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峰皋月
“那就履行你作为丈夫的责任吧。”摩根勾住他的脖子，湿润的嘴唇缓缓靠近。
知道不可能只亲个嘴就了事的汐见，不得不微微按住她的肩膀：“别吧……樱还在营地呢，就不怕被那孩子发现？”
“这倒是个严峻的问题……”摩根仿佛接受了他的劝说。
但马上，斯卡哈就让这个问题变得不需要担心了。
“没事的，我对樱施加了安眠的魔术，她能一觉睡到天亮。”
师父突然出现，让汐见彻底没了辙。
“真是好配合。”
他抱紧了摩根，然后稍微腾出一只手去，握住了师父伸过来的手。
嘴上那样说，其实汐见又哪里舍得拒绝这种温存的时间。
第三十章 冥界入口在脚下
库撒市变成一座死城的时间，正好跟女神伊什塔尔出现在美索不达米亚的时间吻合。
但也仅仅是时间上吻合，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所有人是被伊什塔尔所杀。
一座完全沦为死城的城市，仅仅半年，城内的建筑物便已经被风吹雨打磨损得不像样，跟乌鲁克简直不像同一个时代的两座城市，让人不禁以为是遭受了魔兽的袭击。
但现实却恰恰相反，魔兽们不仅没有进入这座城市，甚至像是害怕这里一样，避之不及。
基于这一点，虽然沦为空城却相对安全的库撒城内，汐见他们四人分开，以城中心为出发点，向四个方向分散，去调查天命泥板的下落。
然而——
“如何？”
当一个小时过后，四人依靠魔术联络，重新回到了出发的位置后，汐见问。
大家都各自不同程度地摇头，她们都跟他一样，一无所获。
“会不会是吉尔伽美什记错了？”樱这样猜测。
“还有一种可能。这个特异点的吉尔伽美什并没有返回乌鲁克，也就并未发生‘在返回乌鲁克的途中时，千里眼在冥想中看到了未来并记录下来’这件事。”斯卡哈指出了另一种可能。
摩根对此持不赞同意见：“但现在并没有可靠的线索，可以帮助我们确定吉尔伽美什消失的时间，甚至连他为何下落不明也不得而知。”
“嗯……”汐见看着脚下，慢慢地思忖，“要不，我们这次不再分开，以这里为中心，把整个库撒再调查一遍。反正魔兽进不来，安全方面的威胁要小很多。”
他说到最后，抬起头用征询的目光看着三人，她们露出了各不相同的微笑，支持着他的决定。
一个人调查总归有遗漏，但如果四个人一起，就能将遗漏的部分进一步降低。
意识到虽然前路茫茫，至少大家的心齐，汐见也不禁露出笑容，他抬起头望向城市东面，看到了高耸入云的灵峰艾比夫山，那里有女神伊什塔尔的神殿。
库撒距离伊什塔尔的领地如此之近，也许之后可以将这座魔兽不敢靠近的城市，当作进军伊什塔尔神殿的前哨。
如此打定主意，汐见转身向西出发，却被师父猛地一把揪住了领子，几乎把他勒得背过气去。
但这并不是师父对他有什么意见，而是脚下的城市道路发生了骤变。
汐见缓缓将脚从大空洞上收回，怔怔地蹲下去。
“地面坍塌？”汐见眯了眯眼。
他很想这么猜测，但没有任何征兆，这是纯粹的空间变化，让本不存在的洞口出现在了几人的脚下。
“那么库撒的城市选址还真是危险，稍微发生一场地震，整个城市都会陷下去。”摩根揶揄了一句，表情却很严肃。
樱忍不住缩了缩身子：“黑黢黢的，还深不见底，总感觉掉下去就会死呢。”
“因为是冥界。”斯卡哈断言，“来之前也说过，库撒的城市守护神，是美索不达米亚的冥界女神，埃列什基伽勒。”
所以库撒这座城市的土地，能够直接通往冥界，也就不足为奇了。
“但冥界入口，这么随便就出现在脚下……作为被自己庇护的城市，真的没关系吗？”汐见感慨道，“市民一不留神就会死哦。”
“或者说，灵魂被迎入了冥界女神的手中。”斯卡哈附身查看，“所以爱徒打算怎么办，本来打算慢慢调查的冥界入口现在出现了，要改变优先级吗？”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汐见做出了决定。
