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东京
有些判断不准。眼下亦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因为——
对局结束后,戴着眼镜的相熟孩子趴在了地上,一副深受打击的失败者姿态。
“又倒在前四...”
这场公开预选赛的前两名,才能晋级下一轮的封闭预选。据说,到时候会有现场录像,来载入选手的英姿。而最终淘汰赛,还将与电视台合作,录成节目择日播放。
这对于年轻人们来说绝对是值得追逐的风光。
只可惜,与眼前这个孩子无关。
不过,消沉一会后,林森却见他站了起来。
挠着头过来:
“让你失望了,哥。本来还想着拿下名额再卖掉,请你吃顿好的呢。”
这句话倒给在场两位大人讲得睁大眼睛。
“你居然打算卖掉名额吗?”
“水平就到这里了啊。”男孩释然地摇摇头,“第一次和前辈你碰见的那会,还觉得输是难以接受的事情。但慢慢的,也发现,确实是别人厉害。”
“印象里,年轻人不服输的居多。”笹川理芽沉吟着,“你的成熟让我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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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孩挠着头,“主要是考上了东大附高啦。得费心学文化课去了,没必要,再在游戏上死磕嘛。”
“......”
这就是上帝关上了门然后帮忙把破屋装修成豪华别墅的现世例子吗?
至少,某个女子有些被打击到。
“东附...我都没考上。”
不久后,狠狠往推币机里浪费着剩余的硬币时,她还在碎碎念着:“当时还因此被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零花钱...甚至开学前的那个假期好几天没肉吃。”
“哇。这么难吗。”
“东附每年的招生额只有几百名。能被录取,是一件很长脸的事情。”笹川理芽垂下目光,“当时我父亲正在尝试接触正经商圈的重要时期。一个在名高中上学的女儿,对他而言相当有价值。至少,有机会搭上政客名流。”
“血亲,只当做联姻的物品吗。”林森发出啧声。
“那时其实我还懵懵懂懂的,不知大人事。甚至觉得,考不上有很愧疚。可是,到了后来,却反而慢慢有了庆幸。”
女编辑抿着嘴:
“若不是因为这个让父亲放弃了对我在学业上的投资和某些指望,可能我十来岁就订婚嫁走了。之后,估计也不会有自由选择学府的权力。”
“所谓,塞翁失马。”
“确实。若没有跌入这样的人生,或许确实会少了许多乐趣。比如。见识世间居然还有笨蛋君这种百拙千丑之人存在。”
“毕竟物以类聚乃是铁则。”
“魍魉魑魅君倒是时刻想着拉人下水。然而,本以为是单纯的笨蛋,结果还沾点偷鸡摸狗的恶坏。”
“又悄悄戳哥们脊梁是吧。”
笑谈却在这一刻稍微中止下来。
稍加犹豫。而后,转身靠上推币机,瞥一眼还在往里塞着硬币的女人。
最后,还是开口:
“不过,说真的。昨天你告白的那一刻,我吓到了。”
捏着硬币的纤细手指一顿。
而后,却再往下投一枚。
“我也吓到了。”
她说,“本以为会践行一贯的懦弱,整个人缩起来。或者,像今天这样,一个人抓着点微不足道的东西怀念。”
此刻她的表情平静。
街机厅彩斑的光打在她的侧脸上,却意外无法将这位女子裹挟进那份梦境般的混乱中。
不久前才见的那个浅浅的笑容不知为何错觉般浮现,重合在这张漂亮的脸上。
因此,忍不住一个深呼吸:
“很高兴能为你所喜欢。在我眼里,你真的是那种可以和优秀这个形容挂钩的女子。”
“无意义的赞谬捧杀大概没有必要。”
“有时候就怕这种事情。真心话,被你当成恭维。”
下意识仰起头,瞄起天花板上播撒彩光的顶灯。
“有时候会不可思议一个问题。我身上,居然会有吸引你的地方。又会去不礼貌地猜测,是不是你接触的人太少了。所以,亲近一些的,就觉得是整个世界。”
“你这么看我的吗?”
