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乐奈
麟若珑换了一身衣服，被礼送出门时，还涨红着脸狠狠瞪了袁从谦一眼。
像是要把他那可恶的脸刻在心里。
袁从谦心善，送了她一身时下流行的连衣裙，竟然还被小姑娘礼礼貌貌地道了一声谢谢。
如果朝廷的衮衮诸公都是这样的纯真小姑娘就好了。
……
靖安坊，陈府。瓜果成熟，甜香四溢。
袁从谦持请帖而来。
仇凤书一袭玈群彤绶，形影相随。
会客用的正厅中，除了陈知俊和一名他族中的女性长辈，还有两名用毛领大衣套着纯白色军服的人，坐在向东的位置。一名默默品着伯爵红茶的粉色鲁珀，身后是戴着西式佩剑的黎博利武官。
鲁珀的头发、耳朵与尾巴都是相当少女的粉红色。
粉色鲁珀的一举一动充满的贵族气，明显是养尊处优的贵族。武官则是白发金眼，身材高大，额角分布着黎博利的羽翼，俊美英武，煌煌烨烨然如灿烂神域中的侍从。
听见袁从谦的脚步声，粉色鲁珀睁开眼睛，他的眼睛竟然也是略深一些的粉红。
陈知俊介绍道：
“这两位是来自乌萨斯帝国。我们与万国商务银行的诸股东接触后，明明是私密性质的股东会议，不知为何被龙门知府得知。在他的帮助下，乌萨斯帝国最先表示愿意提供出口药品。
对于交易，龙门知府希望能指定乌萨斯中央银行，作为双方交易的货款转运第三方。他表示能说服中央银行的行长提供运输业务，并在接下来的大宗交易中优先以切尔文结算。”
他说话时语调平缓，袁从谦却听出了话语中的暗示。
龙门知府的背后是科西切。
现在的移动城市龙门还在黑蛇手里。万国商务银行还在接触维多利亚方面的时候，他就已经用分布在银行中的暗子得知到了官造西药局的消息，想要进一步对大炎境内进行渗透。
袁从谦不动声色，心中沉思。
炎国的位置还是太偏僻了，与现在的泰拉中心维多利亚距离太远。
粉色鲁珀却没有袁从谦这么面无表情。
或者说，他自恃乌萨斯贵族的身份，不屑于隐藏自己的想法。
粉色鲁珀直接开口说了一长段乌萨斯语，跪坐在地上的翻译官赶紧道：“冒昧到访，很高兴与你见面。我是尼古拉·普罗科菲·伊万诺夫，乌萨斯帝国国库衙门五级文官，现在作为代表与你交涉。”
乌萨斯人的名字就是这么长。
好在袁从谦还是有一点常识的，知道乌萨斯人的姓氏同样是在最后边。
袁从谦并不想让谈话的节奏被乌萨斯人反客为主，转换话题：“勋爵身边的这位近卫官，身姿颇为惊人。不知是乌萨斯的哪位英雄？”
被问到身旁的近卫官，粉毛鲁珀露出了一丝不快。
他用夕阳粉色的眼睛看了白发金羽的黎博利一眼，简短地介绍着：
“近卫军成员，布柳赫尔少校。”
翻译吃了一惊，低声给袁从谦补充道：
“布柳赫尔是参与过四皇会战，连续奔赴萨米、维多利亚、高卢三座战场的青年英雄。有传言说科西嘉一世被他勇猛作战的身姿惊吓致死，让沙皇亲自为他授勋，应该只是乌萨斯人对外宣传的手段。”
袁从谦仔细地打量了布柳赫尔两眼，顿时知道他是谁了。
布柳赫尔这个名字也许很陌生，他在后来会抱着对乌萨斯帝国的仇恨，使用一个熟悉的化名——赫拉格，意为住在地狱的人。
至于尼古拉·普罗科菲·伊万诺夫，更是一位袁从谦的熟人。乌萨斯人的三节名字由“名字·父称·姓氏”构成，他会有一个女儿叫阿芙朵嘉·尼古拉耶芙娜·伊万诺娃。
尼古拉勋爵叉起手，身体前倾：
“我很高兴炎国能出现你这样高屋建瓴的少年英杰。我们的皇帝以一己之力，开创了属于乌萨斯的黄金时代。我们的兵器堆积成山，我们的药品浩如瀚海，我相信西药局必然需要我们。”
“西药只是炎国新经济计划的一部分。”
袁从谦微微一笑，“炎国对现代西药的需求量并不低于乌萨斯，仅靠进口是不可能满足的。毫无疑问，大炎人需要更加先进的现代化的制药工程，贵国能给我们提供怎样的帮助？”
翻译不留痕迹地看了袁从谦一眼。
他跟着龙门陈氏在诸多银行之间周转，跑内地，怎么没听说过一丁点“新经济计划”的风声？
他心中疑惑，却依旧把袁从谦的话语翻译了出来。
尼古拉勋爵听到新经济计划，眼睛顿时挪不开了：“新经济计划？”
“一系列让大炎百姓全都富裕起来的经济措施而已，无法透露更多。大炎政府的少府和户部，也就是国库衙门，在西药局都有投资，并打算与矿业联合信贷等金融实体多方商谈……我相信勋爵应该懂这代表着什么。”
