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窗边蜘蛛
餐桌上,母亲正在为其他四人分配食物,在母亲的刀下,各类蜡像器官就像烤火鸡,被切碎分离。
两个小女孩,一个十六七岁,一个十三四岁,正帮着母亲舀汤,那汤呈白褐色,有些浓稠,随着女孩的搅动,莫伦迪隐约在汤里看到了鼻子和耳朵。
五十多岁的父亲严肃地端坐在桌子前,面前摆着杯血红色美酒,他手里拿着本书面向着桌上唯一的小男孩,似乎准备在餐前考教一下男孩今天的功课。
男孩七八岁,长得胖胖的,此时已经急不可耐地啃食起了盘子中的蜡像手指。
莫伦迪夫人一直以为蜡像是不会张嘴的,但眼前这个男孩显然是个例外,他的动作虽然僵硬,但每一口都把手中的蜡质手指啃的嘎吱作响。
莫伦迪捂紧嘴巴才没发出尖叫,她缓步向后退去,屋外的蜡像虽然诡异可怕,但和眼前坐着的这一家人相比,莫伦迪却更愿意面对它们。
但她的左脚已被掰伤,一个没站稳,人朝着书桌上摔去,好在她眼疾手快用手撑住了桌子,可即便如此手掌接触桌面时还是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那摩擦声在寂静的深夜是如此突兀,如此不合时宜。
莫伦迪不敢向身后看去,因为她已经听到了椅子挪动的声音,她不知道是谁正在朝自己走来。
她体若筛糠,瑟瑟发抖,身体不敢挪动分毫,心里就盼着那五个蜡像放过自己,可一只蜡手还是搭上了她的肩膀。
那是一只冰冷僵硬的手,莫伦迪夫人挣脱了几下都无济于事,她被那手箍的死死的。
她只能转身,眼前的是主妇那张好客的呆板笑脸,她的手从莫伦迪的肩膀滑向她的手掌,将其拉向了餐桌,莫伦迪捂住嘴巴不敢反抗,此时就连脚腕传来的剧痛都无法驱散她心中的恐惧。
餐桌旁有五个人,却有六把椅子,莫伦迪夫人此时才注意到,两个小女孩早就站起身把空余的那张椅子拉了出来。
莫伦迪夫人此时脑海一片空白,只能任由蜡像把自己按到椅子上。
过程中,小男孩和父亲的脑袋也跟着转动,一直注视着他,蜡像没有表情,也没有眼神,莫伦迪夫人却隐约能感受它们带给自己的复杂情绪。
有回忆,有怨毒,有残忍,有威胁,蜡像们将她当成了活着时招待的普通客人,但她不敢去想,那些客人的下场会怎样。
莫伦迪夫人坐下时才发现,自己所坐空位的桌前放有一张黑白照片,上面有六个人,中年夫妻,小男孩,两姐妹都在照片里。
而多出来的一个人是位阴翳青年,照片中他一个人站在角落,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这张脸看着很熟悉,莫伦迪夫人猛地惊觉,这是刘易斯先生年轻时的样子!
“我是刘易斯教团的高层,他的女伴,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莫伦迪夫人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扯着嗓子嘶吼,泪水流了下来,打湿了脸上精致的妆容,夹杂着黑褐色化妆品的泪痕在她脸上分叉流淌,她的精神即将崩溃。
小女孩手指比在唇前,做了一个“嘘”的手指,才鬼灵精怪地看向母亲,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
主妇机械地点了点头,把餐桌中央的大盘推到小女孩面前,就如同摩西萨德所有正式宴会的主菜一样,大盘上也罩着一个银色的半圆碗盖。
小女孩揭开盖子,出现在莫伦迪眼前的是一个人形的上半身,准确的说是一个蜡像的躯干和头颅。
这是个成年男性蜡像,只不过耳朵鼻子,半个头盖骨都已被削去,脑袋上只剩仅存的一只眼睛看着自己,莫伦迪夫人知道,蜡像的身体里实际上都被塞进了人类的灵魂,那眼前的这个灵魂……
她不敢去想,在这样的非人折磨下,人类的灵魂要承受多大的痛苦。
“啪嗒”,一片脸皮被切下放进了她面前的盘子里,五个蜡像的意思不言而喻,希望同客人一起分享“美食”。