“这是很糟糕的想法,我知道。”
“特别不中听。”
“真不好意思。但,大概因为在纠结这种推断,所以也就有了困惑。我,究竟何德何能呢。”
“没办法。大概是当初进行生物演化的时候融合了一些屎壳郎的基因。一见到排泄物君,就走不动路了。”
“哇。”林森没好气地瞪一眼身边,“好呀好呀,非要和我一起爆了呀。”
“不然呢?恶趣味君想满足心中的阴暗,想再诱人羞耻地直视自己的内心,以这般折辱为乐吗?”
“倒也是不错的选择。对你这告白都要黑着脸的变态而言,脸红一下倒真能让人乐呵呵嘲笑半天。”
“原来软弱君喜欢那种娇羞系的女孩,来满足心中不可言说的欺侮欲念吗?有道是,缺形渴形。莫非,有时力不从心而身体空虚?”
“还在造谣呀。”
勤加锻炼的身体从来没有被掏空的先例,自然免疫相关攻击。
只不过,脸上轻松的态度却使身边女子一下眯起眼睛来。
将手中最后几枚硬币投入机器,她凑上来。
“看起来,恶心君对欺负伊藤那般不懂行的小姑娘,习以为常。”
“搞得你很懂行一样呀。”
林森抵住她的肩膀。
深觉堵在喉咙口的话不合时宜,却还是坚决讲出来:
“总之吧。还有一百零三天。只祈祷,这段时间你能成功清除掉体内的昆虫基因了,屎壳郎女士。”
“不劳排泄物先生费心。”
“哈。”
打岔大概就到这样的程度。更重的话,林森也有些讲不出口。
因为,一回想起女人脸上之前的那个浅浅笑容,奇怪的情绪就扼住脖子,堵上喉咙。
人生在四季更替中交错,也许总会伤害到他人。
林森清楚面前这个女人有着善良又理智的灵魂。
这是很吸引人的东西。
以至于,对于目前的所作所为,莫名有了奇怪的负罪感和遗憾。
可若不选择伤害和对不住她的话,对不起的那个,就是家中那个等着自己的女孩了啊。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无解的难题。
类似电车难题一样的纯粹的困境。
好像不论怎么选择,都是错的。
难办...
一时间突然烦乱起来,长长地叹息:
“午餐吃了吗?”
“还没。不过,和人有约了。”
“......”
有约?
谁?
怎么会?
一时间,讶然和奇怪的愤慨也混进了那份糟心之中——
“我送你一程吧。免得,不安全。”
几乎下意识将这句脱口而出。
而后,猛然一怔。低头,却瞧见某人意味深长的表情。
“保安君还挺有奇怪的防护意识。”笹川理芽开口,“这叫什么?租赁到期之前,还是你的东西?”
“嘶。”
这下是有些破防了。
内心一下子纷乱起来,发痒发涩,难耐地别过头。
“戏来了呀。当然指的是路上的安全问题。”
“原来是这样。还以为是卑劣君心中丑恶的占有欲在作祟来着。”
“别搞了呀。”
但这句话讲出口时有明显的中气不足。
以至于,余光瞧见女人的眼神逐渐泛起亮光。
不再说话,却大概默许了什么。
率先转身,领起路来。
就自然而然地跟上,与她并肩穿梭过因比赛结束而泼散开来的密集人流。
慢悠悠在嘈杂的响声中,迈步向建筑的出口。
只是——
“真是。”
恍惚间,轻轻混在周围的杂谈声中的,确实细微却在耳边显得清晰的声音。
是逐渐熟悉起来的陌生声线。
她悄然而至的心声——
“真是个,扭曲而又胡思乱想的笨蛋。”
“当然说不出来为什么喜欢你。但是,只有一点,不要搞错。”
“你,就是我不会爱上别人的理由。”
!
骤然发愣。
而后,扭头,将身边女子的动作收入眼中——
她扭过头,远眺收银台后墙壁上挂着的巨大玩偶。
一副于行进间心不在焉的姿态。
结果,又装模作样讲些奇怪的话吗?
烦闷的心情意外被这有些可爱的操作逗得轻快了几分。
终于得以堂正地再次直面方才的困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