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东京
“性、性别？？？！！！”
......
数分钟后。
“性别，女？！！！！”
同样的大吼声回荡在球馆中。
方才还面如沉湖的教练，此时却满脸失态的表情。
发出了与刚才的林森同款的惊呼声。
也因如此。
场馆中所有还在训练的青训队员也都停下动作，望来这边，目光焦点是某个半藏在青年人身后站着的，某个同样一脸迷茫，不知为何所有人是这般反应的高中生。
霎时间，球馆内只剩乒乓落地的哒哒声音，如骤来风暴前的浅雨，奏出噼里啪啦的前奏。
大概从未体验过这种程度的视线，丹羽结弦有些畏惧，下意识藏在跟随的青年人的身后。
只可惜，她面前的某位前辈，此时的表现似乎也不太正常。
好像还未从某种震撼中回复过来，却还是强压下情绪，尝试处理起当下情况。
“不好意思。因为我的乌龙，大概搞错了什么。这个，听闻荻村教练提到过，俱乐部有女乒分部。也在，东京市吗？”
“...等我一下。”
面前这位教练表情几经变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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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定格在郑重，望林森一眼，就冲到门外。
不一会，带着一张白纸回来，双手平举，递送到林森手中。
“纸上是分部的地址，和我写的一些话。请务必将孩子尽快带去，加入青训。”
“明白。”
这次，根本没有提任何什么考核，试用，淘汰的事。
因为，乒乓圈内的人都深刻地清楚一点。
受限于先天的身体素质差异，女乒乓运动员所能承受的对抗强度，可以说是绝对远远比不上男运动员的。
一般而言，处于相对差不多的年龄段时，哪怕主力级别的女运动员，也是很难对抗同等级队伍中替补级的男队员的。
那么，就有一个问题。
如果说，一个年轻的女乒乓手，在未经系统训练的情况下，可以和同年龄段中的男性佼佼者上桌对抗，甚至在双方都拼尽全力的情况下，有赢有输，还能比较精彩地赢下一些小分...
那么，将它放回女运动员的评价体系里，会是个什么情况？
林森不太敢想。
甚至，似乎连某位专业的教练都不敢想。
他只能拍拍林森的肩膀，以视对这件事的重视。
“总之，请尽快。”
林森几乎是带着孩子半跑出的俱乐部基地大门。
还有些恍惚的感觉。
即刻晕晕乎乎地转身，心中涌起方才被强压下的余悸。
只盯得丹羽结弦身体都有些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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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女孩子？”
“是。”
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但似乎有些畏惧前辈的这种反应。
瘦瘦弱弱的高中生低着脑袋，一副做错事情的样子。
却立刻，又被身前青年人的动作下了一跳。
“啪嗒。”
她，名为丹羽结弦的，女孩，看见，一直以来的前辈单膝跪下，低头，单手撑地。
第一次用上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
“请接受我的道歉。我有罪。”
“诶、诶？”
丹羽结弦吓了一跳。
却听得平稳而肃穆的后续发言。
“对未成年的高中女生动手动脚，包括不限于勾肩搭背、揉脑袋，触碰手腕手掌，拍后背和腰，甚至差点手贱去碰到屁股。我真是太恶心了，我恨不得立刻给自己一巴掌，直接自我了结。”
“不、不不...”
女高中生连忙摆起手，“是，是我的问题...我一直没有告诉小林前辈，以为你知道来着...还、还有，不、不是十六岁就成年了吗？我已经，十七岁了。”
而且...
在重新抬起头来的林森的视线中，高中生又红起脸，低着头，放轻音量柔声细语：
“另外，也，没关系的。我不讨厌，小林前辈对我这样。”
换做以前，若听到这种说话语气，林森一定会不在意地拍拍这个孩子的后背，心里暗自吐槽着其不符合外貌的娘娘腔。
甚至下意识揉揉她的脑袋。
但此时，却一动不敢动，只感觉浑身发麻。
麻完了都。
以至于，起身时都差点站不稳。
最后，只好捂脸。
“一直以来我都做了些什么啊...太变态了。”
但恐怖之后，似乎又是完全完全不一样的现实状况。
本以为这孩子，只算个有点潜力和天赋，却错过早期培养训练的乒乓手。也许，凭借比较灵性的打法，能在男乒职业赛场上有些建树。
但，现在，发现弄错了某些事情之后...
