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东京
“隐约听她讲起，战争是罪恶的，应该去反思侵略战争之类的话题。但，当时我们还是懵懵懂懂的孩子，她好像也不愿意多讲下去。在教完我们这一届以后，听说，她好像就去做别的工作了。”
不过，虽然对当时老师话中的细节不太记得，女孩却完整记下了那首歌的名字、曲调和歌词。
它叫《斯卡布罗集市》。
那真的是一首很好听的英文民谣。尤其是，对于某个当时刚对吉他弹唱产生浓厚兴趣的女孩而言。
初听的她，被每一句吐词，每一段和声所吸引。以至于，下课后，难得鼓起勇气，克服害羞，去老师的办公室发出请求，希望能再听几遍。
然后，那位老师欣然同意。不仅将歌词手写下来赠与给她，还送了她一本牛津出品的英文词典。
那之后，女孩开始艰难的英语自学之路。
她努力记下歌词中每个单词的读法，再去词典中找到对应的词，反复对照。
女孩的英语成绩一直不太好。但是，那时，却依然顶着身上那股年少的劲头，硬生生学会了歌中的所有单词的英式读法。
实在是艰难却有趣的经历。以至于，回忆起来的青山小姐，都有些忍俊不禁。
扯住林森的衣袖，念叨起来：
“那时候，每天和别人讲完话，都要一遍一遍下意识重复歌里那几个单词。什么，Parsley、Sage、rosemary、thyme。然后，就把家里人吓了一跳。他们不懂英文，只以为我得了什么胡言乱语的怪病，直接把我送去了医院。”
“那么，医生怎么说？”
“doctor。”
“戏来了代入回去了是吧。我问的是，医生怎么评价你的行为的。”
“医生肯定是没看出毛病来的呀。当时检查完说，一切正常，小孩子不懂事念着玩的啦。”
讲到这里，青山小姐脸上的笑容更甚几分。
连泛哑的嗓子里冒出来的声音，似乎都轻快连贯了一些：
“但，回去以后，我练得更疯狂了。经常早起扯着妈妈重复一些我在词典里发现的，会念的单词。结果，又把全家人吓了一跳，觉得我这个一直安静的孩子突然这么疯起来，一定是被什么妖怪附体了。后来，还去请了附近的一位老巫女过来。”
“巫女又怎么讲的？”
“嗯...witch。”
“别他喵学英语了！”
“哈哈哈哈~”
青山小姐嘻嘻哈哈得前仰后合。很难想象，这个一看就大咧咧的女子，曾经居然会是个害羞内向到不敢举手发言的孩子。
至少，林森是没办法讲这前者后者联系起来。
不过，大概也弄清了女孩英语发音异于常人的原因。
便就再望向身侧之人，对上她好奇的目光：
“小林突然聊起这件事干什么？”
“当然是有所目的。”
林森又找来一张纸，将某句曾被念出来的英文端正地复写一遍。
然后，转身，举起纸张，挡住女孩一直盯着自己脸的目光。
“再读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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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蔚蓝如大西洋一般的眼睛，让我像泰坦尼克一样沉溺...”
其实也并不是那种很地道的英语吐词。有那种自学的不标准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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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并不具日式英语听起来时，那种奇怪的土里土气。
反而，稚嫩中有一丝天真的俏皮，有非常强烈的特点。
很棒。
特别棒。
以至于，林森忍不住发出赞叹。
“太对了。”
“？”
然后，在青山小姐有些困惑的注视中，林森伸手，取过靠在桌边摆着的吉他。
放在怀里，轻轻拨着几个泛音，好像是在复习曾经练习过的简单伴奏。
也使在场的大女孩略微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要作几首英文歌吗？可是...不不不不不。”
她连忙摆起手，打着退堂鼓，“我的英文，没你想象的那么好的啊！实际上，升到高中以后，我的好多英文念法也被带回那种五十音模式了...”
“只要这句读的漂亮，就够了啊。”
“肯定不够吧！其他词念不好的话，就这句怎么够啊...”
