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东京
喉咙发哽,紧握双拳:
“嫌钱多的话,去扔水里啊!为什么,要这样...”
“我是神经病吗,这么浪费钱。”
“你不是神经病吗!!!你没有浪费钱吗!!!”
女孩抬起头来。
脸上是泪痕,眸中是蓄满的委屈还有淡淡的凶狠。
她伸手把过来,抓住双肩,拼尽全力地摇晃着。
向来温和轻柔的嗓声此时竟是怒音:
“小林森!我和你说了!说了!说了啊!我接受自己的失败,我应该回家,我已经认命了啊!明明,已经可以了啊!为什么不顺从我这样决定下去呢!最后给彼此留一个美好的回忆,然后干脆地结束掉,不好吗?”
“......”
“为什么要这样子!为什么搞得你什么都知道一样!为什么搞得我像是什么都伪装不了一样!”
蓄满的泪滴慢慢划过脸颊,大概也带走了二十四岁的女孩最后的力气。
她整个瘫坐下来,手背拭在上半脸,做最后抵抗地挡住表情。
“非喜、喜欢,呜...看我,这么丢人的样子吗...”
“......”
“你这个混蛋,变态,王八蛋...明明,连我自己已经快看不清未来了,就这么逃掉,不应该是很体面的吗?不应该是谁都能接受的吗...”
她呜呜啦啦地一塌糊涂地自顾自地说着,听在林森耳里,竟变成让人轻松起来的内容。
嗯...哇。
好像,确实是如她所说,有点变态了。
不过,真的确实是好事。
一直以来积压的东西释放以后,会有种特别特别轻松的飘忽感。
这点,林森体验过,所以,明白。
他就接着等,一直等。
等到面前的她的喃喃声,从清晰变到呜噜啦啦,从响亮变到哼哼,从绵长变到断断续续,再最终噤静下来。
最后,又摆回将埋进腿里的姿势,只是余出一只手,在地上胡乱扒拉。
林森不是瞎子。顺着方向过去,很轻松地就找到了装在木盒里的卷筒纸,拿起来递过去。
由着青山小姐扯断一小长条,躲在自己的双腿里清理完乱七八糟的脸蛋。
再然后,是闷闷传出的声音。
“还有,我不习惯用手帕。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买卫生纸。”
“那可真是太贵了嗷。”
“。”
青山夏至抬头,用力瞪过来一眼,忿忿的。
“所以,这么玩弄我,有意思吗。现在,满意了吧。”
“这段时间,好好平心静气吧。最后认真地对待你的梦想,仔细想想,到底是坚持下去,还是在什么时候给它一个结尾。”
“反正,怎么都是一样的吧。无人问津,自娱自乐。既然有个神经病冤大头免费饭票,那就继续这样子得过且过混着呗。”
“也就是说,同意了?”
“已经把我逼成这个样子了,脸面都丢光了,我还有别的选项吗?”
“我逼你了吗?不可思议。”
“我,从来不喜欢欠人东西。今天开始,每一笔账,我会记下来。以后,等回老家,赚钱还给你。”
“确实。你不还,哥们还得找你要的。还有,莫非就没有功成名就的选项?等你未来成大明星以后,这点欠款相对你的收入,应该是洒洒水吧。而且,到时候的剧情也要换一换了。变成苟富贵勿相忘了。”
林森这句话让青山姑娘没绷住地笑出了声。
一如刚才的他。
再瞥向他一眼:
“所以,你真的哪里有问题了吗,小林森?成天吹捧我这么一个一无所成的三流人,非要想看看我自以为是地去追梦的丢人样子?”
“就是说,哥们一直觉得,你就是失败太多次了,自信力都被磨丢光了。”
林森毫不犹豫的发言让青山夏至别过脸去。
有些无奈失语,最后才哼出一句:
“大概吧...你觉得是就是吧。成天哄傻子一样,若非我不是你一样的傻瓜笨蛋,就真信自己能成为大明星了。”
“你能。你当然能。”
“我当然不能。你骗傻子。”
“你能。”
林森回答着。再,后仰身体,凝视着女孩身后那高高的柜子。
上面积着的,是她满满的心血。
有句话说得好。
梦想也许会背叛你,但,努力,绝对不会。
尽管,自己就曾是意难平者中的一员。
尽管,面前的这个出生在夏天的女孩,至今还在旷野上漫无目的地奔跑,没有寻得属于她的花朵和烟火。
但,现在,这里,林森还是愿意去相信一点。
“但愿,未来,你会成为了不起的人。”
青山夏至没有回应这句话。
恢复力气的她只是站起身,也拉住林森的手臂,扯起来。
装模作样绷着表情。
然后,伸手,一指窗外的天色。
“我家只有一张床。难道说,你搞这么多煽情戏,最后是希望我肉偿?”
