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东京
“像在吃甜到腻味的冰淇淋，人都是晕的。”
“贴切的评价。”
笹川理芽习惯将一切热烈的喜悦都视作不祥——林森从未在她身上看到狂喜和大笑。
她会在潜意识中放着那个念想，即一切美好都是过眼云烟。
因为，她从来是被关在笼子里养尊处优的商品。她会知道，某种看似美妙的生活只是编织出来的未破灭的美好泡沫。
命运在她身上烙印下这份清晰的警醒。所以，她的身上没有这个时代的大部分女性所有的骄傲，以及那种炫耀般的外向——
找到围栏的开口，下到路旁海岸边的沙土滩的过程中，林森一句一句地讲给她听。
而后，被某人侧着眸子复杂地望一眼。
“所以，这算是附膻逐腥君在灵魂层面不加青眼的缘由？”
“恰恰相反。这是我将你视作可以信任和交流的人的最重要的原因。我喜欢这样的品质。”
“......”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林森蹲下身，在月光和身后辉煌的城市灯光辅助下，挑出一块石头：
“如果我们所度过的，并且感到享受的，是刚才那般歌曲中所描绘的生活。那么，我们结识的地点，会是酒吧或者夜总会，会是雨后春笋般一家一家冒出来的迪斯科厅。我们身边会环绕一堆酒水朋友，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我们会被都市灯光的绚烂迷了眼。然后，几近疯狂地奔向这个虚幻时代的终结。”
而后，青年人随手一扔，使石子跃出连续的水漂。
转身，叉腰，望向凝视起海面的女子，直到她扭头望向他。
她的背后是辉煌的城市灯火。但此时此刻，只有温和的月光落在她的身前，映照出她朦胧而温和的脸：
“可我们都不是这样的人。也正因为如此，我遇到你，你遇到我。你向那时一无所有的我伸出援手，我也认识到你这个像这夜晚的月亮一般干净的人。”
“我们的故事不是这个虚假绚烂的时代的一部分。而是夜空中有别于太阳的另一颗恒星。”
“事实上，我为此感到相当幸福和庆幸。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林森又捡起一颗石头，走到火烈鸟的身边，轻轻放在她的手中。
看着她笨拙地甩出去，扑通一声落进水里，完全不飚出哪怕一个水漂。
再大喇喇地被逗得轻笑出声。
又引来某人的一眼。
她却咬住下唇，眼中闪起冽然的光：
“对于随波逐流君而言，恐怕只是另一方式的享受虚假，就像其他人沉浸在你所描述的都市生活。”
“我只在有需要的时候对你热情。然后，有了恋人之后，甚至有段时间好几天都没来你这里。和你之间的生活，只是一种消遣品。”
“！”
“你是这么觉得的吗？还是说，是我的行为不得不让你这样认为了。”
这么讲完，身边的火烈鸟身形微微一颤。
于是，顺其自然站到她的边上，与她凝视向同一个方向的海洋。
深呼吸：
“是我的问题。和异性在生活中的相处太少，意识到这些事情太过迟钝...不过，这会不能扯这些没用的理由对吧。”
“并不觉得冠冕堂皇君有什么迟钝的。至少，爱情进展速度已经超越了百分之八十的年轻人。”
“我们的事情上是我很不对。所以，你怎么看我，我都接受。”
自嘲一句后，背起手来：
“也许，我的矫揉造作，我的自负，还有我幼稚的行为，会让你这么一位高洁的女性自此离我而去。”
“...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更会拉低你在我心里的印象。”
沉默之后，身边的女人哼出声，“还是说，朝三暮四君此时决定背叛你的现任女友。”
“仅仅因为下作的身体焦渴？”
“？”
眨眨眼后，火烈鸟扭头望过来，“倒是挺让人惊讶的一件事情。难得诚实，不装了吗？”
“没办法，毕竟在某个认死理的笨蛋眼里，我就是不可逆转的这种形象。所以，干脆顺着也扮演下去咯。”
“原来是先抑后扬的洗白。让我猜猜，下一句是，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那肯定是不会的。有句话叫眼见为实，既然我的行为让亲眼看着的你认为我是这样的人了，我绝对不会有一句辩解。毕竟，有个词叫咎由自取。”
“......”