“啊!”莫伦迪夫人再也支持不住了,她不顾一切地想站起逃跑。
可她在迈出第一步时腹部就遭受重击,是那个男孩!他的动作虽然僵硬,但却并不缓慢,攻击莫伦迪的是他藏在桌子底下的一条腿,一条桌上蜡像食物的腿。
莫伦迪夫人失去重心眼看就要摔倒,就在她双手凌空胡乱挥舞时,一个柔软的手掌扶住了她的双肩。
她抬头去看,是桃乐丝!是桃乐丝来救自己了,莫伦迪激动地全身痉挛,泪水更是随着急促的呼吸从眼眶疯狂涌出。
“可怜的小美人儿,瞧瞧把你吓成什么样儿了。”桃乐丝依旧戴着标志性的大礼帽,用手拍了拍莫伦迪的后背。
那五个蜡像看见桃乐丝的瞬间,似乎获得了某种明确的信号,没人再去关心莫伦迪,便又扭过头又回到餐桌,享受起了各自的晚餐。
莫伦迪此时依旧没从刚才惊心动魄的恐怖经历中恢复过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双手臂死死扯住桃乐丝,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最后的求生之木。
两人离开了书房,穿过悠长晦暗的展厅,莫伦迪终于恢复了些许理智,放开了桃乐丝改用那根掀窗帘的木棍充当拐杖,亦步亦趋地紧跟在旁边。“那些……蜡像为什么会放过你?”她也不清楚桃乐丝是否有什么特权,或掌握了什么禁忌法术。
“没什么大不了的,它们不认识我,但认识我的帽子。”
“帽子?”莫伦迪心中一动,难怪桃乐丝不管在蜡像馆做什么都戴着她的礼帽。
“蜡像里装着的毕竟只是残破的灵魂,它们的视力有限,我估计只能辨认出大概的人类轮廓,所以就需要在自己身上搞出点明显的标志出来。”
“当然了,前半部分是刘易斯先生告诉我的,后半部分是我猜的,但确实有效。”桃乐丝又补充道。
“那……那房间里的五个蜡像是怎么回事?他们和其他蜡像不太一样……”莫伦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五个蜡像?那可就有意思了,他们比一般的蜡像都聪明能干,甚至还知道自己回家。
因为啊……那五个人可都是刘易斯先生的,骨肉亲人。”
这个答案大大出乎了莫伦迪的意料,她停住脚步,愣在了当场,蜡像是怎么制成的她再清楚不过了,那绝对是人世间不被允许的禁忌仪式,不止血腥而且残酷扭曲,刘易斯先生竟会把自己的亲人制成蜡像……
“哦,更正一下,说错了,只有四个人是他的血肉亲人,那个中年妇人只是他的继母。”
“继母?那刘易斯先生的母亲……”
“不知道,他也没说起过,应该早死了,刘易斯先生是个私生子。”
莫伦迪又想起了那张旧照片,家庭中的其他五个人都是坐在椅子上的,表情温馨亲密,只有刘易斯先生站在角落,表情阴沉。
这其中的故事莫伦迪可以脑补出来,不受欢迎的私生子,对其冷嘲热讽的兄弟姐妹,严厉苛刻的继母生父,以及……私生子长大后的残忍复仇。
“走吧,记住了,下次从卧室出来后不要乱走,更不要进刘易斯先生的书房,那五个蜡像的职责就是守护那里,再进去我就不能保证……”
“不会的,我不会再进书房了。”
桃乐丝话还没说,莫伦迪就如小鸡哚米一般点头,不止是夜晚,就算是白天她都不想再去那个恐怖的地方了。
“很好,获得了崭新肉体后就更应该珍惜好小命。”蜡像馆门口,桃乐丝用手掐了掐莫伦迪的脸蛋,目送其上了马车。
莫伦迪才离开没多久,站在门口的桃乐丝就感受到,一个修长却有力的手掌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不用看也知道,是刘易斯先生出来了。
“你其实早就能出来帮她,不是吗?”
“对哦,她在大厅里发浪的时候就可以。”桃乐丝的腔调有恃无恐,带着深深的鄙夷。
“让她吃点苦头也好,不过你似乎很热衷于宣传我小时候的光荣事迹。”刘易斯的手摸上了桃乐丝挺翘的丰臀,用力一掐。
“有什么不好吗?让那群鼠目寸光的走狗们对你也多些敬畏。”桃乐丝虽然吃痛,但表情却是异常享受。
“上去等我,看来也该多管教管教你了。”刘易斯负手向前又走了两步。
“你呢?不上去?”