“能否再说说呢？”
到现在，尼古拉勋爵那才终于认真起来。
听到矿业联合信贷，他还用莫名的语气点评了一句：“联合信贷只不过是落后的聚落在冒充国家。那里面有一个真正爱雷姆必拓的人吗？不过是被狮子们摆弄着的人偶。”
乌萨斯帝国与周边的邻居几乎都打过仗，科技落后，出口产品销路惨淡。
靠着当代沙皇弗拉基米尔挖矿种田，才把一个被饥饿与落后困扰的乌萨斯帝国带到发达国家的行列中，顺便通过优秀的矿场制度消灭了贫困人口和不稳定的感染者。
如果乌萨斯能以通过扶持炎国经济增长的方式，出口堆积起来的卖不出去的工业产品，那可真是一条能让尼古拉勋爵连升2级文员的好消息！
第三十六章 乌萨斯：战斗，爽！
乌萨斯的邻居都有谁呢？
左上是发起过战争的萨米，左下是已经打了九次国战的卡西米尔和在四皇战争中对拼过的维多利亚，下方是武德充沛只是君主有点癫的莱塔尼亚，右下是全泰拉都打过加起来有两千多次灭国战争的卡兹戴尔。
袁从谦的评价是，“战斗，爽。”
唯一看起来能跟乌萨斯贸易一下的，好像只有维多利亚了。但维多利亚位居泰拉正中央，地势平坦，物产丰富，又需要从雪原冻土买什么？买因非冰原的邪魔吗？
‘如果维多利亚愿意从帝国进口某种商品，那么帝国必然会因此而遭受短期或长期内的损失。’
这是乌萨斯帝国的国库衙门上下公认的事实。
种植经济作物、建设轻工业？
一定是邪恶狮子王的阴谋！
看着上钩的大粉狼，袁从谦欲擒故纵，摇头嗟叹：
“本想跟勋爵交流讨论一下如何振兴炎国经济的，然而，通过乌萨斯中央银行交易且必须使用贵国的货币，这种条件对我们来说太过苛刻，民间非议也毫无疑问会阻挠政策的推进啊。”
“这……”尼古拉勋爵犹豫道，“据我所知，大炎目前的货币也没有构建出完整的体系，没有广泛接受与流通的纸币，仍旧保持着与贵重金属高度绑定的状态。对交易来说，太不方便……”
在这一刻，勋爵真的没对袁从谦耍什么心眼。
这是大炎人自己的问题，堂堂京师都有三成流通货币是外国的，还说什么呢？
“再开设一家银行就是。”
袁从谦轻飘飘地打出了离间牌，“官造西药局购买的西药和贵国多余的化工生产线，已经足够一家小银行通过这些周转的资金在龙门立足了。我想勋爵并不信任龙门知府，何必委派其他银行？”
“国库衙门并没有在外国建立银行的资质。”
“勋爵，你跟我谈话，到底是在从五级文员的角度出发，还是从你自己家族话事人的角度出发？”
看着被自己点醒的尼古拉勋爵，袁从谦恨铁不成钢地摇着头：“就算抛开一切不谈，龙门知府这么委托你，难道他就没有自己的私心吗？勋爵，你可曾查过他占有中央银行的多少股份？”
他其实不知道有多少。
只是在忽悠。
因为他肯定勋爵也不知道。
乌萨斯中央银行其实跟乌萨斯帝国没什么关系，只是在龙门的乌萨斯人建立起来的，乌萨斯的国有银行叫帝国银行。这是袁从谦唯一知道的情报，却并不妨碍他拿来吓唬粉毛勋爵。
如果科西切真的敢暴露自己是龙门的掌权者，来的就不是魏彦吾了，来的是19个天师府的天师。在袁从谦看来，科西切能捕捉到万国商务银行的情报，通过信息差让尼古拉勋爵选定银行，已经是他的极限！
从剧情来看，黑蛇显然也不是玩经济的人！
被黑蛇科西切派遣过来的乌萨斯人不一定就是黑蛇的派系，敌人请来的帮手也并非立场牢固。何况尼古拉勋爵的立场不在龙门，而在于乌萨斯帝国的国库衙门。
袁从谦简单CPU几句，勋爵就下定决心，脱离龙门知府单干了。
在两国的经济深入合作面前，一个帮忙联系他的小知府算得了什么？
一级文员到五级文员，在乌萨斯帝国政府已经处在贵族的行列，何况尼古拉勋爵本身就是伊万诺娃家族的成员。被袁从谦挑动地热血沸腾，尼古拉勋爵深感赞同。
“好，我方能够放弃通过乌萨斯中央银行作为交易渠道的条件，国库衙门也会派出自己的渠道来输送药物。国库衙门不会考虑新设银行，就选用万国商务银行作吧。”
尼古拉勋爵说，“至于免费援助建设化工平台，没有可能，但是大炎可以通过购买乌萨斯的出口产品的同时进行对那些金额的等量抵消。其他的细节，可以等帝国部门的人到了再详细交谈。”
翻译的脖子上不断冒着细小的汗珠。
这好像跟少家主说的，只是来讨论进口几百万两的西药的话题，不太一样啊。
