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隐月明
“南海之帝为倏,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倏与忽时相与遇于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倏与忽谋报浑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窃,七日而浑沌死。”
雷电影居然准确无误地复述出这段话来。
沈稚珪想了想,也实在有点记不起乧来他什么时候用这样的言语来评述过申鹤,虽然事实上他确实有过他应不应该像倏忽对浑沌那样去改写申鹤的想法,让本来天质自然的申鹤变得不再那么纯粹,不过这种评价,他好像没有必要对雷电影提及吧?
虽然用在之前的雷电影身上也挺合适的。
不过现在……
第八十一章:桃源望断无寻处(下)
沈稚珪摇了摇头:
如果雷电影愿意接受他们第一次相见的那时候的提议,让他斩却她心里的对于她的那些故友的多余的情感,那么事情估计会变得相当有趣。
不过雷电影显然也明白她的私心不过是想要保留那些情感不至于被时光磨灭才想要追求她所谓的永恒,所以真要那么做当然也只是本末倒置而已。
但她这时候提起这个典故干什么?
“我不晓得你故事中的那个浑沌是不是藏有什么别的隐喻,可对于我们来说,大概确实就像是你说的那样,因为通了七窍,所以我们会像人类一样有七情六欲,而正因为有了情感,却又不想失去那些情感,想要对抗自然而然的磨损,却会如你口中所说的浑沌一般,变得面目全非……”
雷电影的眼瞳收敛了那份雷光,变回了原本的色彩,她那双变成淡紫色的眼眸落在悬空漂浮的梦想一心上,沉默了良久之后,才说:
“所以有时候,我也会想,是不是变回最开始那个样子比较好。”
“你真要那么想的话我其实可以帮忙。”
沈稚珪立即就说。
雷电影顿时朝他投以杀气凛然的视线:
她当然也不可能会那么选。
沈稚珪见状,顿时就又摇头,说:“所以你其实很清楚,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所以无论是你自己,还是你所接触到的一切,都不可能会变成原样,从你有了感官开始,你就对这个世界的一切产生了倾向,有了倾向就会有情感,但情感却注定会随事物的消亡而磨损,即便你想要主动封锁自己接触外界的感官,想要在自己心里自给自足,但原本的倾向和矛盾并不会消失,所以那些情感也必然会持续消耗下去——”
“这也不用你多说!”
雷电影显然不准备任由沈稚珪奚落。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雷电影听到沈稚珪随口说的《秋风辞》,尽管她也清楚沈稚珪的那份文采堪称可敬可畏,但这句诗也未免太过于应情应景了一点,就忍不住多问了一声:“全诗是什么?”
沈稚珪想了想,实在不觉得刘彻的《秋风辞》全诗搬出来有什么意义,虽然身份对应起来很有趣就是了,他就摇了摇头,没有多说,而雷电影见状之后也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
“但或许就像是你所说的那样,所以在那时候,我是看重过往多过当下和未来,才会让我做出那种决定,才会让我犯下那样的错误,一意孤行地将这数百年来的所有的稻妻的子民当成我用以实践自己观念的道具,所以,你说我有把柄落入了你的手中,但这是我罪有应得,或许这也正是阿真和神子所想要看到的也说不定。”
沈稚珪想了想,似乎也没有办法反驳这句话。
因为雷电真确实希望他跟雷电影产生更深入的联系。
在她的一心净土中通过掺入杂质操控她的感官,算不算深入联系?
至于八重神子,她应该也在寻找制衡雷电影的办法,所以如果她听到这件事情,说不定真的会拍手称快。
“这么说,你真的决定向前看了?”
沈稚珪想了想,就伸手一招,重新将梦想一心拿到手中,同时也切除了他对雷电影的感官的影响,只是随口一说。
但雷电影的脸色却很快又变回原来那副乂模样,仿若此前她在言语中所透露出来的那份不安、迷茫和愧疚都是她装出来的、用以诱骗沈稚珪上当的把戏一般,她又重新变回了原来的那个高高在上、威风凛凛的绝世武人,顾盼之间横生的锐气仿若能将视线所接触到的一切都切分成两截,所以沈稚珪心底也不免有些惊疑不定:
不至于吧?