“闷在书房写了一天的日记,总得出来透透气,放心吧,我散散步就回来,最多二十分钟。”刘易斯掏出小盒,深深吸了一口鼻烟。
二人分别,桃乐丝进屋上了楼,而刘易斯则低着头围着蜡像馆打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这一切都落到了街角刘永禄的眼中,他拿出怀表看了眼时间,已近午夜12点,他已算好了时间,过两天也该开始行动了。
嗨,今天得麻烦大伙儿个事儿,帮我追到最后一章,谢谢啦。
可惜啊,今天这两章是垫话,没到正活,不过垫话怎么了,垫话也挺好的,因为我这人啊,就是一个特别严肃的人。(嬉皮笑脸)
也汇报一下后面的写作进度,前几天写下一个大事件的时候(我一直有存稿),给我愁的啊,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为嘛呢,得保证质量不是,所以我有几万字改了好几遍,废稿可能就写了5w,但好在,感觉磨出点眉目了。
所以大家尽可能的放心,后面还有更有趣的人物,更哏的剧情在等待着你们。
又是新的一天,祝大家工作生活愉快吧。
第33章 圣女画像
修道院中,刘永禄喊来露西嬷嬷,偷日记前,还有件事儿不能忘,那就是把私活儿的报酬结了。
偷完日记后很可能就没时间再回修道院收拾东西了,日常行李倒是可以先放在这,但贵重物品最好随身带走。
“豆先生这是蛋挞的配方,那件古董您跟我过来自己挑吧。”
刘永禄带着小虎活蹦乱跳在修道院住了两星期,露西嬷嬷悬着的心早放下了,甚至还有点不好意思,人家帮了那么大的忙,就收这么点报酬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好嘞,我挑挑。”蛋挞配方就是一页纸,被刘永禄折好夹在了证件里,他迈着四方步跟着露西嬷嬷就进了修道院的礼拜堂。
礼拜堂左侧墙壁有一扇不起眼的小木门,露西嬷嬷开锁推开后,展现在刘永禄眼前的是一条向下的悠长楼梯。
嚯,东西藏的还够好的,刘永禄不禁期待值又上升了几分,楼梯很长,一侧挂有油灯,露西嬷嬷一边带路一边顺手点起灯火,幽深的下旋楼梯内刘永禄闻到了一股发霉和灰尘交织的怪味。
约莫走了一分多钟,二人才到达底层,刘永禄感觉这层地下空间起码有五六米深,由于黑暗的缘故,他也看不清室内轮廓。
俩人走着走着,刘永禄就觉着左腿蹭到了一件硬物,用手一抚,石质的。
“修女,你们介地下怎么还存了个石墩子呢,齁老沉,不嫌累啊。”
“石墩子?”露西修女微微转头,把手里油灯靠近了瞧瞧:“那是石棺材。”
“嘛玩意儿!?”
刘永禄虽然胆儿大,但多少也有点迷信,一听是棺材蹦起来半米高,赶紧离那一侧远一点,但刚横移了没两步,又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另一口石棺。
“好嘛!姐姐,拿我打岔呢?介哪是拿古董啊,介是带我倒斗来了!”
“修道院历任主教死后都会安眠在修道院地下啊。”露西嬷嬷觉得理所应当,这倒不是她胡说,不止是艾克赛尔的修道院,整个摩西萨德所有的圣女派教堂都是这个规矩。
“啧,早知道让你随便给我选一件拿上来了。”刘永禄也有点发怵,但转念一想下都下来了,还是挑件东西再走吧。
俩人走了几十步,不知路过了多少石棺,终于来到了一处木架旁。
“豆先生,您挑吧。”
“介都是嘛?不会是人家陪葬的吧,拿了合适吗?”
