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东京
是一种相当奇怪的体验。
不过,在这般情绪洪流之中,有一种心思,相当确定。
有些想念男友的怀抱和亲吻,还有对自己着迷的表现。
以及那些只有很隐私的时候才会悄悄在耳边说起的,很让人心跳加速的话。
全都是能牢牢握在手中,已紧紧搂在怀里的幸福。
“对我来说,明白你喜欢和珍重我这件事情,就值得开心了吧。”
“其他的...交给你吧。”
“你会给出答案的。一直以来,你都很擅长这个,对不对?”
女孩撑起下巴,对着此此刻听不到的月亮和同样听不到的他这么说。
伊藤西果一直是不喜欢奢求和攀比的孩子。
从小到大,都是。
第八十八章 夏夜之愿
不知不觉,日常中的夜晚已隶属于夏季——
林森并非从上升的气温中察觉这点。
尽管窗外夜空中的星点确实明晰了些,由窗而入的空气亦逐渐热烈,可真正点醒他的,却并非天气变化。
而是放在玄关鞋柜上的新球鞋,和摆在边上的手表。
亦是餐桌椅子上搭好的愈发单薄的衬衫,等着他第二天早上起床——
都是曾经由某只火烈鸟作为礼品买给他的,被推拒后放在她那边的男装:
“没想到,你居然还留着这些。”
“毕竟装模作样君喜欢用不收礼物的方式折辱别人。只好,留下来当做折旧的资产。”
“带过来又是何意?太过贵重以至于要随身携带吗?”
“自以为是君倒挺看得起自己。”
笹川理芽投来一个白眼,“若非伊藤说她这边还缺一套某人的夏季用衣,这些东西恐怕还在我家拿来垫床脚的废纸箱里。”
“你的意思是...”
回答林森的,是被递过来的几张纸钞:
“你的收入分成。”
这早已融进近两月互动日常的分钱动作瞬间使秒懂的青年人张开嘴:
“所以那傻丫头从你那把这些买下来了啊?”
“毕竟迟眉钝眼君直到今天还在穿春季的厚衣服。连天气变化都没去做准备,满脑的心思,都费到哪些蝇营上了?”
不知为何,随口质问到这里,女子的语气莫名锐利起来。
却很快转换成感叹,也没追要答案,只环视公寓中的小客厅,找到挂在窗边晾晒待干的外衣:
“...倒挺意外。本来,预料要在伊藤家看到某人乱七八糟的脏衣服。结果,居然是自己处理的。”
“意思,在你心里哥们是那种会把换洗衣物一股脑丢给别人处理的懒鬼?”
“显然,自知之明君百分之一千会是做得出那种事的人。”
“奇怪的刻板印象真闹麻了吧。”
实际上,多年单身下来,林森早惯于自己处理家务事。
以至于,前几日发现换下来的衣服总是莫名消失时,第一反应居然是家里遭了飞贼。第二时间,才后知后觉跑到隔壁,一边捏着伊藤小姐的脸蛋,一边在她挥舞手臂的呜啊呼声中,从她的洗衣机里把那些藏起来的、属于自己的外衣拽出来拿回家——
虽然有个女孩子帮自己洗晾衣服确实是个想想就能感受到幸福的事情。但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终究是由自己去掌控洗衣粉的用量。
以至于,每天到了点不去打开洗衣机取那卷在一起的半湿布团出来晒好,都莫名有些不自在。
林森坚定地认为,这是一个不容置疑的相当优秀的习惯。
但他的观点,某人似乎只同意一半:
“其实,能够周到照顾亲密者的生活,也能带来一种成就感。”
“居然能从一位曾向我请教家务活的大能口中听到这样的经验之谈吗?”
“有时候,互相分享一些个人家务反而是信任的体现,也能带来安全感。”被揭短的火烈鸟瞪过来,“人会从被他人在日常中依赖的事实中获得一定的愉悦与安心。反之,个人事项上过于严防死守,某种程度上代表着心怀鬼胎。”
“奇怪的歪理增加了。”
林森耸耸肩。
却鬼使神差随手抓过来搭在椅子上的衣服,感知到上面清新的气味。
并非,邻家洗衣机会有的薰衣草香。
也就是说,是这个女人特意翻出来在她自己家洗干净,趁着下午阳光晒好后带过来的?
便下意识地开口一句:
“辛苦了。”
“......”