她真想要对付他,一早就直接按他的意见毁灭一心净土再碾过来不就好了?
但这个现任雷神只是看向他,沉静地说:“我是否会决定向前看,现在只取决于你。”
沈稚珪下意识就想说他何德何能可以有如此重大的责任,然后又想到了她提到的那个“浑沌”的故事,想到了她之前的坦白,想到了他掺入了她的一心净土中的杂质,顿时就明白了雷电影的意思,然后就说:
“可你就不怕你的下场真的会像那个‘浑沌’一样吗?”
“对很多人来说,那也是我这种人该有的下场吧?”
雷电影依旧只是淡淡地说。
沈稚珪当然也不至于真的对她动手,不过雷电影因为他的作为居然就要把这种责任推给他,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但想到雷电真,沈稚珪还真不能说跟他半点关系。
不过他是绝对不会想要背负这种责任的。
所以沈稚珪顿时就蹙起眉头,就想要跟雷电影好好掰扯清楚,却在这时候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些微的笑意,这一幕让沈稚珪觉得其实并不是她把把柄递到了他的手中,而是他把把柄递给了她——
真要说起来,雷电影本来也未必会受制于他。
于是沈稚珪就想要转身就走,但雷电影却再度化成一道雷光闪过,拦在他的前方,依旧还是那副神威凛然的样子:“所以?”
“什么所以?”
“所以我们现在不是敌人了吧?”
“你要是愿意继续当敌人我也不反对。”
“难道不是你一直都在心里把我当成敌人吗?”
“说得好像你就没有那样似的!”
沈稚珪还以为她想来跟他吵架,下意识地针锋相对地吐槽了过去。
但雷电影却忽然说:“所以你需要我那样做吗?”
那样是哪样?
沈稚珪刚想问,雷电影的身影却迅速逼近,然后她伸出双手按住了少年的双肩,沈稚珪挣扎不及,就被雷电影在他的脸上留下蜻蜓点水的一吻,之后她却还是用那副凛然的腔调问:“这样就可以了吧?”
沈稚珪实在不晓得应该怎么吐槽,就随便挥了挥手,让她放开自己,之后转身就走,但在一段距离之后他回过头,从高空中审视这个国度的时候,却看见雷电影少有的以一种前所未见的安静的姿态立在那里目送他远走,沈稚珪顿时就心里一动,遥遥问了一声: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雷电影却有些答非所问:
“无论是人还是神,若都是需要依靠回忆来活下去的生物,那么,站在原地,是绝对无法创造新的回忆的。”
沈稚珪实在没想到雷电影居然会这么说,于是他沉吟片刻,最后也只是在即将远去时挥了挥手,慨然长吟,任由声音飘飞在云天之间:
“五百年来寻刀剑,几度落叶又抽枝。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1]
注[1]:作者是唐末五代的志勤,原诗第一句是“三十年来寻剑客”。
第八十二章:砌成此恨无重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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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砌成此恨无重数(中)
而荧听到八重神子这么说之后,却反而放弃了探究层岩巨渊的想法,选择继续跟八重神子一起前往须弥。
“是怕我之后会跟他说?”八重神子有点意外,过后却依旧笑吟吟地说,“放心,把柄只有握在手中的时候才最有威慑力,一旦示之于人,就不会有任何作用了,所以现在你大可以安心去做你想做的事。”
荧顿时就伸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这个人的心理也太阴暗了一点。
不过她倒也不是真的会害怕八重神子会那么说才做这种决定。
她只是觉得做事要有始有终罢了。
本来她看八重神子一路上都是慢悠悠的游山玩水的样子就觉得沈稚珪或许是有意让她拖延进度,好让他可以先去须弥打探情况。
但现在看起来却并不是如此。
虽然荧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沈稚珪跟博士以及愚人众之间的对立都像是沈稚珪单方面促成的这种情形的,倒不是说愚人众做过的事不值得沈稚珪这么大费周章,而是沈稚珪显然有更好的处理方式来解决这段恩怨,却偏要让八重神子带上雷神的神之心去须弥跟那个博士进行莫名其妙的对决,对于那个向来就不按常理出牌的少年来说,也未免太奇怪了一点。
但既然现在是这种情况,荧也就只好跟层岩巨渊的那些人做了约定,等她处理完须弥的事情就会回转过来帮忙,就跟八重神子继续向须弥进发,寻找机会跟沈稚珪他们汇合。
但在路上,她们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生物,不过那个生物受惊后很快就躲了起来。
虽然确切地说,只是荧和派蒙发现了那个生物,至于八重神子其实并没有看见,但她听到荧描述了那个生物的模样之后,就若有所思地看了这个异乡人一眼,随后就说:“大概是传说中的‘兰那罗’吧,据说它们是上代的草神大慈树王创造出来的草神眷属,只有愚蠢……我是说,只有心思纯净的小孩子才能看见。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反倒可以相信你确实不是因为别的,而只是因为本心是那么想才会跟我一起过来。”
派蒙闻言,顿时就飞到了荧的身后:
原来这个人居然到现在都还在怀疑荧的用心吗!
