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东京
“这个,哥们就有话说了。好像是您老人家看了我今日的稿子,再偷窥我放在桌上的钱包检查钞票的数量,敏锐地发现少了好几张,然后开始装模作样旁敲侧击地念叨什么稿中内容是否与现实有所雷同这种话。”
这番话好像难得给某只火烈鸟整得有些失态。
慌乱之后,一番迅速调整。
再一皱眉,嫌弃地往后退:
“夸大其词君能不能不要把随口一瞄和随口一提讲得这么幽怨和做作。”
“您也不遑多让来着。”
互相恶心一番,却最终还是回了真正应该深入的主题。
“怎么说呢。奇货可居,是其中一个原因。我钦佩青山小姐的努力,也觉得她没有她说的那么糟糕,在我眼中,她是未现世的石中玉,将来很有可能大有所为。所以,我才决定投资她。”
笹川理芽便道:
“另外的呢?具体一点,比如,就算是朋友,凭什么拿钱帮她?除了投资以外,就只是,觉得她人不错?”
可是,讲完这句,她却发现,面前青年人不回答,只平静地望向她,盯着看。
霎时,女子心跳有些加速,甚至下意识想在椅子上蜷缩起来。
好容易在一瞬间调整回来,她毫不客气瞪回去。
“蛆虫君能不能不要使用这种令人反胃的眼神。”
“因为你这个问题太回旋镖了。”
“何以见得?”
“我问你,笹川编辑。你可还记得早春时的那间电话亭?”
“。”
笹川理芽一愣。
回忆便纷涌而至,裹挟着意识回到那个平平无奇的春日里的黄昏。
那时的她站在路边。
看着当时还不如这般游刃有余的某人。或者说,更精确一点,面貌窘迫,看起来处境糟糕的小林森。
那时的他。叹气,挠头,感叹穷病难医。
那也许不是她和他的第一次相遇。
却,也许是重要的一次。
心中一瞬间涌上感慨。还有一种微不可察的怪异的难抑的情绪。
欣喜,庆幸?
不,不...大概,突然发癫的胡思乱想吧。
下意识驱散纷杂的心绪。
因此无言,只回到现实,凝神望向桌对座的他。
听他问:
“那个时候我们还不熟吧。可以说是,真不熟那种。那么,该我问你了。当时的你,凭什么要搭理我呢?”
“那个,完全不是一码事,是某个走投无路到不要脸的赌狗君,自己硬要凑上来。”
“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日的天气,你的语气,和你第一句话的每一个字。”
“什么?”
笹川理芽一惊。视线中,青年人还在盯着她。
“你没有问我在干什么,你甚至没有先和我打招呼。你站在我身边,叫住我。”
他这么开口,一字一句地复述,嗓声清明沉稳:
“你说,‘你缺钱吗?’。笹川理芽,你真真实实的告诉我,不要嘴硬。那个时候,你难道只是想过来和我打个招呼?难道只是想来讥讽我,嘲笑两句穷鬼杂鱼?”
“......”
这个问题,笹川理芽一时竟答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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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好叹息,双手环到胸前来,在气势与姿态上找补:
“诡辩君的口舌之能,近来,愈发精妙。确实,有些招架不住。被你,绕进去了。”
“讲实话,我真的挺高兴,能遇到笹川编辑。。”
林森对笹川理芽竖一个斜的大拇指。
“世界和人生历练,一直在教导我们学会残忍和冷漠。可心怀赤诚的人,内心深处始终藏着小小的善良。茫茫人海,这样的同类能相遇,实在是一种幸运。你说是吧,笹川编辑?”
“我没有你描述的那么高尚。”
“我也没有那么高尚。只是,我记得,在曾经的低谷时,有很多人拉过我一把。你,是其中重要的一个。这个,始终记着。”
“。”
“所以。”
在女子的沉默中,林森对着她摊开双手,“我亲身的受到过这样的帮助,也始终为此感激和庆幸。那么,当同样类似的状况出现在我面前,而我也不用付出很大代价的时候,我有什么理由袖手旁观呢?我愿称之为,善意的传递。”
“现实主义角度的真相是,这样的故事不会继续传递下去。”
“确实。但,我可以保证,在我这里。这种温暖并没有中断,这就够了,不是吗?”
林森讲得很坦荡。
以至于,方才还皱着眉头的火烈鸟再维持不住严肃的表情。
一副被说动的样子,整个人都缓和下来。
就是讲,哥们这辩论,再别说了。
搁战国,说不准能混个什么子当当。
——这么短暂自得了片刻。
但大概是中什么帅不过三秒的诅咒,下一句带点质问意味的话,即刻于耳边响起。
“但是,我必须说的事,自以为是君,有没有察觉到自己行事的欠妥?”
“嗯?”
