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品托阿
面点店的老板没有回答，另一位老者则只是将这个当成了不恰当的好奇心：“一段不知所谓的预言，巨龙之类的。兰恩是个好高骛远的家伙，决定要趁着这个机会飞黄腾达，而不是继承他父亲的手艺。”
“那也……不能算有多错，”老人小声地补充道，“可是自那之后他就没有再回来过，连封信都不曾寄来，也不知道这小子现在死到哪里去……”
死在了他追逐预言和梦想的路上。黛西在心底默默嘀咕了一句。
“如果你们日后能凑巧碰见那家伙，看看能不能把他劝回来吧，”老者也跟着叹了口气，“父亲、妻子、幼子，你们说一个人是怎么能狠心舍弃这一切的，就为了一段荒谬的预言？”
“我知道那段预言说了什么，但就算巨龙真的回归，巨龙之下还有龙裔，他一个人类跟着凑什么热闹？而且……呃。”
老者的牢骚发泄到一半便停了下来，因为他注意到周围的龙裔现在还不少，而且气氛正因为他的发言而变得有些微妙：“我没有对龙裔这个群体有……”
“我们明白，”霜骸代替脾气不好的烬冕开了口，“您说的是达尔丹朱利恩氏族和人类巫师，龙指菲德尔。那同样也是我们正在追查的对象。”
“达尔丹朱利恩氏族、龙指菲德尔……”老者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些，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这倒是个意外的情报。”
“想来这些误会在解除之后，倾樽城的人们都会为此而松一大口气吧，”记下这两个名字的老者爽朗地笑了起来，“最近拉图尔王国那边总说龙裔骚动，就连倾樽城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不过说到拉图尔王国……”老者忽然转头打量起了一旁在安慰老韦斯莱的安格丽塔，“这位小姐是不是，我反正是看着有点儿面熟。”
老者将这句话说完后就举起了双手，顺滑地作出投降的姿势。他确信如果自己慢一点儿，方才那将一个青年擂到至今未醒的铁拳就要招呼在自己身上了。
“白刃？”安格丽塔豁然起身，死死地盯住这个方才还颇有好感的老者的一举一动，她的右手已经按在了守志长诗的剑柄上。
“帝国的密探组织吗？我知道他们，甚至于的确有些交集，”老者尽可能地让自己看起来处境不是那么糟糕，但这恐怕是徒劳，“但我对酒神起誓，我没有和他们达成过任何协作。所谓的交集也不过是前人留下来的外交惯性而已。”
“我想我的确知道了一些事情，但在我看来，唯一重要的只有你们真正的身份，”老者顿了顿，露出了一抹自信的笑容，“你们在若弗雷镇帮助了倾樽城的两个家族，阻止了拉图尔王国迪厄家族那些疯子的阴谋；护送卢瓦卢家族的商队安全抵达；现在又仗义出手，保护倾樽城的公民免遭抢劫和攻击；并且连二十苏的小钱都不肯私吞，一定要送到收信人的手里。”
“据我所知的一切，你们都是正直的好人，就像帕特里克阁下一样。其余的任何构陷都属荒谬谣言，不足为信。”
老者感受到方才危险的杀机正在慢慢淡去，悬到嗓子眼的心脏终于坠回了原本属于它的位置：“而且据我所知，白刃是个见不得光的密探机构，他们说的话，恐怕不能被完全相信吧？”
“这句话我不能赞同更多，”安格丽塔的手指松开剑柄，轻轻点了点头，“我很乐意可以在这种情境下避免武力冲突，而且请您相信，我们对倾樽城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不过既然话已经挑明到了这个地步，我们是否应该知道面前站着的究竟是谁？依我看来，您恐怕不是下城区的普通居民吧？”
贵族与贵族之间亦有差距，而安格丽塔受到的教育让她很能察觉这其中的区别——尽管这里不是帝国，但方才那个排名十九的李斯特家族成员显然不能和这个老者相提并论。
“我的确不是，不过我的小孙子很喜欢这里做的面包而不是神赐的宴席，”老者指了指柜台中的那些点心，“重新认识一下：阿方索·克劳斯·费迪南德·卢瓦卢，忝为倾樽城的执政官，于此再次感谢诸位的及时援护。”
第230章 阿方索
