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乐奈
“粮食和工业品?大炎何曾缺少粮食?”
“大炎并不是真的缺粮,我也不是真的想通过万国商务银行的渠道买粮。”
袁从谦笑了笑,“我是让他们觉得大炎想买粮。让他们自以为,他们能够将生产过剩的食物和工业制品废物利用,让自己能成为大炎对外粮食进口的主力,掌握大炎人的餐桌。”
“你怎么知道他们有多余的粮食?而且,食物多了不应该储备起来吗,不应该卖到外国啊?”
这是清澈的愚蠢的左宣辽同学。
陈知俊和袁从谦都没回答他。
陈知俊说:“我没意见。你出资质,我出钱财,本来就是炎国做生意的规矩,何况陈氏现在能拿出来的本金有没有你的一半多都不晓得。龙门有一个十分奇异的鸭子在活动,有它在,西药局绝对能成。
只不过,袁郎君,我有一个请求。”
“直接说便是。”
袁从谦还在想他话语中的鸭子。
不出所料,应该是那只连海嗣都能做生意的鸭爵了。
陈知俊站起来,握着刀柄,很认真地看着袁从谦:
“跟我打一场,我们两个都用剑。”
“你练刀三年了。”
“我练了三年的刀,刚一挥,就被武科教头踹倒了。”
陈知俊轻弹刀柄,寒光乍现,一把长刀已握在手中:“但是,他却踹不倒你。我比你多练三年,多听教头一年。如果你有源石技艺,就尽管用。我只想知道,我跟你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袁从谦右手指尖微动,在刀光闪烁之间,已经按在了令赠与的那把佩剑上。
“好。我答应你。”
他左手伸向腰间,摸出了一个银质的面具。
面具的一侧,大约是眼部的地方,有一个残留着深红色的弹孔。
第二十六章 两点之间,直线不最短
袁从谦也对自己现在的战斗力好奇很久了。
在他给蚀刻子弹附加非线性移动的特性,杀死竹蓑衣后,释放源石技艺已经不再会感觉到疼痛了。
自己的右手被旁人完全看不见的黑色玄冰覆盖,有如尖锐的鳞片。自己的指甲有如失去了折射光芒的能力,一片乌色,整只右手的静脉条条尽是漆黑,煞是恐怖。
除此之外……
袁从谦左手捏着银质面具,覆盖到自己脸上。
随着袁从谦把造型古朴的长剑抽出,源石技艺自发地沿着长剑释放。在陈知俊与左宣辽都注意不到的角落,面具透光的弹孔也同样被黑色覆盖,露出的眼睛中出现了一点小小的白光。
“袁郎君,准备好了吗?”
陈知俊问道。
“好了。”
袁从谦透过面具上的弹孔,望向横刀站立的陈知俊。他的视野内,黑色的小雨悄然落下,跨过只在物质上存在的屋顶,淅淅沥沥地洒在只有三人在的扶春楼包间中。
黑雨中,一道来自遥远西北方向的微凉触感摇摇传来,熟悉中带着亲切。
仿佛触手可及,难以言喻。
这种感觉,很奇妙。
宛如他与陈知俊之间的距离,与那个微凉触感的来源之间的距离,随时可以改变。
与莫名愉快的袁从谦相反。
此时此刻,陈知俊的心情,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袁从谦带上面具后,脸上只剩下银色与黑色。看着他脸上的银色,陈知俊忽然一阵寒战闪过全身,身上的汗毛不由自主地层层立起,皮肤一阵阵发冷,像是在面对什么恐怖之物。
“是袁郎君种族的缘故么?袁氏并非寻常菲林,许是神民也说不定……”
陈知俊心中思忖着。
只不过是才练刀的袁从谦,竟然给了他一种面对龙门知府时一模一样的恐惧感!
即使两人都是和善可亲的外表,袁从谦带上银色面具后,那种跨越历史的亘古凶戾的气息简直如出一辙!
他用了好几个呼吸,才让自己发软的手重新捏住刀柄。
他抬起头,发现袁从谦右手的视觉残留十分明显,带着淡淡的黑色。陈知俊在龙门见多识广,猜测是一种能给手部附加增益状态的源石技艺,心中不由多了几分小心。
左宣辽也抽出剑,站得不远不近,随时准备出手中止。
知俊源石技艺适应性极差,一身本领只跟武功刀剑有关,被袁从谦轻松胜过当然有挫败和不满。真动起刀剑,双方一着不慎受伤可就不美了。
“请。”
“请。”
两边互道一声,相互站定。
带着面具的袁从谦看不出表情,伸出长剑,停在空中。
陈知俊心中疑虑,袁从谦的架势在他看来简直破绽百出,在练剑的行家手里不到三个回合就能缴械。深谙逗太学生玩之道的刀法教头毫无疑问是从沙场上杀出来的,他为什么会预料不到袁从谦的动作?
思索片刻,陈知俊不再犹豫,率先出手。
向前一步,陈知俊的刀向前挥动,瞬间与剑接触,相互碰撞出清脆的金属声。手腕转动,刀刃施加力度的方向陡然一变,就成功将袁从谦的剑挑向一旁,中门大开。
只需让刀顺势刺过去,击中袁从谦的胸口,就是陈知俊赢了。
“放水?”陈知俊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解。
心中困惑,手上动作不停。
陈知俊顺着力道,右脚发力,刀刃冲着袁从谦的胸口飞去。
不知何时进入到房间中的仇凤书眯起双眼。
噌!
