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东京
“慢慢也懂得了一些道理。期望不放太高的话,生活中好像处处是惊喜。以前的我,就是太有念想了。”
青山小姐开始笑嘻嘻地分享今天打工时的趣事:
“今天餐厅里来了个好久的老顾客,是个不说话的老爷子,每次都只点那几份菜。我突发奇想和厨房说了一声,让他们多加几块肉。你猜猜怎么着?”
“如何。”
“那个老爷爷居然认真数清了肉的数量,一开始还和我说弄错了!看着那么普普通通,却是个很细心的人!然后,讲清楚以后,我被很郑重地道谢了。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开心!”
大概被回忆触动,女孩还在翘着嘴角:
“也奇怪。以前...从来不会做这种份外的事情来着。”
女孩又絮絮叨叨讲一些事情。是普通的日常,从她的嘴里讲出来却总有种动人的腔调。
栩栩,生动,如临当场。
大概是一种歌者的天赋。
林森就得以又一次确认了判断。这个女孩,在歌艺方面,的确是有天赋在的。
但世界总有冷酷的一面。不能兑现的天赋,就像裹在顽石中的美玉,无人问津。
那么,终有一日,她的夏天会来吗?
林森相信这点,却并不能笃定。
青山夏至更是似乎早已放弃去期待这点,却还凭着惯性在坚持。
就不由得想起,法国老登阿尔贝加缪曾有过一句话:
[从不期待生命一帆风顺,只希望遇到人生难关时,可以是它的对手。]
在这个女孩的身上,大概是最好的践行。
林森就望着她检查完调弦,就这么当街拨起了吉他。
二十多岁的女孩,却好像很年轻,年轻到还在慢慢长大。
一开始连在狭小的酒吧开口时,要颤颤巍巍紧张到一遍又一遍自我介绍。
如今却能在街头大咧咧坐着把玩手里有些年岁的老吉他。
她大概的确是成长了。某种程度上,更勇敢些。
林森有种不知为何的乐于见得。无耻一点讲,大概,这个孩子身上有些他曾经的影子。
因为苦过,所以有共鸣,也更加期盼她能从困境中走出来,大概就是相识相熟的一种契机。也是想参与到她的梦的一种原动力。
是种人之常情吧。
林森就抱着这样的情绪,望着女孩拨起弦,等着她轻轻张开嘴。
却在听清前几个弦音时一愣。
因为——
耳边响起的竟是出乎意料的曲调。
好像不在自己从未来的另世“抄”给她的曲目之范畴。
带着讶然的情绪望过去,却只见女孩有些狡黠的表情。
“是我最近找机会原创的。尽量贴合了小林你的创作风格。要检查一下你的学生的举一反三吗?”
“厉害。当然,乐意至极。”
青山夏至,在音乐上学习进步的热情实在有些惊人。
结合当下处境,就更难能可贵。
林森突然觉得有些心情复杂。
便深呼吸,也直好腰,正式扭头瞥望向身侧的女孩。
临昏的晚风拂过街头,带过来鸡鸭烤油的浓香,还混杂面包屋的清润气味。
街边行人的脚步慢慢悠悠,连马路行车的码率似乎都放慢了许多。
也许,归功于这轻松的环境和氛围。
这次她不再深呼吸,也没有什么缓解紧张的动作。
只写意地笑着,连随手拨呲了几根吉他弦都没有在意。
淡淡散散。
就像刚才将餐厅商店的打工日常一样,悠悠诉出一首简单的曲子。
“我写的这首,十分稚嫩的歌。”
“非常感谢你,驻足来听。”
“离成为不成熟的大人这件事”
“好像刚刚才过去来着。”
“总觉得有点好笑呢...”
“其实,那种一往无前的歌,想写却总写不出来啊。”
“我还没有,成长到能支撑谁。”
“好像,还不够坚强呢。”
“对不起...”