算是种卑劣的方式吗？
明明知道，这么讲出来，某个心系着自己的女人一定会没话讲，并且下意识地为自己去想。
但，还是这么去做了。
因为下一句是不得不吐的话语：
“真的，对不起。之前，太过自以为是和自我中心，没能及时正确回应你的喜欢。现在，弄成这个样子。好像不论怎么做，都像是种尴尬的错误。很难受吧？更重要的是，我出于我的那些自私的原因，还在装聋作哑。直到今天，才好像因为什么身体欲望，再想起你来。”
“。”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如果任何的不高兴或者生气在心里积压太久的话，随你怎么做都可以。”
扭头望一眼讲石头捏在手中的女人，再转身面对她，掌心对着地摊开手，一副不抵抗的姿态。
看着她在长久怔然之后，缓缓举起手中的石子。
然后，青年人闭起眼睛。
等了许久，却完全未等到什么遭到打击的疼痛感。
相反——是石头砸在地上的声音。
而后，男人睁开眼睛，蹲下身，轻轻搂住先一步蹲着捂住脸的女人。
此时此刻，她的指缝间漏出来几分湿润感。
“我果然是个卑鄙的人。”
搂住她颤抖的身体，青年人叹口气，“其实早知道，你这么个善良到有些犯傻的笨蛋，怎么会舍得伤害别人。”
“卑...鄙。”
她正努力稳住颤抖的声音和抽吸空气的动作。
像个努力维持着体面的大孩子。
第九十章 水潮心汐
其实是早该想明白的事情。
一个连用上许久的老爷车都不肯随意放弃的女人，一个珍惜拥有一切的敏感的人，又怎么舍得放弃她的婚姻。
还有她的爱情。
所以，才会一反常态地突破性格的桎梏，哪怕当时已预见绝望的结果，也要拼命挣扎一番。
燃掉最后的余火。
这是沉重而必须要认真对待的情感。
但人与人之间的复杂就在于此——你我她之间，并不存在正确答案。
有时候，去在意某一人时，等同于将难题和可能的负面情感又抛给额外一方。
每个人都很难在其中找准自己的位置。
可能总会有人不满足最后的答案。
但至少现在，冷静下来后，海滩边的火烈鸟抱着蜷曲的腿，坐在砂土上。
深吸着发咸的海风。
表达了她对于这些事情的评价：
“你正是地狱的开端。”
“还是文艺笨蛋版本的表达，也确实贴切。”
事情的源头确实是在林森这边。
当曾经奉为人生目标的理论为自己所打破，一切建立在其基础上的某种平衡都将崩碎。
四个月的时间里，两辈子加起来单身四十多年的他，没来得及分辨出友情和爱之间那种朦胧的界线。
以至于，和身边的这几位都有些纠缠不清——不过，这说法就有点推卸责任的意思，所以林森不会再开口去和任何人去多提此类说辞。
研究这般起因，也只不过是为了更好解决当下的难题。
然而，这并非轻松的事情。正如身边的她开口所讲的：
“语言巨人君自以为是地摆出看破一切的样子。但到头来，只精通提纲挈领的理论家是成不了实事的。”
扭头望来，她的眼中隐约倒映着远方城市的模糊灯火：
“你打算怎么做呢？或者换个说法...导演君想要我如何配合你，给你的演出作个最后的收尾？”
“如果我说，你就顺从本性，以追逐从心底感到幸福的未来为目标而去行动就好，是不是很狡猾？”
“并不狡诈，只会显得自以为是而智力低下。”
“因为依旧是把道德上的自责感，和此时作为局外人的困境全都抛给你了，对吧。”
“所以，明知道这样，还是要发出这般指导建议？”
在他视线不及之处，笹川理芽捏紧藏在身体外侧的拳头。
提及这些，不可避免地有极强的失落、悲哀和挫败感。
他会如他刚才嘴上所说的，依旧做这种的决定吗？
把一切说开，然后，继续装成心安理得的样子，得体挑不出毛病地“应付”她滑稽可笑的谢幕演出？
悲观主义的润滑，使心灵更自然向下滑坡。
可下一秒，凄凄惨惨戚戚就为一个动作打破。
因为。
“呃...”
在某人抗拒而羞耻的低呼声中，一只手探过来，把住她的手臂，逮捕她紧捏着的拳头。
放在她的大腿上公布，然后，一根一根地掰开，将经过细致挑选的一枚饱受冲刷的光滑鹅卵石放上去。
“我不是个什么完人，可以说，浑身都是缺陷。同样，也很糟糕愚蠢，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措是对。不过，我算是有个不大的优点吧。就是，如果最后由我弄出了灾难，那时我一定会认下一切的惩罚和后果。”
低着头的他这般开口。
此时他是低头俯视的姿态。因此，朦胧月光中，有些看不清表情。
再然后，是下一句：
“我想要顺从内心喜欢上你，并且重新以将成为恋人的心态对待你。如果这样，你能同意吗。笹川理芽。”
“......”
沉默之后，女人站起身来。
捏紧手中的石头，高举起来，拼尽全力瞄准。
最后，石子却只以最光滑而不尖锐的那一面，凭完全称不上沉重的力道擦着青年人的手臂落下。
再然后，白色的球鞋踢打起他的大腿。这次，像是要表明某种态度，力道倒是正常一些——但也只带来轻微的痛感。
海边的空气中开始响起清澈的责骂声：
“渣男。心猿意马，见异思迁，视感情如玩物。”
显然是反常的行为。因为，对她而言，这本会是令人欣喜的答案。
但青年人却毫不意外这个连拳打脚踢都下意识未用上全力的女人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