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东京,人间清醒 第102章

作者:老东京

  不曾相约的两人,难以在钢石林与茫茫人海中找到联系的途径。

  “罢了。”

  只好略显遗憾按下不表,晚上再说。

  之后的上午,就有些休闲了。

  生存的压力已消弭大半,银行中还有小笔家资。

  零工不再是必要的选项。

  林森先去了一趟邮局,找邮局员工拉了几句家常。

  然后——

  “有我的东西啊。”

  “是的先生。”

  意外发现了笔友栗子来信。

  前段时间已将对她的借款寄回,之后就没在意。

  没想到居然有后文。

  在便宜的自助喫茶店落座,已成常客的林森拆封信件,霎时间为最显眼一行字所攫目。

  [我像是与时代脱节的人,独居在浅水滩。]

  “。”

  啥情况。

  玉玉了?

  集中精神仔细读,才发现这句只是反转前的囫囵话。

  整篇的大意也就很快被梳理出来。

  是敞开心扉的自我解构。

  过去的日子里,栗子活得并不开心。童年开始便因为某些原因是被排挤的异类,没有朋友。在仅剩的愿意和自己相处的青梅也因为合群的渴望而离开她后,唯一知己就是[树先生]这个通过信件认识的笔友。

  她曾失意,低落,觉得找不到人生的价值。

  但最近,她突然有了冲动。想鼓起勇气接触一下陌生的世界,想真真正正去为自己创造一个正常的人生。

  但同时她也很恐惧。迄今为止的人生都大写着失败,不确定的未来也让她愈发迷茫。

  她,真的能做到吗?坚持下去,做到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

  “看起来,是倾诉加向哥们寻求力量。”

  回信倒是不难写。

  继承的记忆中,这位笔友在很久远前的交流中,其实隐约有透露过几次自己的一些事情。

  她的偶像是绘出《星空》的那位文森特梵高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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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最喜欢那幅画。

  因为,小时候一个人躲起来哭着的时候,那闪烁着的夜空便被眼眶中的泪水模糊成画中那弯绕而幼稚的形状,一模一样。

  她共情那种被视为异类的感觉,深刻懂得那种渴望热爱生活却依旧为现实绝望的心态,也因此为梵高油画作中的那种隐约的天真感所着迷。

  [幼稚的东西,也可以很美丽!]

  她曾经是这么斩钉截铁地下定论的。

  但随着年龄渐长,这种无法消弭的幼稚感却最终成了栗子的苦恼之事。

  她始终像个孤独的孩子一样无法融入社会,可她已经成了一个大人。

  她也并没有什么优秀的天赋。她的作品敲不开艺术学院的大门。

  她,除了家里给的钱,一无所有。

  “虽然很惨,但是哥们总觉得最后这个是不是有点扎心了。”

  但无论如何,设身处地地研究些激励的话倒是不难。

  一多月的练习下来更加顺畅的好笔头便得以激活,洋洋洒洒的回信也跃然纸上。

  期间甚至杂有一些金句:

  [人生总是在疲惫与失望之中不断继续。但若鼓起勇气,新的旅途总能带来崭新的心情。]

  [加油!]

  落笔之时,思维仍在发散。

  便鬼使神差练习到了今早的画面,有金发的野犬努力地迎接清晨的阳光。

  会心一乐,当做例子写了进去。

  [我有一个朋友的情况,和栗子你很像。她本来很内向很自闭,但最近也下定决心想要迎接新的生活了。相信你也可以做到的!]

  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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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拾好纸笔,寄完信。

  还有一处陌生的住房得去。

  几番兜转,换乘公共交通,一番辗转,抵达目的地,敲门。

  打招呼踏进玄关换鞋时,耳边便开始响起碎碎念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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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为什么会听取这种胡言乱语的愚蠢建议。本来已经有计划和选择了。”

  “租个糟糕的郊区老房子、可能很多年都没人住过了,刚开始厨丫房里都是肮脏的黏迹。”

  “只能说万幸卧室里还算能住,厕所杂物间等地方也勉强干净,没有那些气质和昆虫君很像的棕色节肢动物。”

  “承认由奢入俭是正确的选择,但这种程度的消费降级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以及,说有机会替我处理一下家务,昨天告别之后人就消失不见了。”

  “我倒也不是那种什么都要人帮忙的巨婴,听点不着调的空话也在容忍度以内。但从另一个层面来讲跑路君是不是得考虑为自己立下的承诺负责?”

