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东京
川原大河伸手挠挠后脑勺。
“大概是为回家种田的结局所痛苦吧。”突然降临的林森补充。
“也没有啦，小林桑不要乱造谣！我其实还挺喜欢乡下生活的。”青山夏至用攥着手帕的手锤敲了一下林森的手臂，“大概是突然被情绪化感染了吧。”
哇。
等下，这动不动就给人来一拳的坏习惯到底谁给突然教的？
林森脑中瞬时浮现一个短发的形象，忍不住摇头。
腹诽之时，女孩又埋头道歉起来：
“真是太丢人了。不该这样的。”
“也不能这样说啦，丫头。怎么讲呢。”
川原大叔大概很想说些什么有哲理的话，但抓耳挠腮好一会，却还是为表达能力所束缚，只能尴尬地卡着喉咙。
直到一句话再现了方才救场时的情形——
“社会的规矩总要求我们坚强，默默咽下所有难过，做不到某件事情就被视作软弱。但其实没什么的。因为直面脆弱这件事情，本身就极具力量。”
“诶！就是这个味！小林上过大学的文化人说出来的话果然不一般。”
“那个，哥们肄业生。”
“啊？意思咱店连老板带员工五个人凑不出一个大学文凭？”
“是这样的。”
“哇。”
打闹算是驱散了几分严肃的气氛。
话题也由酸楚的梦想转为某人千叶的见闻。
“好家伙！居然知道带点东西回来。”
“必须的。这次去千叶有挣了点钱。可以好好投资一下合伙人的梦想了。”
林森面色平静地抬头，看一眼店内挂好的横幅。
“还是得再补一句。实在感谢，老虎叔。帮大忙了。”
第三十一章 长久的酝酿需要时间
高桥躲在人迹罕至的后巷。
于东京的深夜，倒是件怪事。像他这个年纪的人，更该待着的地方应该是身后的酒吧，乃至暂住的公寓。嘴中该发出，亦是品鉴美酒的赞叹，或是沉睡时的呼噜。
但高桥，有些与众不同。
身为混迹东京的打工人，高桥深知这座城市并不属于自己。它只是一个跳板，挣够本之后跃起逃离的跳板。
于是，在这个人人都该糜享的盛世华都，他活得不太自在。
每日最大的惬意，大概就是下班后躲进没有互动、假笑和应酬的黑暗小巷中，流连一番这属于自己的时光。
烟草有害健康。可对于睁眼便是奔波的社畜而言，这根小小的东西大概是最廉价且惬意的放纵。
这年头，钱是好挣。但受的罪也难说不多。
高桥是来自乡下的孩子，好容易在这座纸醉金迷的城市站稳脚跟，自然珍惜机会与现在。
他领会过当下很多人狂热的消费习惯，也见识有同事甩着万元大钞站在街口拦几百米路的计程车，或是挥金如土地跟着广告宣传买这般那般的奢侈品。
但他自己却做不出来这种事。他只想把钱安安稳稳存进账户中，等时机成熟后回他的乡下。那才是属于他的地方。
他一直在假装合群。他真的过得很压抑。
因此在这缺乏电子狂欢的非信息时代，嘴中之物是保证紧绷的神经唯一不至于崩溃的寄托。
但，总之，还是少抽为妙。
高桥的脑子如此发出指令。
然后手又自然地从口袋里掏出火机，啪得一声将点燃的火焰凑近含好全新滤嘴的唇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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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啊高桥！你怎能如此堕落！自省的态度呢？自律的品格呢？连这点自控力都没有，谈何成事！
“......”
算了算了。
叹口气，又对准深吸一气。
再摇头，余光瞥向身侧。
嗯，怎么说呢。大概是因为边上有个搭子在，所以有些不由自主吧。
思虑至此，视野中出现的是一位女子。
谋生的位置算是个白领扎堆的会社。高桥见惯了那些以独立风采为荣的女同事，也见过她们把诸多追求者耍得团团转的样子。
倒第一次在东京见识这种不太一样的同龄异性。
好像也是坐办公室的脑力工作者，但浑身上下却都是邋遢颓废的气息。
身着还没换下的工作服，只是下班后上端紧身的扣子终能随意解开，展露其内的白衬衫。
不拘小节，脸上也没有那种奇怪的、让人心悸的甜美笑容，无妆的面容上只有懒散的表情。
更重要的是...
“呼...”