短兵交接,袁从谦显然没有故意落败的意思,教科书一般的收回剑锋,将陈知俊的刀挡下,后退。
然后,就是陈知俊反应不过来的一连串动作。
只见袁从谦挡住刀刃后,一道黑色的残月在空中浮现,剑刃猛地从侧面向陈知俊斩去。
剑刃的残影像是被特制的录像机拍摄下来,一帧帧的黑色剑刃竟像是出现在了同一个瞬间,一同倒映在陈知俊的虹膜中。袁从谦的身影闪烁,不知为何已经与陈知俊近在咫尺。
快得完全反应过不来!
陈知俊无法再冷静判断,只能相信本能。
他下意识地抬起刀,刀与剑相互碰撞。不料袁从谦竟还有余力,他的剑用陈知俊完全无法理解的轨迹收回,半蹲下来,又一道新的黑色弧光在陈知俊胸口划过。
陈知俊胸前的佩玉在空中飞舞,坠地,宛如他的心情。
他呆呆地松开佩刀。
“承让。”带着银白色面具的菲林收剑入鞘,摘下面具。
源石技艺无声解除,举目所见再无黑雨。
现实并非玄幻小说,没有清晰的等级划分,只能说他的战斗技巧从稀碎变成了优良。用土味一点的话来讲,就是完全熟练手中武器的老兵级别,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鹅小子。
一定要给袁从谦现在的战斗力定一个档的话,袁从谦觉得可以用坍缩范式来划分。
坍缩范式,非线性移动,一级。
两点之间,直线不最短。
至少,他在再次面对竹蓑衣时,能保证两发蚀刻子弹全部都是非线性移动状态了。
……
“你是怎么做到的?”
陈知俊眉目抑制不住他的失落,对袁从谦追问。
这同样也是左宣辽和仇凤书的问题。
陈知俊怎么想都没想明白,甚至到了怀疑自身刀功的地步:“源石技艺,能让你的剑的轨迹变成那样么?明明我看清了你的剑,为什么你的剑却,却,却动得那么诡异?”
“源石技艺。”
“对,对吗?源石技艺也不能不讲道理啊!”
“就是不讲道理。你用刀练一辈子,能练到操控影子吗?”
袁从谦毫不留情地讲出了所有练武人都不愿意听到的话。
真实伤害,是最真实的伤害。
泰拉人身体确实强,能练出武侠小说中的效果,可这不代表就有碰瓷术师的资本了。反而越到后来,他们就越知道人的身体是有极限的,苦练十年功,只会被源石技艺戏弄的团团转。
还好袁从谦有源石技艺。
陈知俊垂头丧气,趴在桌上闷头干饭,嘴里呜呜讲着:“……我下午,就去找家里人给你联系……不对啊!我当时明明看清楚了你的剑是怎么用的,怎么会这样?……”
第二十七章 真龙家宴
陈知俊对他输给袁从谦满头困惑,也心服口服,没吃几口就赶回宅院。龙门陈氏在京师的宅院极大,府邸占据了靖安坊的十六分之一大,从最左侧走到最右侧需要完整的走一百步。
陈知俊匆匆穿过二门,来到东堂,一名保养地极好的女性正坐在屏风侧翻报纸。
东堂侧面是价值不菲的果园,江南园林溪桥铺设其上,几只驮兽被陈家幼童追赶,弥漫着苹果香。女性酒红色的双目凝水,深蓝色长发及腰,身材丰腴,戴着眼镜,看不出年岁。
“姑姑。”陈知俊没有行礼。
“不去练剑?你若嫌弃武科,就回龙门进银行。”
被陈知俊喊姑姑的女性懒懒喊着,靠在玉垫上。
从她喊话的熟练度来看,应该已经“劝”陈知俊回龙门很多次了。
京师人把龙门来的人看做边境地区来的暴发户,一直以来都不太看得起,陈知俊不止一次找她诉过苦。其实京师人只有嘴巴硬,身体还是很诚实的,陈氏每次运来的西国货一直供不应求。
让女性没想到的是,这一次,陈知俊带给她一些别样的消息。
仔细地听完陈知俊的介绍,她双手撑在桌子前,拿起报纸:“可是被水匪灭了门的京师袁氏?”
陈知俊说:“袁府内本就没有其他姓袁的。”
“哪有水匪敢灭袁氏的门。江南水匪已经剿了半年,一直剿不定,各个都是跟官军杀过来的,背后说不定还有伊比利亚人的影子。那姓袁的,如何能反杀凶性残暴的水匪?”
“灭袁氏门的,显然不是水匪。”
这是陈知俊与他姑姑共同的判断。
女性好奇问:“那是谁?他跟你讲了?”
陈知俊淡淡说:“大将军和左将军。”
“*龙门粗口*!”
女性顿时被这两个官职吓得手一抖,话都说不清楚了:
“你再说一遍……不,你别说了!杀袁府人的,是那两个符老登?”
“真龙一年二十四次筵席,他只想在安稳的京师过节庆祝。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符氏兄弟在京中呼风唤雨,想杀谁就杀谁,只要能让真龙开心,又算得了什么?只不过这一次事情败露了而已。”
陈知俊的话语中对大炎皇帝并没有太多敬意,早就从袁从谦的行为举止中看出了事情背后的真相。陈氏从龙门走私西药到京师,陈知俊清楚司岁台同样走私,太尉府更是西药销赃的地方。
袁从谦敢对司岁台和太尉府伸爪子,说明什么?
说明他完全笃定对方会乖乖让出这份利益,在朝议上支持袁氏拿到西药榷,敕许西药专营!
他不相信袁从谦会不懂其中关节。
“也就是说,咱们要赶紧联系龙门?”
“正是。”
“太远了,我先去联系信使。”
女性直接站起,对陈知俊嘱咐道:“事关重大,我亲自去跟阿父和阿兄联系。待那袁郎君拿到敕令后,拿去照相馆洗印,我即刻回龙门。你就在这里安心跟他准备什么官造西药局,不要生分了!”
“知俊自然晓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