“倾樽城的执政官在去下城区给孙子买面包的时候，差点儿被刺杀身亡。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不可能认为这是真的。”
黛西带着夸张的口吻说道：“这种事情居然可能是真的吗？”
“倾樽城只是个城邦，黛西小姐，”阿方索·卢瓦卢意外地十分健谈，在拎着面包、带着客人和小贼们前往附近哨所的路上，他并不吝啬于回答任何问题，“也许您会以为我周围有保镖前呼后拥？他们只负责在工作时间保护我的安全，今天我休息，他们自然也要休息。”
“至于我的家人们，不过是来买个面包而已，我自认为还没有老到需要连这种事都要人搀扶的地步。今天发生的事只是个意外而已。”
“没有多少糟糕的事情不是意外，我觉得你还是得保护一下自己，”黛西摊了摊手，“想不想知道一些敞开心扉或者脑洞大开的故事？”
“我可没有提前听自己死法多样性的兴趣！”阿方索大笑了起来，“诗人小姐，让我们不要继续这个话题了，它会害我得疑心病的！”
“从你之前的话语中，你似乎很赞赏帕特里克，”雷斯劳弗忽然道，“但帕特里克说他在曾经的主人去世后便离开了倾樽城。”
阿方索沉吟了片刻：“他没有说其他的吗？”
“都是他和他前主人的事情，但我不认为他会因此而不想看到生养自己的城市。”
“的确如此，他不想看到的，是我，”阿方索叹了口气，“他主人是我的一位堂兄，和我关系一向不错，我们有不少相同的朋友，其中甚至包括一个刚愎自用的蹩脚医生。”
听起来问题就出在这里了。
“我们都很信任他，因为他总是能够侃侃而谈，因此当那天我堂兄感到不适的时候，我们一致同意请他来看看，并且毫无怀疑地使用了他给的酊剂。”
“当酒神教会的治疗牧师姗姗来迟的时候，唉，堂兄已经走了。那酊剂治好了他的小毛病，却引发了脑溢血，事情转变得太过突然，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回想起那天发生的悲剧，阿方索不由得摇了摇头：“帕特里克当然也在场，他清楚那不是我的问题，但他肯定不想再见到我，这是毫无疑问的，所以他选择了离开，在那个庸医被审判之后。”
“可你们和帝国不同，你们并不会管制魔法道具，身上理应有些可以防身的饰品吧？”安格丽塔不解地追问，“这难道不足以保住你堂兄的性命吗？”
“我们的确不管制魔法道具，毕竟……我们比帝国差得远，”阿方索苦笑了一下，“但也正因为如此，你觉得我们更可能是找到什么用什么，还是能指定某一种有特定作用的物件呢？”
“倾樽城的确有不少魔法大师，但其中最强大的一位夏尔大师在不久前刚过完一百一十岁的寿辰，而其他大师出手的价值也都不菲——换来的却只能是些小物件，用来防范小概率发生的事。”
“面面俱到是不可能的，除非家族内部本身能够出几位魔法大师。前些年枫泉家族倒是出了个魔法天赋卓绝的小家伙，可惜居然早夭了，唉……”
躲在后面的爱德华顿时缩起了脖子，生怕任何一点儿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一般情况下，当有市民见义勇为扭送罪犯时，城市卫兵们要么会些许威吓，要么会大加褒奖，但如果这个“好心市民”是如今的执政官，那就只会剩下诚惶诚恐的战栗了。不过好在阿方索并不打算因此而追查他们的责任，让这些卫兵打从心里松了口气。
“请看，这里就是倾樽河了，”解决了手头的罪犯，阿方索很快引着众人抵达了一条蜿蜒穿过城市的河流之前，顺着这条河流向上游看去，便可见一道恢宏的瀑布从天而降，酒香四溢，还隐约有不少形态各异的食物从这酒河之中顺流洒落，“流下来的食物只有不足二十分之一，因此下城区的市民主要还是依靠自己获得食物。我们最近的几任执政官正在试图改变这种情况，并且已经得到了酒神教会的默许。不过传统的阻力之大超乎想象。”
“截至今年，我还是只能靠强制性的‘节日’来推行将神赐宴席布施下城的举措，而这已经招致了不少家族的不满，再想在平稳的状态下推进半步怕是都不可能了。”
“都是些刚刚成为贵族不久的家族吧，他们还没有享受到餍足，当然不会同意了，”霜骸眼珠转了转，“比如说，李斯特家族？”