那同样的蹲姿和吐出的白雾让高桥生出了几分同类的认同感。
和这货一起搭伙研究蚊香的点法已经有大半月了。
运气，或说得好听点叫缘分，让两个寡言的存在于这遍地易拉罐和日用垃圾的、充斥潮湿腐烂气味的深巷相逢。事实上到今日为止，两人还未曾说过一句话。
唯一的偶然互动大概就是其中一方背对墙蹲下时，会有另一方在不久后也慢悠悠出现，加入吞云吐雾的行列。
这样也挺好。孤独而快节奏的城市里，消费主义至上的盛世中，高桥是那个跟不上节拍的人。
晚间无聊的消遣时光中，偶遇这般搭子一样慢下来的同伴，也不错。
但好奇心与向往大概就是这么一点点的被勾起来的。
扪心自问，这么久以来，高桥其实有点想了解对方的名字和工作。
倒不是有什么邪恶的欲望。大概就是两个同样孤独而迷茫的灵魂想要寻求一下共鸣罢了。
但是——
“呼。”
很显然，与此同时，吞吐着白雾的男人害怕着。
他觉得自己大抵是有些自作动情的。他也担忧突然的开口会打扰两人之间这种由怪异怪却瓦合的默契所构造的美好氛围。
又要陷入这个国家常有的敬辞、客套话和点头假笑的循环之中。
高桥不愿那样事情的发生，所以他在纠结着中又点燃了火机。
“呼。”
再反应过来，已经溜了好几根了。
什么情况。
按照惯例，到这会，边上的那位已经已经主动起身离开了。
今日...发生什么？有事不顺？心情不好？还是单纯...瘾上来了？
有什么东西在戳挠着好奇心，那是丳烟草也压不下去的烦躁情绪。
“呼...”
但是，不想开口。
还是，就这样吧。
嗯。
本该是偶然心血来潮之后持续的摆烂，但耳边突然的声响却又敲击了一下脆弱的心灵。
“啧。”
身边的女子啐了下嘴。
“？”
一瞬间有心脏骤止的感觉，同步汹涌袭来的有讶然、不安与些微的恐惧。
啥情况？
瞬间有万般猜测，大抵也就畏惧边上这烟搭子的坏心情是否源于自己。
但却很快就回神，努力恢复平常心。
循声瞥过一眼，却遭遇个似是等候好的眼神。
叼着蚊香的女子有撇嘴不高兴的表情，然后，抬起拳头，唯一微蜷曲的大拇指指向身后的壁垒。
“啊。”
细听之下，连水泥都无法屏蔽的是有些喧吵的音箱动静，播放着这个城市最流行的千篇一律的蒸上曲调。
是很不错的音乐。但再美妙的风格，日复一日的循环也总有厌倦的一天。
男人从未觉得自己的大脑有这般飞速运转的时候。上一次有接近这种强度的时候，大概为大学入试中心考试的那几日。
数秒。
“呼...”高桥再次呼气，却突然清了清有些卡痰的嗓子。
“不喜欢这种歌？”
开口的那一刻，面色平静，心却快挑出嗓子眼。
“呼。”
身侧的女子同样长吐一气，放下手，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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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反应似乎莫名让在场的两个人都大松了一口气，大概在庆幸那安宁惬意的沉静氛围并未因为人声的加入而毁坏。
之后，是沉默，各自又是一个吞吐。
但高桥的头脑风暴却还未停止。疯狂搜索记忆和知识，想出应对当下的办法。
有那么瞬间的灵光一闪，记忆闪回至前不久，某次应酬时遭遇的奇怪尴尬却有些意思的场面与事件。
面前仿有一个站在人群中央高呼宣言的身影，和边上慌慌张张抱着吉他站起来的一个女孩。
然后，在短暂的犹豫后，他伸手攥住嘴角，扯下烟头，甩掉。
“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不怎么有流行乐。”
“但，怎么说。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听风格更老一点的歌。”
最终。
高桥如此发出了邀请。
第三十二章 便在觥筹交错中为生活欢呼
夜渐深。
林森在居酒屋的角落，望一眼门帘外的新客。
有对结伴的男女站在门外。男子将烟头塞进路边的垃圾桶内，双手插袋等身边的女子节俭完指间最后的一小段，似是准备进店。
今日龙虎屋的生计意外不错。大概是黄金周后残留的消费惯性，激发那股不愿在家做饭的懒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