风中剧烈摇晃着,发出阵阵尖锐的摩擦声,仿佛是在挣扎,试图抵抗这无法抗拒的力量。
符庭昭想要去进行殊死一搏。他不指望杀袁从谦了,这次决定欺骗司岁台的秉烛人主力去与岁兽代理人殊死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