“哦，我知道他们，”这种小孩子的把戏瞒不过阿方索，“怎么，他们招惹不该惹的人了？”
安格丽塔简单地说明了刚进城时遇到的事情，阿方索闻言不由得看向后面那一直存在感颇强的黑爪：“如果你们真的愿意卖的话，我倒是真的愿意出一千帝国金币——不过算了，关于这点，我倒是早有察觉，但很抱歉，我没有办法对此采取措施。”
“哦，因为你们自己也这么干。”霜骸了然地点了点头。
“别那么愤世嫉俗，小朋友，”阿方索微笑着看向白龙裔，“李斯特家族是生意起家的，卢瓦卢家族也是一样——让我们先上去好了，我们应该可以找到空闲的‘摆渡’——我们这些人发家的手法都大差不差，只不过是早晚的区别而已。”
“卢瓦卢家族也是？”雷斯劳弗闻言不由得再度打量起了阿方索，“但恕我直言，你看起来不像是个商人，倒像是……”
“是的，我当过几年士兵，年轻的时候。那段日子给我打上了很深的烙印，但这和卢瓦卢家族没有多少关系，”阿方索点头承认道，“大林子里会有很多种鸟，大家族里也总会有几个异类，不是吗？”
当说这话的时候，阿方索意有所指地看向安格丽塔，虽然少女坦然受之，但站在她后面的爱德华却已经是坐立不安，心中不免疑神疑鬼了起来。
第231章 暗中的爪子
“说说吧，这次又是怎么回事儿？”
看着刚刚被自己从卫兵哨所捞出来的几个家伙，罗狄·李斯特用他那两颗硕大的宝石扳指敲打着椅子扶手。
在他身后两侧，左边站着他的女儿玛格丽特·李斯特，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脸上有些许雀斑，浅金色的头发梳成一条粗大的长辫垂在脑后。而在右手边，则站着一个看起来和侏儒差不多高的人类，皮肤粗糙黝黑，和两个贵族格格不入，甚至看起来比那些白天时候的劫匪还要更粗俗三分。
“我、我们按照您的吩咐，去打劫了那家面包店，并且确实撞上了执政官大人……”为首的青年整条右臂都被挂在脖子上，那还是倾樽城的卫兵治疗的结果。罗狄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搞明白，为什么四五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偷袭一个六十岁的、手无寸铁的老人，还能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继续。”
“我敢向您保证，我们挑选的时机非常巧妙，阿方索执政官绝对不会想到这是一场策划过的袭击，而且我们也几乎就要得手了，但就在那之后……”回忆起那力贯千钧的一拳，青年从头到脚都在打哆嗦，“有一伙外地来的冒险者打乱了我们的计划，他们、他们人更多。”
这也不算是撒谎，青年希望这可以稍稍减轻雇主的火气，但罗狄·李斯特不是傻子。
“所以你想说，你的‘几乎得手’是指距离那些陌生人比距离阿方索还要近，以至于你可以被人一拳打成……这幅鬼模样？”罗狄恼火地放大了音量，“你胆敢愚弄我！”
“你不正是看中了他们愚弄的本领，才开始赞助他们的吗？”一旁那比起像人类更像是侏儒的丑陋男人挖苦地开口，“罗狄阁下，你现在也应该能够看明白了吧，你所积攒的那些‘手段’其实根本不值一提，都是些垃圾。”
“伍德，注意你的语气，”玛格丽特·李斯特冷冷地横了他一眼，“你是在和我的父亲，也是你的赞助人说话。”
“你想要暗示我也是不中用的一部分是吗，小妞？”伍德粗鲁地还击，“但我已经让目的达到了，瞧瞧腓力·枫泉回到家族后，那些蠢蛋的慌张样！”
“他们没有听过割麦社，他们试图弄明白是谁从中作梗想要算计枫泉家族，但最后得到的答案是——太多了，根本数不过来！”
“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只需要精心呵护，我们很快就能收获混乱的果实，”伍德捧腹大笑了起来，“让我们把那天上的大酒杯给拽下来！”
“那可不是我想要的，”罗狄冷冷地哼了一声，“听着伍德，我对你的那套理论不感兴趣，但我要成为倾樽城的执政官，让这座城市成为李斯特家族的所属而非反过来。如果你还想继续得到我的资助，就最好搞清楚你的地位！”