不过荧显然也不在意八重神子开玩笑一般的评价,她只是好奇地问:“但你是雷神的眷属,也不能看见吗?”
“神明的力量并不是无所不能的,至少阿影所给予我的力量并不能让我看见这些小生物,”八重神子只是说,“而且兰那罗只亲近那些小孩子,但小孩子长大之后就会遗忘他们,你没看到它们一被你们看到就躲得远远的吗?所以看不看得见,对我来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
荧和派蒙对视了一眼,也只是各自点头,很快也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继续去找人问路了。
而八重神子却稍微有点出神地看向那个金发少女:
她越看越觉得这个人有趣。
她身上的那股长生种的气息明明就跟她差不多,但居然能把心性保持到这种样子,这一点就让她有点叹为观止了:如果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要么是顾忌到八重神子的自尊心,却不由自主地摆出一种小心翼翼的姿态,故意让自己不去提关于兰那罗的话题;要么是得意洋洋地屡屡在她面前提及,突出那种“人无我有”的优越感。
但她却只是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派蒙会这样,八重神子并不奇怪,因为她本来就很像小孩子;而荧这样,就会让八重神子有种把她拉到雷电影身前让她好好看好好学的冲动,当然八重神子神子其实也清楚雷电影是学不来荧的这种近似愚蠢的清澈的,虽然在她看来,影也并不聪明就是了,不过她本来也并不觉得影能学会,更不必说她也不怎么希望影会变成那样,她不过是想借此嘲笑影而已。
她跟那个雷神的关系就是这么古怪。
不过,大概是因为在稻妻身居乮高位久了,她所见的人也基本上都是那种心思百变的人物,所以对于这个因缘巧合跟自己同行了一路的人,她也不免会反思自己这样一直在琢磨要怎么利用她是不是过分了一点,但很快她的良心谴责——虽然她到底有没有良心这种玩意还是两说——就消失了,她只是想反正像荧这样的人不是被她利用就是被别人利用,与其让她被别人利用,还不如被自己利用!
可见她是真的没有良心这种玩意。
而在想完这些事情的时候,八重神子很快就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笑吟吟的姿态跟上了她们,继续找人问路。
但从层岩巨渊出来之后,最近的须弥聚居地显然就是化城郭,无论是休息还是打探消息都会更方便一点,所以在路人指点之后,她们也毫不犹豫地先去了化城郭,然后却意外地在路口看到了优菈在跟一个绿色头发的少女交谈,于是派蒙就对她们招手,大喊了起来:“优菈。”
“哦,是你们啊。”
优菈也只是简单地招呼了一声。
“你怎么在这里?这位是?”
几人就走到她们的近处,问。
“这是柯莱,她是安柏的朋友,安柏在听说我要路过须弥的时候就写了封信让我转交给她,还自作主张地让我跟她成为好朋友,哼,”优菈本来想说“这个仇我记下了”,但想到柯莱这个新认识的朋友未必能习惯她的这种说话方式,而且这里也不是蒙德,她也没必要再用这种方式来遮掩,就只是摇了摇头,过后又转过视线,看向她们身后的八重神子,说,“这位想必就是一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鸣神大社的宫司大人八重神子阁下了吧?”