然后由他来为他们四人释放了羽落术后，汐见带头向着深不见底的大空洞跳了下去。
虽说冥界与现世的土地直接相连，却不是说找到入口就能随便进去。
因为不存在正常的道路。
仿佛无底奈落一般的空洞，一行人坠落了足有几分钟，双脚才沾到了冥界的土壤。
“都没事吧？”
第一个落地的汐见，回头关心她们三人。
“嗯。”樱深吸一口气，平复心里的紧张感。
她从小到大，听汐见讲过许多次影之国的故事，但如今第一次踏足与影之国相似的死之国度，心中不免感到从未有过的紧张。
“唔……”摩根抬起手，微微垂下眼帘，“果然是冥界，只是站在这里，就能感觉到力量被抑制。”
唯独斯卡哈一脸轻松：“是吗，我倒是觉得很亲切，虽然这里连天空都没有。”
“师父也算来到主场了。”汐见忍俊不禁，他伸出手去，牵起摩根的手，“我们走吧，先就近调查看——”
他拉着摩根的手，就要带着师父和樱沿着坡路向下走，一个沉寂浑厚的声音在背后叫住了他们：
“诸位留步。”
完全没有察觉到背后有人的三名女性，几乎是一瞬间抄起武器全神戒备，只有汐见忙摇了摇摩根的手，示意她和大家别太紧张过度。
那是一个身披褐色粗布斗篷的老人，双手拄着半人多高的锋利长剑。
宛如『死』本身站在那里。
如果他打算杀死汐见一行的话，只有汐见能够因为『死』的逼近而做出反应。
所幸对方并无此意，甚至连敌意都不存在。
“又见面了，老翁。”汐见微微俯身行礼，语气带着敬意。
尽管隐去了真正的身姿，但他还是认出了对方。
那个两度协助于他和迦勒底的初代山中老人。
“由此往前乃是通往冥界中心的道路，有七道门扉，即便如此，汝等也要通过此地，谒见冥界的女主人吗？”老人语气悠缓。
汐见惊讶得上前一步：“冥界的女主人？埃列什基伽勒也现身美索不达米亚了？！”
“克服了『死』，却依旧对生命抱有敬畏，要继续为人而战的御主啊，汝之决意我已知悉，便不再阻拦。”老人露出若有似无的笑，“跨越七道大门，献上你坚信的答案，便能抵达冥界中心所在。”
“你是谁？”斯卡哈问。
“我名为朱苏德拉，敲响世界终结警钟之人。暴风雨必将三度来袭，冥界依旧健在。”
如此说完，老人的身影变犹如融进黑夜的风，自然而然地消散了。
第三十一章 冥界的七道门扉
“朱苏德拉？那不是被认为是诺亚故事原典的老人吗？”
老人消失后，四人重新踏出脚步，并在路上整理情报，斯卡哈率先开口。
“在苏美尔的神话中，灭世的纳比斯汀大洪水过后，幸存下来的最后一人？”汐见失笑。
樱这时候看着汐见：“可是爸爸好像认识那位老人呢，好像很熟的样子。”
“吾夫原来除了女性之外，也会结交那样看上去深不可测的老人吗？”摩根说笑道。
“……别说得我好像只会沾花惹草好吗。”汐见挠了挠头，用力反驳她们，“我之前被那位老人帮过忙，所以认得出来。”
听上去有些弯弯绕绕的事情，樱似懂非懂的点头。
摩根和斯卡哈只是会心一笑，既然并非敌人，也就不需要立即刨根问底，她们两人相信汐见，将这件事当作这趟旅途上的悬念，暂且保留。
“而且比起那位老人，现在更严重的问题是，埃列什基伽勒也降临了。”汐见竖起四根手指，“不是三女神同盟吗？难道号称有三柱的同盟，实际上最后会多出一个是常识？”
“没那种可能，美索不达米亚检测到的神性只有三柱。”摩根说，“难道说冥界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只有三柱……四个人却只有三柱神性的反应。”汐见习惯性地嘀咕，而后恍然，“我想起来了，在一些苏美尔神话里，象征天空与金星的女神伊什塔尔，跟象征大地与冥界的埃列什基伽勒是姐妹，她们互为表里——”
斯卡哈伸出手，将汐见的一根手指按下去：“不同的神共用同一个神性并非不可能。比如印度神话中的雪山女神帕尔瓦蒂，也会通过某些仪式，转化为暴躁的战争女神迦梨。后者据说就是前者的侧面之一。”