伍德止住笑声仰起头来，在死死盯住罗狄看了半晌后才缓缓点头：“那么我会如你所愿的，阁下。毕竟没有你的资源，我什么都做不到。”
不过你也只能在那个位置上坐一小会儿而已，伍德在心中默默地道。他很早之前就打定了主意，这个金主只能改变他自己死亡的顺序，而不能改变死亡本身。
而罗狄则知道这个丑陋的侏儒一直都没安好心，但他自信可以驾驭对方，让他成为他手中的一把不够好用但足够锋利的刀子——排名第十九的家族很难有什么好用的刀子，能足够锋利就已经是万幸了。更多的都是……他面前的这些街头混混和蟊贼。
“你们还能记得清是谁破坏了计划吗？”罗狄不抱什么希望地随口问道。
几个蟊贼面面相觑：“是、是的大人，那并不困难，他们中有一半都是龙裔——您可能会觉得奇怪，但的确如此，倾樽城很少能见到这么多的龙裔。”
龙裔？罗狄和伍德各自挑起了眉毛：他们最近都和有龙裔的队伍有些不太愉快的经历。会是巧……
“而且我们记得，那帮人养了一头怪物招摇过市！看起来像是双足行走的蜥蜴，但又好像是某种大鸟！它——”
罗狄手上的宝石在扶手上刮开深深的刻痕，同时发出难听的噪音。但这些他已经不在乎了。
“是他们？！”他的嗓子里发出一声低吼，“这怎么可能！”
“是让你在城门口吃瘪的家伙？”伍德幸灾乐祸地大笑了起来，但这笑声中却隐藏着极致的忌惮。他自然不会告知罗狄，他的一个据点也被这票人给端了，但正因为这份信息差，他才更明白那群人的恐怖。
那些龙裔不是重点，那个战士，那个身披重甲的战士才是最棘手的那一个。
“我们的失败似乎让你很开心？”玛格丽特瞥了这人一眼，她其实并不赞成自己父亲和这种人合作，这无关身份，而是伍德这种货色和街头混混其实没什么两样，毫无信誉和忠诚可言。区别不过是前者更加有力量而已。
但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她是她父亲的附属物，至少罗狄是这么认为的，而她又不能简单明了地对他发起叛逆。
李斯特家族小门小户，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何况是在罗狄已经投入大量资源给旁边那个侏儒打造构装体的情况下。
“没有，完全没有，我亲爱的玛格丽特小姐。”伍德立刻回应，并且毫不掩饰自己的垂涎。玛格丽特唯一的缺点就是脸颊上的两抹雀斑，但伍德完全不在乎这个。
只不过罗狄·李斯特现在只有这么一个独女而已，在罗狄死后玛格丽特是要继承家业的。除非这个商人贵族再生一个男性继承人出来，否则伍德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都只能自己垂涎着了。
玛格丽特厌恶地转过头去，而在这时，她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虽然引入了新的变数，但不过是一伙冒险者而已，十个人洒在十万人的城市中，连一滴浪花都溅不出来。我们计划照旧。”
“伍德，你对下城区帮派的掌控怎么样了？”
“外城区，”在大个子伍德眼中，倾樽城是不该有上下之分的，“最大的五个帮派已经收拢了三个，第二的夜猫帮高层今天有一场会议，会场的地毯会好好‘招待’他们的。”
第232章 相逢不相认
“很好，虽然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但如果混在市民当中，就同样会形成一股难以摧毁的庞大力量，”罗狄满意地点点头，“排名第十位的库里家族，经营葡萄酒生意，他们的族长会在几天后回来。”
“他将会死在一次意外的冲突中，而我们将会被视作投机者，在收到消息后立刻发起对库里家族的挑战。李斯特家族将会进入前十的位置。”
倾樽城排名前十的贵族姓氏。这是个非常微妙的位置，它会成为后面人妒忌、前面人戒备的对象，但另一方面，它却也是进入城邦执政高层的门票、是接触倾樽城最顶级的一切的通行证。
“而且，如果接下来你那位外乡朋友的预言正确的话，我们应该还能在短时间内更进一步，”罗狄转头看了看伍德，“希望倾樽城的酒神密藏中，真的有他说的那件东西。”