在必要的场合,作为旧贵族的优菈还是可以斟酌用词,表现出足够良好的涵养的。
“幸会,优菈阁下。”
八重神子也只是略微点头致意,说。
“你不是跟吹笛子的一起的吗?他现在人呢?”
派蒙左看看右看看,却始终找不到某个少年的人影,就问。
“按他的说法,在帮什么人成立光影议会,建立黄金舰队,夺回遗产呢。”
优菈没好气地说。
第八十四章:砌成此恨无重数(下)
严格上来说,须弥也可以说是博士的主场,毕竟他原本就是须弥出身,他也在教令院中度过了自己的学生时代,虽然似乎是因为研究方向太过于激进于是就教令院被驱逐了,不过当下须弥的最迫切的问题在于愈发频繁出现的死域和越来越多的人患上的魔鳞病,但因为原本被教令院寄予厚望的草神现在依旧只是个小孩子的模样,根本就指望不上她来解决问题,所以对于据说有望解决魔鳞病的博士提出的那个制造一个人工的神明的研究方向,教令院——或者说大贤者也只能病急乱求医,选择跟他合流。
虽然沈稚珪其实是很想吐槽教令院这帮据说是聪明绝顶——虽然沈稚珪也没看到须弥有秃头的人,甚至他在提瓦特确实很少看到秃头这种生理现象,也不晓得是提瓦特人的基因太好,还是假发技术太过高明导致的——的人,他们就不怕制造出来一个不受他们控制的存在,根本不想帮他们解决问题吗?
虽然从本质上来说,貌似那个大贤者想要制造神明的原动力居然是不满足于小吉祥草王不能用智慧指引他们,所以就想要转过头谋求制造出一个全知全能的黑箱或者说许愿机一样的神明,但在沈稚珪看来,这种想法未免太过于投机取巧了一点,学术态度极其不端正,让沈稚珪不免怀疑教令院的选拔或者说投票机制是出了什么问题,居然能让这种整天想着走捷径的人当上大贤者,如果这种想法能被接受的话,他们就不怕底下的人有样学样吗?
这跟发现爬上某个人的床就能就可以让人帮忙解决学术跟工作问题就直接敞开大腿有什么区别?
对青少年的坏影响,不可计量啊。
虽然从一开始,须弥教令院的学术风气好像就是歪的,因为本来确实就是大慈树王一直在充当许愿机的角色,或许大贤者也不过是记录里看见过以往须弥的黄金岁月,所以就想要把现在乱七八糟的须弥带回到大慈树王统治的时期,回到以往没有死域跟魔鳞病的时光,甚至大贤者心里或许还会狂妄地以为他们能制造神明,当然也能毁灭神明呢。
不过核心技术掌握在别人手里,教令院显然只是被别人借鸡下蛋的那只老母鸡罢了,更不必说他们连军队都是雇佣兵,借的是沙漠的三十人团的手来保护自己,这样的由一群书生组成的组织,就算地底下埋着什么灭世兵器,沈稚珪也很怀疑他们能不能先人一步去启动那些武器。
虽然按游戏里的剧情来看其实是没有。
不过沈稚珪也不晓得博士的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虽然博士现在手上没有神之心,散兵的躯体也被沈稚珪给毁了,所以博士未必能像原著里那样制造出所谓的神明,可对于那个制造神明的计划,神之心未必就是必需品,而且真要论的话,教令院的虚空的服务器端就是草神的神之心,等到博士的计划进行到最后,他完全可以直接把虚空的服务端抢过去直接填到那个人工神明里当成控制中枢。
反正据沈稚珪了解,雷电影制造散兵的原材料和技术其实也未必有那么难。
以博士的手段,估计早就在散兵担任执行官的时候把他扒了个底朝天了。
所以现在须弥城里的人只能祈祷教令院的人不会真的为了他们的计划榨干他们这些人矿的算力去制造那个人工神明,又或者某个须弥丁真啊不舞娘早早就清醒过来,又或者不甘心被取而代之的某个小吉祥草王为了自己的朋友跟以后的权位努力揭穿教令院的阴谋——
虽然这时候迪娜泽黛未必在须弥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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