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东京
大概是有敲打之意，语气稍重些。
可某人却完全不吃这套。
相反，他颇有其态地点点头：
“不瞒您说...爵士乐...我们家青山就擅长这个！”
啊？
擅、擅长吗？
突然成为话题中心的夏至姑娘吓了一跳。
差点发出讶然叹声。好在，及时忍下来，控制住面色，忐忑地被脸蛋都被她紧张不安的双手揉得微红肿的伊藤小姐鼓起双颊，忿忿从林森身后推到台前。
面对节目话事人的视线，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了解是了解些。但，擅长，过分了吧？
在这样的不安中，身边却突然有一只手拍上肩膀。
而后，余光发现，青年人对自己眨眨眼。
没问题，大胆些...是想表达这样的意思？
虽只是简单的动作，青山夏至却莫名感觉宽慰许多。
真是。有这个家伙在边上，总奇怪的就有了安心可靠的感觉。
女歌手就长舒一口气。
脸上自然挂起礼貌微笑，简单回答了几个有关理论知识的问题，没有辜负某位推销员的渲染——这两年的蹉跎中，她可没少接触相关的知识，甚至能背下一些主流杂志上的经典乐评。
然后，听身边人和脸色从半信半疑慢慢变为惊异的导演继续聊起来。
“甚至，在爵士领域上，我们还走在最前列——不知两位知道酸爵士这个概念吗？”
“A、Acid？”
带洋味的新名词，瞬间触及在场几乎所有人的未知领域。
制作人胖先生捏起下巴，品着这个全新英文单词的意味。
中年人的导演更是主打一个听天书。
而后，在短暂的冷场中，一只手举了起来：
“好像隐约有听英国的朋友提到过，最近伦敦卡姆登的夜总会里开始流行起这个概念。命名方法，好像是从酸浩室这个品类取的思路。”
在场的主持人鹤子女士看起来有极丰富的音乐知识和咨询渠道。
明明，在之前听到的电台内容里，她表现得更像个什么都不懂在追问的捧哏——至于那位人设是科普知识的逗哏启治，此时正缩在角落翻着大美女封面的花边杂志。
——原来，这位只是个凭着播音嗓背稿的纯打工人。真正专业的，反而是在节目中假装懵懂，实则总悄悄引导话题的女主持人。
心中失笑时，林森却敏锐察觉到这个微笑起来的女主持人眼中泛出的欣赏之意。
一部分对他，更多却指向身边的青山小姐。
大概，身负理论知识，摸爬滚打许久终于在音乐圈勉得一席之地的主持人女士，在女歌手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林森懂这种感觉。所以，立刻加大趁热打铁的力度。
找来凳子，将身边的大女孩按上去。
接过伊藤小姐默契递来的吉他，放她手上。
“来，青山，给大家整个活！”
“啊、啊？”
在夏至姑娘的惊疑中，林森低头，耳语两句。
才使她恍然睁眼：
“原来是那首！那个曲风叫酸爵士吗？怪不得觉得...”
窃窃几句，没为人听去具体内容。
表现出来的亲近姿态却让某个短发女孩背到身后的手，悄悄捏成小拳头。
只是，盯上女歌手逐渐显露自信的表情手，伊藤西果却不自觉放松了动作，下意识翘着嘴角，感到期待和高兴。
注视青年人翻找出准备好的稿子，递给边上刚录完上一期节目，还在现场聊天看热闹的一支常驻伴奏乐队。
注视青山小姐主动隔空指挥起贝斯手，和肩负主要伴奏任务的他简单沟通起和弦细节。
而后，她深呼吸。
待乐器声响起时，笑嘻嘻瞥一眼拍拍她肩膀的“经纪人阿森”，再望过来找到这边，调皮眨眨眼。
伊藤西果回了一个加油的握拳。
之后，随着第一个乐器音响起，现场很有礼貌地噤声安静下来。
等到了女歌手吐出第一个音节。
很标准的，英文。
“......”