“圣女的侍奉者从来不需要俗世里的器物陪葬,这都是历任主教们的私人用品,她们死后这些东西皆归为教会,没关系,豆先生您尽管挑。”
刘永禄一听人家都这么说了,别愣着了,挑吧。
首先他先把大件儿都剔除掉,什么桌上的青铜烛台,成捆的教典书籍,这些东西都太沉,自己搬不回去。
一些丝织品他也都随手拨到一边,这些东西丢在地下室里长时间没人打理,早就生霉腐坏了,拿上去一扯准散架。
最后在靠墙角的位置,刘永禄翻到了一个半人高的画框,画框靠在墙上,黄铜材质没什么特殊的,关键是画框上的内容。
画面里一位美丽古典少女端坐在木椅上,她穿着黄褐色粗线编织的花纹长袍,双手自然下垂放在膝盖上,脸上表情祥和……
祥和这一印象刚一出现,刘永禄就感觉自己形容的不太准确,她的表情变的非常庄重神圣,就像是面对着成千上万的匍匐教徒,正朝她膜拜祈祷,她能回应这些愿望,但内心中却忍不住想笑……
不,不是庄严,她就是在笑,她在嘲笑眼前的这群庸碌凡人,笑他们的虔诚和盲信,他们对名曰语言的东西深信不疑,坚信着其中饱含着深刻力量,却不知,语言才是一切混乱的根源。
混乱,渐渐的,女孩的脸便看不清了,她的眉眼还是那么和谐美丽,但刘永禄就是感觉越来越模糊,这种投射在脑海里的印象和视觉无关,那是一种更原始更纯粹的念头倾向。
他仿佛能从女孩的脸上找到一切问题的答案,但不能开口提问,因为一切语言都是徒劳,根本无法概括他的脑内的想法。
在寂静的对峙中,他感受到了光,那不是身旁修女手中油灯带来的,而是从画中,从女孩脸上所散发的光晕。
光晕渐渐凝实组成了一个金黄色的球体,球体的表面像是被揉烂了的锡纸,有着深深浅浅的凹痕,它不再能回答问题,反正生成了一个巨大的疑问。
这个疑问只和刘永禄有关,是属于他自己的特有问题,困扰纠缠他的根本问题。
问题投射在金色圆球内,圆球表面荡起了阵阵涟漪,似乎在思考他的问题,但一直找不到恰当的答案。
光球激烈抖动,它又开始变化形态,无数具人形轮廓从球内凸现出来……
“啪”画框前的刘永禄只感觉有人推了下自己的肩膀,偏头一看才发现是露西嬷嬷。
“姐姐,我看这幅画看多久了?”
“圣女的画像吗?就三四秒吧。”
“是吗?我感觉都看了半年了呢……”刘永禄挠了挠后脑勺,他确实感觉自己看了很久,有些画面甚至维持了上百天。
“刚才豆先生你还喃喃自语来着,好像问了个问题,嘎巴菜和老豆腐的卤子有嘛不一样……这是什么意思?”
“嗨……一个原则性难题,别管这个,您刚才说嘛?介就是你们圣女?”
刘永禄虽然在修道院住了半个月,但其实没怎么进过礼拜堂,况且礼拜堂内的雕像都是用纯白石头雕刻而成的,和眼前的画作比要苍白刻板了不少。“这幅画……是初代主教菲奥娜耶绘制的……”露西嬷嬷仔细地观察着画下面的笔迹落款。
“你们以前看这画儿……没感觉有嘛问题吗,比如看了愣神,胡思乱想?”
“没有,这只是一副圣女像,只不过使用的是当时流行的绘画技巧。”
“行吧……”刘永禄觉得这幅画像确实挺新鲜,无奈体积太大,自己想搬也搬不走,最后他在画像旁选了一个放大镜。
这东西和成年人手掌差不多大,手头儿挺沉,从镜框被腐蚀出的锈斑来看,材质不怎么名贵,手柄处也已发黄开裂,用的应该是某种生物的牙齿。
放大镜的镜片有点脏,中心处还有一坨红褐色污点,刘永禄用衣角擦了半天也没擦掉,他借着灯火仔细看才发现这污渍是被夹在了两个凸透镜之间,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做的。
“行了,就它了。”刘永禄顺手就把放大镜揣进了衣服口袋,准备到新纽伦特找个当铺给卖了。
选好东西俩人转身出了地下室,墙壁两侧烛火也被露西嬷嬷顺手熄灭。
死寂般的黑暗里,那幅画像上的圣女突然转动眼睛,朝着刘永禄消失的楼梯诡异的笑了笑。
……
修道院刘永禄的客房里,小虎蹲在地上摆弄着刘永禄准备好的两个器皿,一个是盆,不大,但是挺宽,是修道院洗牲口用的。
现在里面盛的都是臭水沟里的腥臭脏水,有稀有干,不止恶心,而且臭味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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