唱的明明是有些丧气的内容,她的语气却带笑意。
还有一些释然。
甚至,下一秒,女孩微微仰起头,凝视起渐堆起晚霞。
她的眼神有些空荡涣散。
以至于,未能注意到身边青年人从讶然到环视四周的表情动作。
乃至,身边突然驻足堆集起来的行客们。
——甚至,连被慢慢围成一圈的事实都未能察觉。
有些呆呆。
此时此刻,她像是只唱给自己。
被一种奇怪的惬意与快乐包围。
只自顾自的浅笑着,慢慢放松温和的嗓声。
提高音调:
“启敬,致未来的我啊...”
“你现在在何方,做着什么样的事情呢?”
“还在,好好地生活下去吗?”
第七十五章 忽觉春深年将半(5K)
青山夏至只简单地唱了几首歌。
一首原创,还有几短比较熟练的曲目。
期间,大概是有热闹的过程的。
但女孩全程很专注,甚至没有在意到周围观众的来一曲。
直到倦了的终了,才深呼吸,抱住吉它对着不剩几名的观众鞠躬,笑着端起边上的本子,邀请还剩下的围观者们留言。
冷清的散场的确是所有街头演唱行为的归宿与终结。
但完全不耳熟的奇妙曲子与别于时代的独特音色,以及歌手本人请求听众载下感想的行为,大概能勾起一部分的好奇心——
“小姑娘,是做什么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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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有位排队时落在末尾的那位递回本子的中年人这么问了一嘴。
本意的确是无心。
却没想,女孩脸上,浮现认真思考的表情。
最后,她有些释然地眯起眼睛。
“不算有什么固定的主业。打工?大概就是,想办法在让自己待在东京吧。”
“没想过往歌手发展吗?”
“有机会的话,当然愿意,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留在这里的理由。”
不知为何,讲到这里,此时的青山夏至脸上浮现一种奇怪的释然表情。
白日逐渐温和下来的在她的脸上折射出另一种颜色。
“但,如您所见,没什么机会登大雅之堂卖唱。也许,只能在这里请大家给我无用的努力作个见证。”
“有觉得遗憾吗?很多时候生活不是自己理想的样子。”
这个中年人意外有些健谈。林森站在边上,瞄一眼他的表情,才察觉到男人脸上的几分惆怅与感慨。
大概是被之前的表演和这段青山小姐的自白,勾起什么情绪了吧。
世界上不缺最终泯然的故事,也不缺被茫茫人海埋葬的存在。
很多人的故事都可以讲的很长。但也就如身边女孩最开始的卖唱,从不有他人在意。
世界上有太多被忽视的人了。
也许,称得上难能可贵的,是在这种蹉跎中最终得到的,另一种答案:
“当然会有吧。有时候面对空空荡荡的日常,总会感觉到绝望和难过,想着要不要放弃算了。但有时候细想,小时候总是期待大雨之后的沥沥晴空,可能也因为这个,就不是那么害怕雷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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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为何,听到女孩平平淡淡讲出来的句子,中年男人呆呆愣在原地。
捏住手中接来的海报,他突然表现得像个孩子一样不知所措。半晌,他醒过来,从口袋里掏出钱包。
“也许尽一点绵薄之力...”
“不不不!”
这下反而是夏至姑娘的脸上有着急的神色。
她放下吉他,抬起头严肃表情。
“那个,我们并不接受这样。您能来听,就很高兴了。如果未来真的有机会,能卖您一张演唱会的门票,希望您还能有支持的热情。”
女孩的身上倒是有种奇怪的坚持。
以至于收拾好装备共行时,帮忙拎着设备包的林森有了些玩性。
开口随性逗了两句:
“有没有想过,被你阻止的那个家伙即将从钱包里掏出来的不是纸钞,而是支票或者某家唱片公司经理的名片。”
“有道理!今晚做梦的素材有了诶。”
虽然回击得很有利,女孩表现得好像确实有些累了。
声音似乎有些焉了吧唧的。
忙了一整个白日,放班后还完成了好几首歌的街头演唱。
此时此刻,活力不负在那向来昂首挺胸的身躯上。
青山夏至低着头,连踏步的声音都轻了些。
难得地展现几分活力之外的柔弱,很是少见。
却像突然想到什么一样,扭头,似乎有些快睁不开的眸中还透着几分光亮,不知哪生起的力气,凝出期待,直勾勾盯过来。
努力展现出重视的态度:
“对了,小林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