这次，进程中，不止节目两位话事人，连主持人鹤子都微微张嘴。
不仅是惊叹外语吐词那惊人的标准，还有——
“风格。”
“好奇妙的感觉。就像，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
时间来到傍晚。
夕阳照耀下，林森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全新香烟，拆封，给楼下聚着的胖男人、鸭舌帽中年人、面貌端正的男主持人、乃至刚才参与伴奏的乐队成员们一人散了一根。
“你不抽烟吗，小林桑？”
“肺不太好。”
“原来如此。那，就这么说定了...”开口的是向来寡言少语的胖制作人。
一讲话就是拍板的事情：
大概五十分钟的时间，包含Solo、一些访谈和收尾的合作表演...增补的出场费方面，就按刚才谈好的来。”
“明白。愿合作愉快，三井先生。”
制作人姓三井。显然，是个“大姓”。
很有一锤定音的能力。
余晖下，两人伸手相握，代表口头协议的初步达成。
而后，是导演、主持人...
肢体语言当做告别。
目送离开后，青年人转身，奔向等在不远处的两个女孩。
扎马尾的女孩脸上表情并不如平时丰富。但这次，双颊发红。垂地的眼神发亮，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积极情绪。
短发的女孩拥抱了她一下，表达祝贺。
之后，和赶来青年人一起将她夹在正中，于欢乐气氛中谈笑着即将迈步。
却为背后的声音叫住：
“请稍等。”
“鹤子女士？”
“矢野鹤子。”
很直白的自报家门。
失野女士的目标亦与言语一样，很简练明确。
简单互相致意后，她和善地瞄一眼青山夏至，再盯向显然作为主导者的青年人：
“听刚才聊天内容的口风，好像，你们一直有在...办免费的巡回演唱会？”
“是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失野鹤子敛息静气——
“我能知道下一场的时间地点吗？”她这么提出请求，“我想带两位朋友...或者说，前辈，去看看。”
第六十三章 巨人的肩膀
夜幕降临。
拧开屋门，在玄关脱下衣服和鞋子。
呆呆拖着走肉般的身体，踱步到主厅，瘫坐到沙发上，失野鹤子却仍双目无神。
进行激烈的头脑风暴。
思考回顾着，今天下班前听到的那首歌。
“先进...”
不自觉捏起下巴，她如此喃喃道出心中评价。
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站起身，打开对座柜台上的电视，调到音乐频道。
只是，贵重音箱中播送的声乐此时却有些味同嚼蜡。
女人只感觉，整个人还沉浸在那脱不开身的爵士律动感中回味无穷。以至于，暂时失去了对其他音乐的欣赏能力。
无他。实在因为，从对比中能显然感觉出，由某位女歌手不久前表演那首歌的超脱时代感——
真是惊人的感觉。
明明自诩是走在音乐最前沿之人。纽约、伦敦、巴黎、阿姆斯特丹、东京...在这个年代引领音乐潮流的城市，都遍布着自己的朋友熟人。
任何关于音乐变革的风吹草动之讯息，都该为自己知晓。
事实也正是如此。
从自由爵士到融合爵士，从摇滚到电子舞曲，从《steet-dreams》这道电子音乐丰碑，再到那张不可思议的集灵魂乐、硬摇滚和R＆B等多样风格的全球火爆之神专《Thriller》的诞生。每一次，失野鹤子都是最早的见证者之一，完全走在世界流行乐审美的最前沿。
这也大概隐约地赋予失野鹤子一种感觉——
她开始有种奇怪的傲慢。听了太多引领时代的歌曲，渐渐就自诩有了，对类似级别曲子的敏锐洞察力。
而奇妙到让她难以置信的事情就发生在今天傍晚——
一个自述只会唱民谣的，根本没出过国的、看起来很年轻的女孩子，却在演绎时给了她一种所谓“next-level-sing”的感觉。
多夸张呢？
夸张到，她的英文吐词很标准很“西式”这个特色，都变成表演中最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她在玩一种很新的音乐——失野鹤子很确定自己的判断没有失误。
因为，那时那刻，除去自己之外，但凡懂音乐的人，都在她唱那首歌的时候有所动摇。
记得，余光中，闲着的驻场乐队成员们交头接耳。
不远处的导演先生悄然张开嘴。
连向来缄默着的节目制作人三井先生都眼神发亮——那可是失野鹤子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那样的表情。
怎么会这样呢？
失野鹤子只能握住一根稻草——再奇妙而不可思议的现象都有它朴实的原因。
此时此刻，仔细回顾，才终于察觉到端倪，找到新鲜的回忆中最关键的片段。
在开始演唱时，有人伏在那个笑起来很清爽的年轻女孩耳边，讲了一段耳语...
而他，在那之前，向所有人提了一个全新的音乐概念。
歌手青山的那个经纪人...就是他！
身负卓绝的音乐素养，却不走向前台，深藏不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