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东京
林森就解开两颗外衬衣的扣子,听对面传来清冷中带点热切好奇的声音:
“观众的反应。”
笹川理芽抿着嘴唇,“我想知道的是,在场的观众对于这个表演的评价。”
她凛冽的目光狠灼着对面的那张厚脸皮,却又只得到一个滚刀般的平静表情。
“你觉得会是什么样的?”
林森活动下因伏桌写作而有些僵直的身体,站起身来。
却见对面的女子微皱眉头,努力编织语言。
“虽然很笨拙也很紧张,但故事里的这个女孩的表演还是得到了在场观众的认可。大家给出了或是敷衍或是鼓励甚至带点真心和认可的掌声,对于始终在失败和差评的深渊中浮沉的她而言,总算是一些安慰。是这样的吗?”
显然的是。
这般的猜测符合常理与逻辑,亦更适配喜欢听圆满故事的某位笼中鸟的偏好。
只可惜。
现实,总会比按部就班的故事更荒谬一些。
林森双手抱胸,靠上屋角墙壁的夹处。
“所以,看在您的面子上,往下给您剧透一下?”
这个姿态得到的只是一个有屁快放的白眼。
所以他也没有掖着:
“很遗憾,真正的故事情节比你想的要糟糕,笹川编辑。因为,并没有人为这段有些强行的表演鼓掌。他们的脸上只有像是那种被逼迫吞咽自己并不喜欢的食物时的勉强。之后,在故事里的男女主角的见证下,又一场尴尬而失败的表演完成了它的诞生和终结。只是这次,背负那般温和而陌生的氛围灰溜溜离开的人的个数,从一变成了三。”
并不美妙的情节让火烈鸟女士展露稍显不满。
不过仅是片刻,她就叹了口气。
“也对。这才是我熟知五木式的开头。”
她用紧捏的手指端起茶杯。
“依旧困顿茫然的男主角,因为丢掉工作加入同样行列的女主角,还有新出现的这个不停地被现实折腾的追梦东京漂。”
“我猜你想跟我说,这又是个一眼就卖不出钱的第一卷是吧。”
“五木老师太爱讲普通人的故事。”
女编辑没有顺应林森的自嘲,而是撑起下巴。
“怎么说呢。从爱好者的角度来看,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但,老生常谈吧。以商业角度来看,这种风格的开头必然不会太吸睛。”
她的手指轻抚过面前桌上刚刚过目一遍的文字,又是叹息。
“有时候也会觉得可恨。为什么能高商业价值的就一定要是传奇式的故事。主角和故事的过人之处要像商场的挂价标签一样明晃晃地写在简介和前几页里,供人待价而沽。”
对于这点,林森倒是觉得正常:
“因为书最后还是要挂在货架上的。就和摆在木头隔栏里给人挑的水果一样。第一眼总不会选那种表面有丁点黑色烂皮的。”
所以,即便表面普通的水果拥有很甜的内在,也会最终沦为小众,甚至,泯然。
“但我最近大概搞清楚了一件事情,笹川编辑。”
“?”
“小众,描述只是风格,而非现象。”
面对端坐着的女子略显惊愕的眼神,林森只是轻轻打个响指。
“哥们在想,也许,只要找对方法,小众的东西也能挣大的。”
“你的意思是。”
“新作,我想做改变和尝试。”
林森扯过来身后桌子的坐垫,盘腿原地坐下,在院内黑衣人审视的目光下将自己与笹川理芽的距离拉近一些。
再转头自来熟地对远处的这位监视者挥手表达对分寸的掌握。
最后,抱胸,给自家金主作解释姿态。
“就是说,自上次畅谈之后,从笹川编辑的丰富从业经验和对现象的描述里得到了一些船新的理解。不愧是老编辑。”
突如其来的彩虹屁差点让某只外冷内热的生物当场鸟脸一红。
“这种违心的句子就不用从喉咙里往外挤了。”敏锐的直觉让笹川理芽眯起眼睛,“你是说,这一作,你想整些不一样的活?”
“要学会独立恰饭的呀。老是靠您养着总不是个事。”
“好高骛远君还是少说点不切实际的大话。有言在先,如果你因此转型成我不喜欢的那类作家,那这本书就是我为你买的最后一单。”
众所周知,笹川,长着根毒舌头。
——这大概也是她全身上下最狠辣的地方了。
因此林森很快就从带着威胁表情的脸蛋上捕捉到了有些担忧的眼神。
“那么,你想怎么改变?”
“情节。”
看着那言不由衷的表态,林森就笑起来。
“故事里的底边的三人组,会继续在这般汹涌的时代浪潮中平凡而困顿地浮沉着。当然,除却源于不如意现状的难堪,偶尔难得的喜悦才是最弥足珍贵之物。于是当六月晚旬的热浪与蒸汽扼住咽喉之时,孤独的灵魂就在互相扶持中给出了对生活和人生的答案。”
乥 “......”
