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东京
到最后，在边上当观众的孩子无忌的哈哈笑声中，难得害羞躲到林森身后，推着他当场开溜。
大概确实是丢人的经历。
以至于，下了两层楼，出了商场后，还在纠结：
“小林怎么能单手抓住球的啊！”
“这不是有手就行吗？手指一用力，就抓住了呗。另外，这球好像还比标准版的小一些吧。”
“现在才发现，你的手比我大好多。”
这么哝哝着，自然而然，青山小姐站到青年人身前，止停了彼此的行动。
伸手过来握住手腕，抓过去林森的手臂。
“手指摊开！”
林森下意识的照做。
然后，慢慢感觉到，一只小上一些的，柔嫩的手掌，慢慢地贴上他右手的掌心。
不知是不是无意，接触瞬间，好像还被轻轻摩擦一下，挠得手心一痒。
“嘶。”
林森定睛凝视过去，却发现身前的女孩正专注盯着她讨论的画面，整个目光都放在两只相贴的手掌，似乎集中注意力在对比。
完全没有任何瞄过来寻找对视的意思，只浅浅翘着嘴角。
应该，也许，无心之失？
第九章 非常好朋友，使我被双人包夹
可以证明的事实是，青山姑娘的手确实不大。
只是堪堪正好能捏稳吉他的琴颈。
只能刚刚有那么点余裕想去抓住一个简单的梦。
她能将那样的未来收入囊中吗？
林森不清楚。他只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的手腕刚刚好可以被身前的女孩握紧。
乘上地铁，穿过人流密集的涩谷，直达林立高楼的新宿。
“趁着中转回板桥那边之前，先买点读物吧。”
“什么书？”
“《钢琴学乐理》之类。小林不是说你准备了很多钢琴曲吗？虽然有把握能用吉他的办法弹出来，但还是得了解原曲才能更好改编吧。之后，可能还得去店里租台钢琴试试...”
“这倒是。”
能感觉到青山小姐很认真地在对待方才说的短片配乐的事。
莫名有一种欣慰。做下的事情被人仔细记下，用心考虑，倒是很不错的感觉。
只可惜，此般宽慰之情未能存在太久。径直于下一句对话破灭。
“当然，更重要还是买那本《我们向夜晚奔去》。五木先生那万人追捧的热销大作！”
“阴阳人烂屁股嗷。”
“嘻嘻。”
更糟心的事还在后面。
收录音乐理论书的大店，坐落于某座高楼的第一层。
这种豪华书店有其特点。
价格称得上普罗，但绝对算不了亲民。
随之而来就有了一个问题：
愚蠢的小扑街，莫非以为什么书都能上本店的架吗？
你什么档次？
于是顺理成章的事件发生——
两个傻瓜顺着小说区从头绕到尾，最后才发现，无论五木老师的旧作新作，都不配在这偌大的区块中有得一席之地。
期间，夏至姑娘的表情就更有意思了。
一开始，意识到某人的书好像未能配上此店之桌时，会不时偷偷望过来，脸上浮现那种隐约的小担心，关照着林森的神态。
慢慢确认，他除了郁闷之外没有展现出别的微情绪时，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然后即刻转变成哈哈大笑的损友，琢磨起一些整蛊人的话：
“这家店的档次真的太低了啦！居然连未来大文豪的书都不收录。采购部的人，真是有眼无珠！”
“会说话就多说点吧。正好我租的房子里装了个新的洗手台，要不哪天带你过去，让你对着那枚下水口讲个够。”
“哇！”
之后互相又搞了几句，按下不表。
便更上一层，去找了一些有关钢琴和乐理理论的书籍。
不由怀念起后世的电脑软件。在强大算力与编程代码加持下，已能做到五六线谱的一键转换。
也能理解为何十余年后PC技术成熟后，科技迎来大爆炸——很多信息时代看起来简单到傻瓜一键完成之事，放在当下，都需求人力和大量时间。
还有，脑力。
至少，此刻落座在临时阅读区的林森，望向身旁垂头研究着身前桌上乐理书的某人，发现她不停地在用拳头敲着额头，一副大耗心力的状态。
好久，才长叹一气，仿要寻求什么打劲话般地瞄过来一眼。
“我记得青山看得懂五线谱的。”
“小时候，肯定有学过。那个时候，五线谱一般都是用来精确纠正哼唱发音的，比较直观。但是，一旦到了与六线谱互相转换这个层面，就很痛苦了。”
就像解答布满卷宗的基础方程题。一眼扫上去当然能感觉出难度不大，但一点一点对照细节地具体解析起来，就成了一种苦楚枯燥的重复劳动。
一会，就头晕心累，难以为继。
“大书店就是这点不好。来来往往的人影在余光里飘来飘去的，人要昏了。”
“而且，虽然称不上吵闹，但也有些杂音。”
“要不，还是去我家慢慢看吧。顺便，今晚，小林你留久一点...有空吗？”
“这个当然。”
得到肯定答复的青山小姐很开心。就赶忙拉着林森站起来，把书收起来抱在怀里准备去结账。
不经意间，又晃过来轻轻一撞林森的肩膀。
慢慢贴近。
似乎是无心，在略显安静的环境中，她有刻意将声音放得很轻：
“......”