这个例子不太准确，却也一定程度上说明，伊什塔尔与埃列什基伽勒共用一柱神性，并非不可能的事。
“昨天在芦苇原宿营时说过，乌鲁克的女巫们召唤了伊什塔尔，那么与她互为表里的埃列什基伽勒也被连锁召唤，就并非不可能。”汐见捏着下巴，“然而容器只有一具，所以伊什塔尔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而埃列什基伽勒却如神话中那样，不能离开冥界，因此无人知晓。”
“应该是可能性最高的结果了，只是究竟如何，只有去到冥界最下层，确认那位女神的存在，才能下最后的定论吧。”樱认真地聆听着他们的分析，并将这些事逐一牢记在心。
随着逐渐向冥界下层进发，原本曲折延伸的无数道路，最后逐渐变得只剩下一条，呈之字形延伸。
“所以爱徒见到冥界女神打算怎么办？像你诓骗狮子王那样，把她也骗到我们这边来帮忙吗？”斯卡哈笑眯眯地捉弄汐见。
摩根发出玩味的声音：“哦？”
“……”
汐见只能无言又幽怨地望了两人一眼，仿佛在说樱还在这里，别说这种糟糕的话题，稍微给他这个做爸爸的一点面子。
——虽然他总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没什么为父的面子和威严可言了。
“……门……”
这时，樱指着前方，一道两边门柱刻有动物图案的石门，出现在众人面前。
汐见立刻抬手示意大家停下来，他肚子走上前去，将一颗卢恩石朝门丢了过去。
噼啪——！
特殊的结界将卢恩石粉碎，半点魔力都无法侵入。
如果用手去触碰，恐怕直接就被烤焦了。
在神话里，女神伊什塔尔曾经因为私事闯入冥界，经过了七道门的考验后，抵达了埃列什基伽勒面前。
而这些门——
“回答吧~回答吧~，踏入冥界的生者啊，回答其灵魂的存在方式吧。”
门上的图案亮了起来，幽寂的声音回荡。
“灵魂的存在方式……”斯卡哈捏着下巴，“是要考验被提问人的善恶是非吧，这里就交给爱徒来判断了。”
“我是无罪的乐园妖精，回答不了这些问题呢。”摩根也优哉游哉地推卸。
“爸爸，加油！”
毫无疑问，这一刻妻子、师父和女儿达成了默契，她们都等着汐见被陌生的冥界女神设置的机关“拷打”内心。
“你问吧……”汐见挠了挠头。
“责任乃是无论神明与人，皆会背负的身外之物。没有理解者，也没有赞同者，只能独自坚守的责任之人，其行为否值得赞扬？”
相当正经的问题，正经到让等着看好戏的摩根她们，笑容渐渐收敛起来。
责任。
一个相当宽泛的问题。
身为影之国的女王。
身为冬之女王。
又或者只是身为一个人的女儿。
她们三人也各自肩负着不同分量，不同类型，不同意义的责任。
就像现在，大家……迦勒底的所有人肩上，还负担着名为“拯救世界”这样宏大的责任。
“回答你所认可的答案就好，爱徒。”斯卡哈的手按在汐见肩上。
摩根的手则落在另一边的肩头：“无论你做出何种回答，是否被这个冥界所承认，我都相信你所给出的答案，不会有错。”
两人的勉励，让汐见不禁展颜。
他平静地望着那扇门：
“履行责任，并不是为了获得谁的赞扬。那份责任或许宏大，又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家长里短，无论其为何物，我都不会因为履行了责任，就认为自己得到了被人称赞的资格。因为……我只是做了我身为一个人，当下该做的事，那如果对某个人，对许多人，甚至对整个世界有好处，于我也依旧不会有什么区别。”
他的声音并不响亮，却是一片肺腑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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