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东京
青山夏至睁大眼睛,发出夸张的震惊表情。
却突然为一只小手扯住肩膀上的衣料。
“没有。”
被蹂躏着的伊藤小姐艰难发出声音,“青山,你听我说。”
终于挣脱束缚后,女孩子之间有浅浅的窸窣耳语。
眨着眼睛的夏至姑娘就面朝过来,一边点头一边嗯嗯。
而后,舒气放松下来,勾上伊藤小姐的肩膀,笑嘻嘻。
“原来,这样。”她凑过来,“角色扮演吗?”
“本质上是为了避免麻烦。”大概是默契,无师自通地明白伊藤小姐解释内容的林森顺势接起话,“举手之劳,就能给陌生人留一个美丽的故事,也是件好事。”
“嗯...”
夏至姑娘拖长声音,瞥一眼倚在台上笑嘻嘻看过来的藤原老板娘,不置可否。
“不过。”她再问,“感觉你们扮演起恋人很自然而然。是错觉吗?”
“大概因为彼此都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也同样有维持单身的想法。所以,比较放得开?”
“还有这种原理?”
青山小姐面色惊异。又一会,狡黠表情出现在她脸上。
压低声音:
“既然这样,小林要不要也和我试试?”
这么讲着时,她敏锐的余光捕捉到细节——被她拉过来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来自另一个女孩的拳头下意识一紧。
而后,听到了即刻的拒绝回答。
“不要。”
“哇...”
夏至姑娘瞬间发出抗议,“回答的时候一点都不带思考的吗?”
“因为青山和我们有本质的区别。你还是向往爱情,不在我们的俱乐部之中。”
“哦~俱乐部...”
青山夏至怪腔怪调模仿着唱出林森的发声习惯,“周末举办同乐聚会,猜猜谁不会受到邀请...我!”
“噗嗤...”
“别搞了呀。”
在短发女孩率先绷不住被奇怪的语调逗笑之后,气氛瞬间荡漾成恶搞式的欢乐。
“上电台节目表演的歌曲练习得怎么样了?”林森主动问起她的事业,“为此,还鸽了我们的旅游邀请,应该有些成果吧。”
“还是有些没底。”青山夏至实话实说,“有点像以前考试前的那种紧张感觉...不过,也正是由于学生时代的经验,知道这种时候强迫自己复习反而不好...就干脆歇一歇,来帮下老乡的忙散散心。”
“也不用太过看重。一次小节目而已,不好了我们再找新的机会。”
“嗯...”
大气豪迈的安慰话总归有点效用。
更让人心里一暖着动容的,还有另一人的附和。
“加油,青山姐。”
伊藤小姐摇着身边人,语气坚定地小声打气,“上节目那天,我也陪你一起过去。”
然后,她就又大睁起眼睛,被某个感动起来的家伙双手捏住小脸。
“啊!!伊藤!我的小西果!”
“青、青山!”
“不要青山!再叫一声青山姐听听!来!”
“青山...姐。”
“连贯点!”
“青山姐...”
“啊,真好,你为什么这么可爱啊!”
“唔...”
女孩间的打闹总归是很顺眼的景象。
注视着一切,林森不由得叹气。
说起来,这时候,这家伙倒不像和某只火烈鸟遇见那时,纠结年龄了...
再往深想,好像,初见伊藤时,女编辑也不想让她以姐和前辈之类对待年长者的方式称之。
不得不说,女子们有时候还真会有这种对年龄的奇怪纠结。
似乎,生怕,被喊老了一样。
想不通。
发出感慨的青年人就摇摇头,拎起筷子,开始进攻桌上的面食。
第六十二章 音乐至宝
或许存在这样的一个隐约规律:
某样事物发展到某个程度时,一些事情的发生无可避免。
换而言之,更浅显而片面地说——
到了时间就该上场。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不过,人与人间大概存在不同。
有的人对陌生的事物感到胆怯。进入不熟悉环境,面对未见的现象时,战战兢兢地忐忑,惴惴不安着举步维艰。
有人非议这种不外向。
认为是某种能力不足的体现。
懂些面面俱到的人情世故被认为是一种义务,目的只是在你来我往的过程中给彼此提供方便。
但真正的事实是——
安静而孤独的私人状态,正是敏感而挑食的才能得以更好发酵的温床。
很少有艺术家能一边与商人们赔笑应和,一边顺手及时完成创作。
可充满冲突的世界就是不介意多这么一个小小的矛盾——除非是家境优越的不羁者,大部分时候,有天赋的艺术家们,在出名前的草创期,还真就需要那用力应酬换来的票子,养活自己。
甚至,小有名气后,会有更多逃不过的利益纠纷。
不过,既然有问题,就亦会有应运而生的人。
一个职业就诞生——经纪人。