“什么？”
林森只好下意识低头，略微凑过去一些。
直到，两人的脸颊相隔，几乎能感受到彼此隐入空气中体温。
才终于，得到了嗡嗡重复的第二句。
“待会，把到时候需要用到的曲子告诉我，我来记下且谱出来。”
“可以。”
夏至姑娘就扭头望过来，再哼哼默笑起来。
林森甚至隐约感觉，有呼吸轻轻打在脸上。
随之而来是清甜的果糖的味道。
苹果？青柠？有些混杂不清。
才偶然记起，身边的女孩偶然在某次闲聊中谈起自己对吃糖的喜好。
她有一点点轻微的低血糖。虽是心灵很坚强的女孩，身体却诚实地受不了折腾。
累的时候，哪怕意志力强悍，经常都站不住。渐渐的，听从龙虎屋里那位年长阿姨的经验，开始带些糖果在身边。
觉得有些不舒服的时候，就含一颗在嘴里。发觉效果显著之后，就养成了习惯。
这种由微小普通的故事中映射出来的细节，混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扯聊中，其实并不太为人关注。
也许，转头就忘。
但林森有个记忆宫殿的外号。这诸多往事，换别人可能早就遗失，他却能清晰记得。
一时有些恍惚。就感觉，某个女孩的形象在脑中愈发丰富。
不过，调整得很快。
旧物零一把陵久蛉厩
即刻拉开距离，变为礼貌的并肩而行，下了楼结账。
老话讲得好，人贵在拎得清。
已经和女孩讲明白了。不论她怎么和自己相处，自己始终要有保持稳定距离的意识和习惯——林森绝不当那种模模糊糊的人。
尽力维持一些界限感——这是他与任何人相处的准则。
“不过，这次真的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最后的硬币，刚才买车票用完啦。”
排队到收银台的首位时，青山小姐站在林森的身边。大喇喇双手探进裤兜，把左右两个口袋都翻了出来。
却还是傻乎乎站着，不知道哪来的安全感地在那憨笑。
长裤荷包中确实如她所说的空空如也，只有几枚糖果——然后，其中一枚被塞进了正从钱包里取钞票的林森所蜷起的手心。
此时，站在青年人身边的女孩一点也不怕丢人地笑着。有阳光穿透她身后出口的玻璃门，绕过她纤好的后背，点亮她面朝着的那个他。
而这般大方展示自我之拮据的场面，亦吸引来不少旁人注意。
却在看清故意搞得穷巴巴的女孩身旁那个看起来可靠的身影后冁然。
就不在继续在意两人的趣味互动。只目视着这对结伴的身影离开。
重新站到门口，街边，抬起手遮一下逐渐温和且黯淡些的阳光。
“下午六点了都...太阳待在天空上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啊。”
“对你来说算好事吗？”
“当然！我啊，最喜欢白天了。”
夏至是一年中日照时间最足的那一日。
夏至姑娘，某种意义上，也做到了人如其名。
身后当然背负着黑夜。但，无论如何，她展现在外的，是耀眼如持烈的阳光般的东西。
多么了不起的，普通人。所以，当然也希望这样的存在，能有所得。大概，是源于人本性中的对美好的期待。
本该继续总结几句，但也许时间不等人。
林森的身侧又被轻轻一碰，引着他转身。
“目的地车站啦！该去我家那边了。”
“好。”
林森也就顺从这股轻轻的力道转身，被青山小姐往路内挤了一挤，行了好几步。
“才发现青山走路好喜欢挤人。”
“就是说，往里面去点啦！”
大概只是普通而放松的动作。只是，下一刻，余光扫到什么东西的青年人，身体下意识地一僵。
整个停住脚步，短暂地肃立如石。
好一会，才在身边的女孩好奇而带些试探的目光中，扭头望向身侧，人行道靠里的那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