徐徐讲述之时,林森将笹川理芽脸上那由惊愕到被剧透的不满,再到不知何意的茫然的一系列表情收入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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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所以他的嘴角有了弧度:
“我的意思是,笹川编辑,如果换做以前的我,妥妥地会这么去完成这个故事。但现在,托你的福。”
“我?”
面对疑惑,林森继续了谜语人的人设。
“你让我意识到,哪怕是哥们这种快烂在地里的摆子,所描绘出来的丁点闪亮光景,也能让你这样善良而且慷慨的人为之感动,甚至为之买单。”
“那么,假如,我是说假如。这个盛大的时代,你这样的人会不会很多,只是隐藏在角落里了呢?”
而与低沉而自信的嗓音,还有戏法般出现在地上被推过来的稿纸。
是一张未曾蒙面的扉页。
笹川理芽这才意识到,刚才她只是浏览了一篇无题无序的普通开头。
于是纤细的手指拈起纸张,望向新作的书名与扉语。
下一秒,双眸微怔。
对胃口的文字风格带来感兴趣的愉悦,但,除此之外。
有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占据胸口,翻涌的心潮激荡,只因为几行普通的简介:
[她和我们说,她只是一个生来普通的平凡人。浑浑噩噩着朝朝暮暮。]
[她又和我们说,她只是不想让那个简简单单的梦像她糊糊弄弄的人生一样溺死在这个炙热的夏夜。]
[所以她擦干眼泪,越过东京都的钢铁丛林,奔向长夜深处的黎明,一如那翻滚的夏日热浪。]
[——《热浪》。]
第二十三章 古い世代の街溜子の认可!
“大家,一直以来真是太感谢了!”
这是标准的、某场路边集会的结束辞,通常由中心的主角讲述。
事实也正是如此——
在场的诸位都身着宽大而夸张的鲜艳服饰,而站在台阶上的宣言发表着则在完毕后低头抹泪,任由朋伴们互相道别着散去。
散场了。
没有留下什么纪念,草草的就结束了。
指的是这场集会,当然也指的是松下的的竹之子生涯。
没错。他是一名竹之子族。当然,如今更可以在称缀前面加一个“曾经的”修饰。
这场浩大而短暂的运动兴于数年之前,七十年代的尾声。
是朋克的、散漫的、茫然却又躁动着的青年们的一场疯狂的过往。
年轻人会购置竹之子时装店的新潮服饰,挑周六日的休息日在街上伴随着大号音箱放松的乐曲,尽情地释放自己。
当然,这是当事人角度美化后的结果。若从被叨扰的一般路过居民的角度,可以将这个群体形容为:
旧世纪街溜子,上世纪广场舞先驱,精神小伙领域の古代先行者。
但新世界总会淘汰旧时代的残党,人亦总有长大老去的一日。
八十年代走了打扮,原本走在时尚前列的竹之子早已变成老掉牙的爱好,被新一代年轻人所唾弃。
诸代灵魂舞者留下的青春痕迹,全部木大。
“也是个老比了啊。”
再非拎着音响到处游走,授人舞技吸纳新成员的先辈了。
感叹着如今的松下,今年二十七岁。
有了入职三年的正式工作,有了以结婚目的追求的对象,有了过平静生活的想法。
让迟去的青春断在这里,倒也是个不错的终结。
时代变了。
电视、新媒体。高效的配信方式日新月异,开在街头的文化集会不知何时已变得土气和老旧。
抱着这样的想法,松下找了个建筑内的洗手间换掉了可能不会再穿的哈林服,提着音箱漫步在逐被尾气填充的路面上。
突然笑出来。往昔岁月在眼前抹过。
“圈子里,我们是最后一批了。今后可能不会再有谁会提着个音箱往大街上一摆,享受如梦似幻的一天了。”
“结束咯。”
松下低头,发出叹息。
然后,却又猛地抬起脑袋。
循着耳边突然奏起的音声,挤进三步开外就在面前的人群,直到钻过人墙抵达包围圈的前列,呆呆地注视着一位青年人在抱吉他坐好的女子边上端正摆好一台音箱。
——有时候,人生的打脸有时候只需要几秒时间。
几米距离。
.....
话筒线接好的那一刻,草台班子搭建完成。
“咳咳,喂?”
扎着马尾的女孩的试音时嗓声抖动得很厉害,显然紧张过了头。
但她还是连着几个深呼吸,调整了过来。
“行了,免费演出,你又不欠谁钱。”
林森弯下腰帮青山夏至整理好乱七八糟的线,“放轻松点。不如想想,要是搞砸了,咱岂不是白把你家里的器材搬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怎么听起来你是想给我更大压力来着。”
“这都被你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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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不要承认得那么直接啊。”
就是说。
搞得这么正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