这是哪里来的天赋怪？野路子，根本没经过正规训练的女孩子，却能和荻村教练手下那个因为年龄已经技战力触顶且基本定型，水平大概国内二线的男性大学球手，进行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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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从一开始的被暴打，到能拿小分，再到能有来有回到逐渐接近胜利？
这要是...
林森有些没想下去。
一切震撼最后都变成赶路的速度，马不停蹄地就去了女青训队的基地。
与负责女队的那位教练并肩而立，摆出如某赛博马戏团第一集末的某位帕姆尼姑娘的动作表情，看着名为丹羽结弦的女高中生拿起球拍，也有些不适应地对着面前作为对手的，左蹦右跳跃跃欲试的十四岁小姑娘，微微鞠躬：
“那个，请多指教。”
第八十四章 千言万语一字缘
乒乓球馆中，上午九点。
十四岁的女孩的脸蛋还带点婴儿肥。脑后扎着短短的马尾。
几束头发因为汗水的滞黏贴上额头和肉嘟嘟的脸蛋，看起来亟待整理和毛巾擦拭。
但看起来，它们的主人似乎根本没有关注这种细节的意思。
因为——
“啪嗒。”
这是球拍脱手落在桌上的声音。
这个女孩像失去全部力气一样径直蹲下地，连身后哒哒跳动的旋转白球都没再管顾。
心中突然生起难以自抑的挫败感和委屈。更糟糕是，好像并没有能宣泄的对象。
只能责怪自己，技不如人。
于是，小姑娘甚至维持不住蹲姿，鸭子式瘫坐在地上，一边努力压抑呜呜的哭声，一边用还带着乒乓拍特有胶味的手背拭着眼睛。
霎时间，汗水泪水混杂在一起，弄成了大花脸。
零比二十一...
一念叨着这个比分，孩子就觉得双眼发酸。
人生中，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这种让人绝望的失败。
她，虽不是什么天才少女。
但小时候也算是乡里近邻小有名气的神童。
六岁时，就入选成为埼玉县的乒乓代表，在8岁以下组别的比赛中取得八强的好成绩。
八岁那年，还更进一步，杀入全国乒乓球锦标赛儿童组的四强，输给当季的冠军。
虽然之后因为身体发育不理想，以及进步速度放缓原因，辗转过两三家青训俱乐部，最后才通过竞争得到了现在这家俱乐部抛出的橄榄枝。
但，经过为期两年的稳步提高，如今在青训队里也算是名列前茅小有成绩，正以登记成职业球手作为目标而努力。
绝对，绝对，自认是很有天赋力的选手的！
整个乒乓生涯，还从来，从没有，被人零封过！
就算对手年龄比自己大，可是——
以前，哪怕，俱乐部上级正队的前辈来交流请教的时候，也从来没带来过这种感觉。
前期，简洁，凶狠，抢攻。前三板的强度大得不可思议，一点都不留情。
后期，狡猾，耐心，相持中的每一板都像是下次反攻前的蛰伏。
更重要的是...
完全，完全判断不了旋转啊！从发球开始，好像每个行为都是假动作，会出现与常规的判断截然相反的旋转方向。
到后面，甚至连伸拍去接这件事情都变得提心吊胆。
甚至触动了奇怪的应激反应——就感觉，在这个短发的前辈面前，仿佛回到了几岁时初学乒乓的时候，一伸手接就会蹦到奇奇怪怪的地方去。
根本，没有机会。直接被打成了三岁的孩子，到最后连球拍都拿不稳。
生涯仅小有起伏，大部分时间都顺风顺水的小女孩哪受过这种大败。
一时间为情绪所裹挟，面前的画面和耳边的声音都模糊，只觉心里发酸，想大哭一场来发泄这番挫折。
甚至把身后那位呆住的教练都惊得回过神来。
“从来没见小千代输成这个样子...”
这个约摸四十余岁，有些消瘦的男人喃喃着，却赶忙反应过来，对已提前奔过来的助教招手。
“佐藤桑，拜托了。”
“是！”
三十余岁的助教佐藤女士赶忙上前，和其他队员一起围上已有些发噎的小千代，递上毛巾和水瓶。
只剩对桌站着发呆的短发高中生杵在原地，握着手中拍子，脸上展露几分不知所措。
隐约发现自己似乎有些格格不入，只好低着头快步找到林森这边。
“小林前辈，我...搞砸了？”
“呃。”
好像，确实，有些，太不留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