  哇。

  开门进场之后高强度的念叨,加上迎上来的女子身上围着的厨裙,怎么听都有种奇怪的幽怨感。

  好怪。

  林森打了个寒战。

  “停。”

  挥手总算打破着怪异的气氛,林森深吸一气。

  “这不是来帮忙了吗。”

  “还有,相信哥们就完事了。这年头,尤其这两年,签一百年的租约也不要去贷款和买房子。”

第三十五章 陌然的新生亟待指引

  当下,是年方八六的旧世纪的五月。

  这大概是整个旧世纪的日本国民过的最惬意的一个黄金周了。举家或跟团出行,国内或国外,多样的选择。

  唯一不产生分岔那项,便是消费一词。

  但略有涉猎经济史的林森却明白,多年以后,面对乑又一个黄金周,彼时的霓虹人将会回想起这个永远也回不去的周末。

  以另个未来的平行世界的规律,大约两年后,对泡沫经济再也难蚌的日本财政体系将会做出一个被辱骂至今的决定:

  连续加息。

  这番操作将招致何种后果,其中原理枯燥而长篇幅,所以林森的记忆中只剩一段斩钉截铁的结论:

  [资产不再保值,股市完全崩溃,长期贷款将成永生的枷锁。现金,为王。]

  这大悖于当下的理财习惯。

  形婚并分赃那不义之财后,搬出自家父亲那间“牢笼”之屋的笹川理芽本打算购置一处品川区地价不高的小独栋。若是价格难接受,退而求其次换成公寓也可,但求一个资产保值。

  然后剩下的钱放进股市,找理财经理之类人物挑选低收益率且稳定的其中几支,纯为抗通胀打算。

  确实是当下比较主流且广受认可的《安全理财》办法。

  也确实让当初听得这番打算的林森差点环住这女人的脖子给她从售楼处拖回来。

  “所以,不买房,不贷款,不炒股。多观察,广攒蓄,缓消费。这是你跟我说的。”

  “对的。”

  站在椅子上的林森拿抹布清理厨房墙顶上的顽渍,只听得身后火烈鸟的叹气声。

  “总觉得有点奇怪。我一个外行人都清楚,现在贷款和没有利率一样,东京房产更是一天一个价。就算按电视上一些悲观主义学者的说法,认为经济发展在未来将会停滞,但比起未来,当下也算是抄底。经济学家君为何发表如此高见?”

  “重要决策上,相信我就完事了。”

  “总觉得曾经的赌狗君的口中说出来这种话,有些别样的喜剧效果。”

  “得加一个前提,是下定决心戒赌并且好起来的我。”

  林森从椅子上跳下,把抹布递给同样穿着塑胶手套的笹川理芽,再看着她笨拙地将抹布放进洒好消毒液的盆中极不熟练地清洗。

  清清嗓子:

  “其中有些原因太复杂了,说出来可能也没有可信度,我换个主观点的说法吧。身为一个曾经的赌狗,我总有种奇怪的预感。当下诸人那么疯狂地投资买房,就跟我以前赌得赢上头的感觉一样。”

  “一直赢一直赢,早晚有天输光光?”

  “正是如此。”林森点头,“所以,虽然我不反对在这个时候还做一些投资活动,但第一,不要为此耗费太多存款。第二,一定及时收手。”

  现在的情况有点尴尬。

  林森并非专业懂原理的经济人士,只有点半吊子的知识。哪怕门清另一个世界的历史规律,讲出来的话也缺乏说服力,听起来会更像那种“懂哥”发表的阔论。

  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某只火烈鸟就这么踩进雷坑里一去不复回。所以,只好套用些玄学主观的东西来劝阻了。

  大概有些效果。至少,对方终是听从建议,耐心在都市圈的边角选了间林森眼中还不错的屋子暂租,也将和自己半分的钱都存进银行中保值。

  不过,身体很信任地执行,嘴上却还半信半疑。

  “现在想想,总觉得,被坑了。还是该按我自己的想法来的。”

  她叹着气的再递回来洗净的抹布,“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迁就了自说自话君的意见。大概是从小的家庭环境与教育,使我的人格中缺乏主见和勇气。”

  “只能说,谢谢你相信哥们,笹川编辑。”

  “先说好,可不是被你灌了迷魂汤之类的,”

  笹川理芽高高抬起她的塑胶手套巴掌,“更不是那种就算什么都没发生,改了夫姓后下意识地就要以丈夫意见为主的潜意识传统陋习。自说自话君可别觉得以后能随便影响我的决定。”

  “怎么总感觉你解释越多越描越黑。还有,我不是还在叫你笹川编辑吗,从没有提过什么小林吧。”

  “呃。”

  这句话差点噎出了鸟类动物的失态。但她却瞬间清明表情,转身抱胸。

  “大方承认也没什么,我确实是有悄悄纠结这点。毕竟以后正式场合都用不回笹川这个姓氏了,但,只是那种为钱迫于无奈使用非本源姓氏的轻微无奈感而已。”

  “懂的,懂的。”

  虽然目前一切正常,但林森总觉得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就及时地闭上了嘴。

  之后便是常规的家务活动。生手的笹川理芽只有粗糙清理屋子的能力,有些高难度或顾及不到的地方,林森都一一帮忙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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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番劳作,才算是处理完杂务。

  不知不觉也到了午间时光。

  本打算就此告别,眼角却瞥到空空如也的厨余垃圾桶,再想到客厅中的塑料包装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