其实,在这个领域,林森自诩是个超级半吊子。
唯有的相关经验,就是前世当职业选手那段时间,和俱乐部间为一些不关键的合同细节扯皮之类。
和专业的同行相比唯一的优势,大概就在于,足够真诚,不会把脑筋用在如何从运营对象身上坑榨更多钱上。
但就算是这样,也要强过某位歌手青山夏至自己。
倒也奇怪。
明明是深谙人情之道的打工人,深谙如何在陌生城市混得风生水起。
对待自己视作梦想之事业时,她却总幼稚谦退得像个初出茅庐的大孩子。
不敢主动提前讨要报酬。
甚至,曾在酒吧卖唱那会,演绎效果和观众反馈不好时,一结束表演的第一反应是不敢面对地逃跑,更别提要到应得的收益了。
总对自己所拥有的歌喉和才能,心不安理不得。
显然,是种奇怪的现象。
但细想一下,却也能理解了。
或许,善良的农家人的念想中总有朴实的浪漫。尽管也有抱怨天公不作美的习惯,但若辛苦种下浇灌的作物最终结不出硕果,总会有自己压价吃亏也别匀给别人的顾虑。
又也许,是多次碰壁带来了不自信。大概,最开始刚来东京时,有些赔着笑脸道歉拿钱的经历。
打工遇到类似桥段时,还能自我催眠,不过是为逐梦之旅折下腰,能摆出那世俗的态度。
可当视如无价珍宝的东西像杂货市场里的劣等商品一样摆上货架,被嫌着脸的顾客挑挑拣拣,啧声着里外毛病时,可能更会有不可向任何人消解的委屈、不甘乃至愤慨杂在其中。
唯有这档事,带来的是不可减免的真实伤害。
向梦想进发是能赋予人神圣的使命感之事。可最使人黯然的,不过在这过程中发现,根本没人在乎你是谁。
待你,与对狗苟蝇营的贩子不会有任何的区别。
文娱艺术产业市场化的时代,商业价值是唯一的度量。
无人问津的真诚和不成器的烂俗吃同一桌,任着烂在臭水沟的角落。
更让人痛苦的日子还在后面——在这没有网络这一传奇传播媒介的当下,但凡有一丝不愿放弃的扭头,就必须在成名前,逼着自己挨家挨户拜访上门,将心血酿成的作品推销,搔首弄姿,倚门献笑,不厌其烦像个不要脸的商人一样疯狂推销自己。
看起来,尊严和面包只能选其一?
林森却有另一个答案:
“要不,我来。”
他也正是这么做的——领着被告诫“听我安排少言即可”的女歌手,提前跑去《大田真夜中》电台节目录制现场,明目张胆找制作人聊起资源分配乃至报酬的问题。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神奇。稍微转个一手,就能很方便地将一切描述得天花乱坠如满堂华彩。
反正,老脸一红的也不是自己本人。
就是,可怜了第一次被如此讨论的青山小姐。
在林森大张旗鼓描述沟通着演出内容将如何惊艳时,自觉羞耻却无以插话,憋得满脸通红,只好抱紧娃娃般的伊藤小姐,藏在短发女孩身后。
看得作为节目三把手的主持人鹤子女士捂嘴直偷乐,再将目光聚焦与在大腹便便的制作人和戴着鸭舌帽的导演面前毫无惧色的挥手描述的青年人。
“综上所述,我觉得,当前两位的节目空档出来的那几十分钟,可以全部留给我们。”
林森如此笃定发声,“无论杂谈、即兴翻唱或是更多驻场曲目演绎,我们都有所准备。”
而后,在面前交谈着两人的愣神中,他举起手指:
“并且,我能保证,几乎所有曲目,不仅是在贵节目上首次公开放送,并且,有不低的创意和名曲潜力。艺术价值,很高。”
被讲得一愣一愣的电台老大老二就忍不住对视一眼:
“有多高?”
“三四楼那么高。”
“何出此言?”
第一反应,是不信。
两人并不眼熟面前这个男子——东京的音乐经纪人、歌曲制作人乃至乐评人圈子,显然都根本没这号人物。
加上外貌年轻的特色,相关的经验就存疑了。
看起来,完全像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毛头小子在肆意吹擂。
思来想去,导演决定拿出自己音乐素养,验证一下面前年轻的经纪人是否夸夸其谈:
“我们这期节目,主打的是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垂至内容。作为以车载电台为主要媒介的音乐电台,我们打算做一起爵士和民谣的专题。”
然后,嘴里再冒出来许多唬人专业名词,诸如“西洋爵士”、“爱尔兰民谣”、“本土传统民谣”、“现代爵士”等等。
紧接着,他伸手正一正鸭舌帽,端正脸色,沉下声音:
“本来,只打算给你们留出民谣系列的时间...自信是好事,有时候,得陇望蜀,可能需要自身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