余光中,瞧着某个短暂沉默以对的女人别过脑袋去,有些慌张地开口:“不必有什么奇怪的发散联想。我只是...习惯将带给别人的东西处理好。”
“这样。”
言不由衷的样子突然让人心情复杂起来。
这个女人讲话总是这般别扭得可爱——也正因如此,前几天的那晚她完全放开来吐露心意时,第一反应是盖过其他一切情绪的、显著的惊讶。
整个人近乎僵直傻住,有种完全被她的发言冲击的震撼。
而直到现在,慢慢重新回味时,才有迟来的其他情绪。
亦感知到那时她表达的内容的分量——
那该是何等沉甸的情感呢?使一个向来扭捏的人拼尽全力直抒胸臆。
到这里其实有了些许隐约的自责。
之前,理所当然认定,面前这个女人绝对没把两人间这份契约式的功利婚姻当回事。
却并未察觉到,她日常中习惯性嫌弃的言语互动下,那份努力经营家庭生活的努力。
并不是以细腻敏锐而称道的人,但到现在这种情况下,再怎么迟钝也该反应过来了。
她从来没有把两人之间的事情当成儿戏过——无论与自己的关系,还是这段机缘巧合下的婚姻。
可那时自己就那么很自然地伤害到了她——就像是讲一件无比普通的事情一样,没有任何铺垫地和她提到离婚的字眼。
等同于残忍地否定了她之前所悄然做的一切,忽略她一切蕴藏进去的心意。
诚然,当时为纠杂纷乱的关系和感情所困扰——但这根本不是站得住脚的理由。
那般直勾勾地伤害了她。然后,到现在,才迟迟感知到那些其实早就出现在生活中的征兆,又堪堪意识到她早就是生活的一部分。
然后便是细细的无比悠长而不可断绝的愧疚在胸口淌开来。
更让人有些心疼的是她之后的反应——在受伤瞬间声势浩大的应激之后,仅仅一晚,就像是接受了一切。
曾经的笼中鸟似乎早就习惯了被剥夺。
然后,她会在现状中寻找能自我慰藉的部分——例如说,悄悄跑去街机厅之类的地方怀念曾经记忆,唤醒一些藏在心中的憧憬和余乐。
她的伤口总藏在羽毛之下。然后,仰起长长的脖子,又仿佛成了看起来高贵而笨拙的红鹳,淌出来血液流在红色的肌肤上,融入这身上最司空见惯的底色。
从头到尾,林森都没有处理好和她之间的事情——但此时,随着这般想法涌上来的愧疚和心疼,其实都是不合适的情绪。
并不是被这两种情感驱使时,才要去做些什么。
林森尝试直面内心最深处的部分——如果这个叫笹川理芽的女子明天就要从自己的生活中退场,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是挚友般的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祝福吗?
还是,一如听到另位某人计划着要离开时的那种...
“。”
答案就显而易见的出现。
他和她之间的感情像刚刚扎好根的嫩枝。还亟待被迟钝而笨拙地悄然浇灌着成长,可更是早就不容被折断而死去。
林森不是擅长处理情感的人——毕竟,整个前世今生,直到四个月前,根本未曾和同龄异性打过交道。
相关的经验,全都是从零开始。
此时,却要面对绝对是最复杂的感情状况。
但尽管如此,心中无比清晰的一点是,处理任何事情不拖沓纠结永远是人生的信条。
一定会有一个答案等在那里,不论好坏。
于是顺应了心的指引,主动伸掌过去,抓住纤细的手,想作为开诚布公交谈的起手式。
然后。
掌心中的那只手就迅速而主动抽出来,握住盛着寿司夜宵的盘子上那枚银色的叉子。
下一秒。
女子使用另一只手啪地打翻电话听筒,迅速尝试重新按起刚才拨打过的110数字——
“嘶。”
吸着凉气的林森其实有些意外此时此刻理芽女士脸上出现的那般明确的愤然表情。
显然,肯定是有些误会在其中的。
不过,当下的重点,显然是不要再扰动值班的警视厅接线员小姐姐。
松手起身双手合十的动作就近乎一气呵成:
“没有恶意!请冷静。”
“更该冷静的是被兽念侵蚀的衣冠禽兽君。”
笹川理芽握着叉子起身连退两步,“恶心,下作,无法控制变态需求...”
“啊这。”
努力寻思,猜测大概是刚才上下其手的动作触发了某只火烈鸟心里的报警器和反击机制。
总之,此时此刻在她心里的形象大概不做好。
也许,变成那种亟待发泄什么而不在乎对象的丑恶者了。
想到这里,也就把椅子向后挪一段,然后高举双手行法兰西军礼,任由对方从上到下审视注视一番。
待到理芽女士确认没有威胁后,才等到她重新落座于桌对面的椅子。
等到她咬起下唇,瞪过来一眼。
“等后日你的签售会结束,我会再住一晚。那之后,伊藤,会回来。”
“这之前,请人面兽心君保有一个绅士的基本修养...如果无法做到,我会适当使用武器和电话施加帮助的。”
这么讲着,女编辑从身上摸出曾经见识过的瑞士军刀:
“也请不要,只为了消遣而在这具你心底里不感兴趣的无用身体上浪费时间。”
“这对我而言,是一种失格和...受辱。”
也许是有些误会在其中。
总之,今天的火烈鸟是一只大刺猬。
也是之前种的因所结成的果——看起来,这个女人此时有些认定,自己目前并且长期会是没有魅力的那种类型。
因此,理所当然将当下的境遇当做一种轻视和折辱——
所以,继续搞砸下去了啊,关系处理这块。
或者说本就是咎由自取——毕竟,最该有所回应的时候,林森自以为是地搞耍,完成了柳下惠的Cosplay。
把两人的关系扭曲成无比尴尬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