“哇。别搞了呀。你才是真有点变态了,青山。”
于是青山小姐伸手,翻转青年人的身体,低头哼哧哼哧地将他推出门外。
“那么,晚安。”
“晚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加油吧,做自己想做的,决定自己想决定的。无论如何,我说话算话。明年秋天之前,哥们一直挺你。”
临出门前,林森还在作着最后的强调。
却在下一秒,发现那双一直用力顶着后背的手,不知何时已探过身体,在自己身前交汇,环住自己的腰。
然后,有一张侧着的脸,贴上背来,隔着布料,有软和的触感,还带点隐约的温度。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小林。”
“非觉得有什么想要表达的话,说声谢谢就行了。”
“那么...谢谢。”
话音落下,环着的手松开。紧接着,一只手扶上了腰,轻轻往前一推。
“砰。”
关门声。
青年人转身,最后望一眼身后紧闭的门,双手插进口袋。
铁板之隔的另一端。
女孩背靠着这扇门,紧贴,聆听愈远的脚步声。
“其实,刚才,你要我说什么,我都会答应的。”
她喃喃着。
“但是,过了今天,再想提要求,可就没这么简单了啊,笨蛋。”
第三章 你之见
林森回忆起古老的典籍。
字字斟酌起曾出于好奇背诵过的原文。
“车乘进用不饶,居处困,不得意。应该是,这几句。不过,逐字翻译起来,我想想...”
“车马,日常进用,不充盈。生活,处在,困难的状态,不能够,得志惬意。”
“牛的。”
老屋中,青年人对身前率先抢答的女子竖起大拇指,“根本难不倒你。”
“高中对汉字兴趣大的那时候,因此买来一整套带日语注释的各代史书。其中,就有那本无韵之离骚。”
笹川理芽的语气平静,“实际上,从文化魅力上来看待,就我个人而言,其实挺向往汉文化。初中时,琢磨夏目金之助先生的笔名,觉得漱石一词很是隽丽漂亮。就顺着追究下去,在《晋书》中了解到漱石枕流的原典。大概,是因而结缘的起因。”
“记得应该是用来指代隐居生活。”
“是。古汉文化将这种行为,视作品行清澈不慕名利的君子之举。文盲君也知道当时的我的处境。接触,品读与回味之下,自然随之也有钦佩、羡艳和向往。”
“那曾是你想要成为的样子。”
“谁说不是。”
回答着的女编辑却叹气,端起杯子,抿一口咖啡。
“但年岁见长的过程剥夺了少年时身上的纯粹。开始感受现实、命运还有身不由己。真实的自我就越来越污浊肮脏,丢了勇气、稚气、傻气。离曾经的理想和目标,也越来越远。”
“何尝不是一种遗憾啊笹川编辑。”
“所以,能不能聊回最开始的话题。顾左右耳言它君用文学典故转移话题走向的伎俩,实在有些低级。”
“这样的吗。”
正对面的笹川理芽就一撇嘴,略不屑的表情,移开目光。
“不论如何,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妻子。但,至少也请在某些时候保持基本的尊重。就算是名义上的丈夫,就这么光明正大,明目张胆,对着法律登记的配偶,详尽讲述如何包养一个女孩的故事和全程的心路历程。此行此举,是不是,有些不太尊重呢?”
“就包养了吗?”
“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归根结底,你我也只是利益上的关系。对我而言,倒也没那么在意。就是,细细斟酌起来,总觉得荒诞。”
“荒诞就是人生的主旋律啊。诚如法国的阿尔贝加缪所言。”
“那便,祝哲学君的结局也能如你所赞扬的这位作家一样,出门被车撞死。”
“有点恶毒了嗷。”
“不否认。说起来,孤寡恶毒未亡人的身份特征怎么样?表面娇柔内心阴暗,倒挺适配我现在的状态和形象。”
披着愈长的散发的火烈鸟女士侧过身体,如其红鹳科红鹳属的动物本体梳理羽毛般,用手指轻轻理着柔顺的发丝。
整得煞有其事。
搞得跟真的一样。
给林森都整乐了。
“这么变态的吗?搞这种东西。”
“始终不懂脑回路君的奇思妙想。”
笹川理芽重新正坐,歪着脑袋。
“这么去援助一个不得志的民谣歌手,为此搬出《奇货可居》的故事来自我催眠。对这位朋友,就这么有信心?”
“以证明可行的历史故事作镜,为自己的操作来背书。很正常吧?”
“恬不知耻君最变态的地方是,毫不顾忌地这样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