“您一定会得偿所愿的，”伍德顺从地朝他鞠躬，“那可是龙指菲德尔，他对预言判断的精准程度和他的魔法力量都同样值得信赖。”
在你如愿之后，就该轮到我了。伍德心里默默地想。
“最好是这样，不过就算不是也没关系，”罗狄怀疑地看了伍德一眼，“如果不去动那种珍贵藏品的话，也就没有暴露自己的风险。”
“让我们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当下的事务上吧。伍德，虽然你将恐惧和怀疑的种子种下，但如果没有浇水、除草和其他的呵护，它也同样不会成长，对吧？”
“正是如此，没想到您对这方面也有如此见地，”伍德嘿嘿冷笑，“放心，这就是您需要构装体的原因，我们可以同时在内城区和外城区动手，而且没有人会将这两桩事怀疑到我们的身上。”
“不过构装体也是需要人来组装的，”那几个蟊贼发现那丑陋的侏儒正在将目光投向他们，“这些人对您已经没有用了吧，也许我可以为他们找点事情做。”
“父亲，别……”玛格丽特试图阻止罗狄，但已经太迟了。
“很好，你们听到他说的话了，”罗狄手上的宝石块相互撞击，发出愉悦的声响，“去吧，也许你们中有人还可能学到些魔法把戏呢！”
他们不会的。玛格丽特轻叹一声转过身去，作为李斯特家族族长的独女，她知道的和罗狄几乎一样多。比如，伍德的不少构装体都需要一个精魂在其中作为驱动。
伍德心满意足地领着人下去了，玛格丽特正准备告退，罗狄却拦住了她。“玛丽，”他叫着玛格丽特的乳名，“伍德这两天的动作不会小，虽然我知道你并不喜欢宴会，但作为李斯特家族的继承人，我必须委屈你。这两天多去走动走动吧，但要记得避开库里家族的成员。”
“……是，父亲。”
“是父亲……”
众人在阿方索·卢瓦卢的安排下住进上城区的一处旅店后，当他们顺路前去拜访枫泉家族时，爱德华用无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丧子之痛让马廷斯·枫泉老了很多，他的妻子也是一样。人类并不是精灵或者矮人那样的长生种，在遭受打击后很容易在外貌上表现出变化。
但爱德华此刻却不能现身和他们相认。因为他的兄长和姐姐们也同样出现在这个场合中，他的“死而复生”只会给父母带来更大更多的麻烦。
而他自己……试图谋杀自己的凶手会放过自己吗？在经历过一次出乎意料的幸运后，他还能再经历第二次吗？
如果可以的话，马廷斯夫妇又将受到怎样的影响；如果不行的话，他要以一己之力让他们经历两次丧子之痛？
爱德华默默地垂下了头，当看到马廷斯走近的时候，他只能尽可能地继续这个动作，让自己的哀伤看起来更像是忏悔或者惧怕。
“你就是盗掘我儿子坟墓的那个小贼。”马廷斯的声调几乎不带起伏，但只要是个活人，都能听懂那里面压抑着的悲痛和愤怒。
“我、我很抱歉，先生，”爱德华小声回应，“我无意辩解，这份罪恶将会伴随我的一生。”
“又也许你的一生理当到此为止，”马廷斯摊开手掌，上面是爱德华交予雷斯劳弗，又由雇佣兵交给腓力的脚环，“但你至少把这个还了回来，所以算了吧，我没有心情和一个贱民纠缠。”
爱德华的心再度被刺痛了一下，他知道的父亲是不会这样称呼平民的，否则他也应该和腓力是同一类人。但现在，马廷斯可能已经转变了——最好的结果是他只是在针对自己。
“马廷斯，”爱德华的母亲柔声劝说自己的丈夫，“这也不全是他的错，你常常说……”
雷斯劳弗抱着看戏的心情打量着这幕家庭戏剧，他已经完成了这桩委托，差不多该到结算尾款的时候了。
“您就是巴蒂·安提奇小姐吧，”一个样貌和腓力有八分相似，但更加高大强壮的男人热情地走了过来，“而这几位是雷斯劳弗阁下、冯达尔·半丘阁下、以及贝拉和黛西……呃露珠·毛毛两位小姐？腓力，我的弟弟盛赞了诸位的品格和能力，我们家族也为帝国的友好家族能来拜访而感到荣幸。”
黛西发出了一阵窃笑声，也许不起个正经人名的确是很有意思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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