这说的哪里是买几百万两的药，这怎么像是大炎对外代表在跟乌萨斯代表商谈两国经济发展？
再回头一看，陈知俊和他家的长辈也都一副努力掩饰自己紧张的样子，都在瞅着已经完全掌握了谈话节奏的袁从谦看。
“其实，我们早有此意。炎国目前陷入了缺粮的粮荒中。”袁从谦忽然说，“那一份被炎国各大衙门共同起草的新经济计划……”
青年赫拉格与勋爵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他身上。
袁从谦知道，该放出真正能钓到乌萨斯人的诱饵了。
“……也没什么，只不过是考虑到大炎在重工业上的暂时落后，为了尽快在泰拉各国中被熟知，大炎朝廷上下一致认为要优先发展轻工业，发展副食品、生命科学技术、农业产品和文化产品而已。
如果能与一个大国深入合作，对方提供重工业产品，大炎提供轻工业产品，成为对方坚实的粮仓与娱乐消费地，在建设经济的同时接受对方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化工业的工程援助……就是皆大欢喜的局面了。”
袁从谦慢悠悠地说着，尼古拉勋爵跟着语调节奏上下点头，有如舞蹈。
勋爵看向袁从谦的眼神像是在看拉特兰的萨科塔们，心中高呼：
“天哪，这说的简直就是乌萨斯！”
还有什么，比一个能心甘情愿当帝国粮仓和粮食加工厂的国家更舒服呢？乌萨斯帝国屯集军备，大炎屯集粮食，邻居家的粮仓也是他的粮仓！
“我会全力说服陛下，开启全面的对炎国的经济支援……哦，不对，这只是阁下从未说过的情报而已。我们讨论的，是药品进出口的事。”
尼古拉勋爵眉间跳动着抑制不住的喜悦，话语一顿，看向袁从谦：“另外，阁下又该如何保证，能让贵国的新经济计划选择乌萨斯帝国作为重工业产品出口国呢？”
袁从谦装模作样地笑了两声：
“勋爵，恐怕你搜集消息的速度要被银行笑话了。我是大炎国皇帝的侄子，皇后兄长的儿子，下一代皇帝的表兄弟。全大炎，没有比我更尊贵的贵族！”
第三十七章 那可真是有够下头的呢
尼古拉勋爵代表国库衙门，与袁从谦签署了一份简单的意向合约，随即离开了陈府。
待万国商务银行为两国起草正式的进口合同，他就能先将哈巴罗夫卡的那一批价值八十万炎国银币的堆积抗生素先运过来，作为西药局试水性的第一批西药。
这对于他、对于哈城政府而言，可是偌大的政绩。
靖安坊内有给外国人开设的鸿胪寺署会馆。
乌萨斯人惊奇地发现，靖安坊的街边小食铺子竟然收切尔文，能正常流通。不仅如此，哥伦比亚、维多利亚国的货币，甚至是雷姆必拓的矿业债券，都能在靖安坊使用。
“也许这就是大国的底气吧，任由外国货币泛滥，挤压本国货币使用率。”
尼古拉勋爵感叹着，将随身携带的松针放进茶水中浸泡，“陛下却严格规定，乌萨斯境内不允许流通任何外国货币，必须在银行兑换。对于国库衙门而言，实在是有些麻烦了。”
由于地理因素，普通种族的乌萨斯人需要时常饮用松针水。
布柳赫尔是黎博利中的神民骏鹰，则完全不需要。
尼古拉勋爵脱下大衣，打量着会馆楼下飙车的大炎勋贵们，笑了一声：“这里的年轻人真是胡闹。如果我跟夫人有了女儿，我家的孩子肯定比他们乖多了。”
一直沉默着的布柳赫尔，忍不住开口了：
“勋爵！那个姓袁的炎国贵族，他说的条件对帝国太优渥了，优渥到了虚假的地步！”
“虚假吗，我反而觉得很真实啊。”
尼古拉勋爵拉上幕帘，没有回头。
似乎比起谈话，他更好奇如何拉开身前的屏风。
布柳赫尔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题扫了勋爵的兴致，继续说着：“据我在来前从暗探局那里看过的情报，万国商务银行里至少有两名与龙门陈氏有关的股东，他们的推荐是有私心的。”
“所以呢？”
“所以，万国商务银行虽然在帝国内的备案中有着不错的信誉，却并不值得信赖。龙门知府对我们格外优厚，安排妥当，必然是对帝国有所需求的，袁勋爵的私心难道不是与他等同的明显吗？”
布柳赫尔诉说着这场谈话的疑点。
当然，这些疑点在尼古拉勋爵看来不值一提。
尼古拉勋爵终于将屏风拉开了，缓了一会儿。
“帝国根本不在意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