然而，下意识地推拒完后，青山夏至发现，面前的青年人却不回答，只是抬头，看着她。
嘴角突然有了弧度。
“忘记告诉你了。这首歌，从头到尾，只有这一句歌词。”
“...诶？”
这个回答让青山小姐瞪大双眸。
林森却不理她。只是自顾自继续拨着吉他，重复那个旋律无比简单的伴奏。
“那么，接下来，听好了。这句词，只有两种初始唱法。”
然后，在女孩的凝望中，青年人拨着吉他，随口一句简单的调子：
“Eyes-blue,like-the-Atlantic,and-I'm-going-down,like-the-titanic.”
“！”
明明是处在普通人类标准音域的几个音调，组合起来，却有神奇而动听的魔力。
尤其是，从他口中，用那种向来洒洒然的声音，这么放松地唱出来...
“小林...唱得好好听！”
青山小姐忍不住发出惊叹。
“因为，是极简却朴实动人的曲调，谁来唱，都不会差。刚才是低版的，那么，接下来这个，稍高一些...”
林森就又轻唱一遍这句歌词。只不过，这次，曲调是一个更高的变种。
却依旧处在很舒服的音域。以至于，真音如清泉流响，从嗓子里悠悠淌出来。
为了强化记忆，这次，林森将这句词的两种唱法都轮流重复了好几次。
达成了很好的效果。甚至，视野中，青山小姐的眸子又开始闪动起来，投过来的，近乎是那种迷恋之色...
大概，确实为歌曲的美好所感动吧。
林森，就在大女孩这样的表情中，将手中的吉他递过去。
“你也试试。”
“......”
“青山？”
“啊！”
女孩才呆呆反应过来，脸颊泛红，大概为刚才的失态而害躁。
慢慢调整过来后，却在抱住吉他的那一刻迟疑。
“我的嗓子...”
“就是要在这个时候，才能体现歌曲的简单和动人。不过，确实要注意，轻声一点。”
“嗯...”
不知为何，女孩突然有些踌躇和羞涩起来。
哑掉的嗓子，唱出来的话，肯定会不好听的...
糟糕的一面，不想展现给他...
却悄悄抬头，将他等待时的平和表情收入眼中。
眼前隐约浮现出，刚才他弹唱的模样。
灯光下，简朴的木桌前。刚替她做完夜宵的青年男子抱着吉他，直直着澈然的目光，望她过来。
寻着她的眼睛，瞳孔中倒映出她小小的倒影。
轻轻用近乎念白情话的唱法，向她述讲着简单却美好的内容。
大西洋般的眼睛...
让我如泰坦尼克巨轮般沉溺...
哇啊...
青山夏至承认，当时有猛然心跳加速的感觉。差点，就没忍住，顺着冲动，拥抱上去。
连忙深呼吸，将旖旎的心绪压下去。
现在，还不行还不行还不行...
好容易忍住渴望。
却没能忍住，将一部分心情放在了出口的歌声中。
以至于，此时此刻，哑哑的嗓音却意外有了一种留声机般的复古感。
让面前的他一下子双眸一亮，凝神看过来。
“很好...”
明明只是简单的夸奖，此时听起来却像是带着温柔语气的撩拨。
青山小姐就浑身一颤。
一时，竟有些迷迷糊糊，傻傻顺着他的嗓音，毫不犹豫执行下一个指令：
“再试试，另一种。放松...来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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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就这样，不用紧张...”
恍恍惚惚，慵慵懒懒，连身体都发麻起来。
只是，下一刻，缓和念叨的、轻轻哑哑的女声却为某种突入而一下子有些变形。
然后，近乎变得呜咽。
女孩就一下子绷紧身体，好一会才稳下来。
伸手，指向一脸懵懂地将自己奇怪反应收入眼中的青年人。
“等下，等下！你...不要在这个时候...呜！”
奇怪的用词瞬间让他双眸大睁。
“不要这样突然就进来了啊！”
“？”
“就是说，不要自顾自地突然一起伴唱啊！我，我...受不了。”
“啊？”
呜...
渐渐开始胡言乱语的女孩一下子再组织不出语言。
仿佛，瞬间变回中学时期那个内向到话都讲不出来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