稍不留神,话题的主导者瞬间转变。
林森发现,面前的女子转换姿态。慵懒撑着下巴,盯他而来。
好像斟酌出了什么胸有成竹的论点。
坏了。不对劲。
隐约的预感让林森察觉,接下来,他好像要从话题掌控者,变成拷打的对象。
而事实,也正如此。
那一瞬间,有反应过来她的突破方向。
可当想开口时,早被抢先一步:
“我当初借你钱和你资助这位青山的区别,你知道是什么吗?”
哇,好快的嘴。
林森只好顺着火烈鸟的话题回答下去。
“...主动方和被动方问题。”
其实,林森也清楚这点。
当初笹川理芽对他的资助,只是抛了个由头,剩下,让他主动去提。
而他,对青山姑娘的资助,却是他自己主动提出来,最终等到那个追梦的女孩同意。
两者之间,是有区别的。所以,如果真要深究起来,是会被女编辑从很多方面直接进行一个道德的拷打的。
比如,现在:
“你有没有想过,迫不及待主动提出赞助,奇货可居也好,出于心底善意也罢,实际上会好心办坏事?”
“你知道这种你提出来的资助意味着什么吗?如果那位青山真如你所说,是单纯善良的那类人。那么,在经济上依附于你之后,她要如何与你相处?”
“低声下气,低三下四?这是她,还有你,期望的情况吗?还是说,没脸没皮君,觉得谁都能和你一样,可以不太有顾忌地和债主这么自得的相处?”
“另外,既然你有谈到,她亲口承诺,这期间的成本她最后会还上。那么,如果奇货终无人问津呢?你有想过后果吗?”
“就算你装模作样地大方抹掉这笔钱,她会同意吗?若她最终背着一笔债务回老家,她该怎么和家人解释,周边邻居熟人,将怎么看待她?”
“你要知道,乡下环境不如城市。很多邻居,熟人,是要处一辈子的。你有想过这些人间的偶有的闲话谈资营出的舆论,有多大的重量吗?”
“我自认是这类舆论的体验者。从小开始,我就是东京上层圈子里的笑话。没有人愿意和我有任何关系的增进,这恰是我父亲想要的结果,也是我变成如今这个鬼样子的源头。这点上,没有人比我更有发言权。”
“所以,回归正题。就算本意是好的,甚至开始阶段是好的,可最后真的能好吗?”
到最后,难得在争端中占得上风的编辑女士保持了抱着胸的姿势,甚至昂起头,如她争斗中获胜的鸟类本体一样胸昂。
挥动着,拷打的鞭子:
“自己,觉得为别人好,有没有想过,也许,只是一厢情愿?”
“哇。”
果然是很有力的发言。
甚至,还没完。
“或者说...”沉下声音,火烈鸟女士的眼神一下锐利起来,“有一种可以让一切合理的角度来看。就是,你看上了那个女孩,想借机进入她的身心,所以,一切都是装模作样,用这种手段来达成你邪恶的目的?”
“...啊?”
“我倒是没有在...意道貌岸然君之感情生活的意思。”
这么说着,编辑女士故作不屑地再撇嘴:
“只是,不论如何,你我目前毕竟有名义上的婚姻关系,也有一切五五开的契约。这种情况下,如果你真用这种手段得到那个女孩,要怎么和她解释你和我的关系?你要这样对待你未来的伴侣吗?”
讲到这里,她又瞪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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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渣君是这样给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的归宿吗?还是说,你想借此事背叛我们当初协定好的契约?小林森!说话!”
“哇。”
戏有点太多了呀,这个女人。
有那么一瞬间,林森甚至生起陪她继续这个整蛊搞耍下去的冲动。
但最后还是冷静下来。
其实,虽然发言后半段大概是戏来了借机爽喷一顿来进行“友好互动”,为之前言谈中的下风找回场子。
但前面的逻辑,还确实真没错。
虽然本意大概是好的,但真正执行起来,确实有各种潜在的问题。
到最后,可能资助目的没达到,还给青山姑娘给搞裂开了。
不过,林森有自信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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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除了朋友,他有另一层身份——乐队合伙人。如果必要,未来还可以再加一个经纪人。
两层身份保险下,他自信有办法纠正青山小姐在他面前可能的难以自处的问题。
至于债务——更简单。
且不说他相信青山小姐能成功。就算最后真的失败,他也不会让那个女孩背上压力。
不是说免除那些债务。而是,以合伙人的身份,购置她作品的版权。这样,一切就平了。
林森相信自己的眼光,自认看得到这些东西的价值。可能现在因为时代原因不火,但相信未来必定能有价值。甚至,到时候青山小姐也能得到迟来的慰藉。
林森确实是那种得过且过的人。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他还是有规划的。
适当规划未来,某种程度上也是为眼前的今天负责——他清楚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