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澜
“我已经在……师匠的灵魂中了。”
鬼冥楼喃喃自语。
“正解。”
听到观月黎的声音,鬼冥楼再度睁开眼。
这一次,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番截然不同的场景。
巨大的樱花树立于池边,偶尔有花瓣洒落,飘零到清澈透亮的池中,但这一片天地并不大,周围都笼罩着茫茫白雾,她的师匠就坐在樱花树下,神情娴静地喝茶。
“你的剑招,还有一点小小的瑕疵。”
鬼冥楼望向树下的观月黎,只是一眼便恍惚失神。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面庞,一模一样的衣衫,但却与现实中的观月黎有着几缕难言的不同。
更加温柔,更加圣洁,更加……出尘如仙。
她遥远的不属于这个世界。
“来,坐吧。”观月黎朝鬼冥楼招了招手,后者直到坐在她身前才缓过神来。
“感知情绪,读取记忆,阅读灵魂……这种能力,很了不起。”
观月黎摊开鬼冥楼的手心,素白的晃眼的手在她手心不知道写画些什么东西。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不可思议的能力,但这种能力,只出现在一个种族,流淌着一种血液的传承者身上过。不过他们嘛……不提也罢,与小楼你没有关系,毕竟他们的能力来自纯粹的本质,而你的力量,来自剑术的延伸。”
鬼冥楼罕见地显露出了一脸迷糊的神情,观月黎则继续说道:“所以,比起他们的力量,即便这一剑你磨练了二十多年,想要用以窥探我的灵魂……”
女人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弟子:
“还不是很够呢。”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任何能够从剑术领域凌驾于观月黎的人,不论是怎么样的剑术,不论局限化成了怎样的能力,但凡是剑术的延伸,就绝不可能超越尚且执剑的观月黎。
“……果然。”
鬼冥楼轻声叹息,在试图潜入观月黎灵魂的那一刻时遭受了难以言喻的恐怖冲击后,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不过,也不用灰心丧气,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观月黎温和地安慰着鬼冥楼,这的确与平日的她截然不符——换做是现实的观月黎,绝对会加上一句“不愧是我最得意的弟子”。
但这个“观月黎”,只是单纯地在安慰鬼冥楼而已,那种纯粹的包容让鬼冥楼的意识不停摇曳,难以自持。
“只是这样就动摇了?”观月黎挑了挑纤长的眉毛,伸指点在鬼冥楼的眉心,“这可不行,连我这不算关卡的关都过不了,你还怎么看后面?”
“……后面?”
“虽然仍有不足……”观月黎捧着茶杯,慢悠悠地说道,“但只要我做出些许配合,小楼你还是能看到一些东西的。”
“我将我……分成了最重要的那几段,你所想得到的答案,你所想见的一切,都在后面的路上,就看你能走多远,看到多少个‘我’了。”
看着眼前兴奋到浑身发抖的弟子,真·好女人观月黎无奈摇头:“不要太高兴,不是每个‘我’都这么好说话的,如果你想看到更多,就要面对更大的危险,付出更多的代价。”
女人轻声说:“你要知道我是谁。”
轻飘飘的七个字如当头棒喝,瞬间让鬼冥楼冷静了下来,她握紧拳头,在紧张的同时也在思考一些问题。
在她身前的观月黎没有催促,只是安安静静的沏茶喝茶,悠悠凝视着落入潭水中的樱花。
“师匠……”许久后,鬼冥楼咬牙问道,“我能否……只看我需要的那一段?”
“嗯?”
观月黎看着自己的弟子,她的脸上混含着紧张与恐惧,当然了,更多的是兴奋以及她那与生俱来的疯狂执着。
“取巧吗……算了,小楼你也是这么多年来唯一想到这种方法的人,许你一次也无妨。”
观月黎笑着挥动衣袖,振袖翻飞之间,鬼冥楼的身前出现了四盏茶。
“选一杯,当然,如果好奇的话,你也可以全都选掉。”
鬼冥楼低头,四盏茶的水面倒映着四种不同的场景。
第一盏云雾缭绕,飘飘渺渺,鬼冥楼根本看不出那是什么。
第二盏倒映着尸山骨海,流向天空的血河将星辰染成红色。
第三盏一片漆黑,只能偶尔看见几缕微弱的火光。
第四盏则飘摇着鲜艳的粉色,万事万物,万物万象,皆在其中。
观月黎微笑着看着她,等待她的选择。
鬼冥楼犹豫不定,她本来只想选择第二盏茶,但观月黎的话语却让她难以作出决定。
自己的师匠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几个阶段分割开来,方便自己能够观览她的灵魂,也就是说……这每一盏茶水所展现的,都是足以改变观月黎的事,又或者说可以代表很长一段时间的观月黎。
鬼冥楼可以确认,自己与师匠的相遇,不是在这四盏茶中的任何一个阶段。自然而然的,她对每个阶段都充满了好奇,尤其是……第一盏茶,最初的那个阶段。
可她只有一次机会,观月黎也说过,她只允许自己取巧这么一次。
即便观月黎说了好奇也可以都选,但鬼冥楼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这么做了的话,她一定会死。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师匠是谁。
某个时间段的观月黎,甚至于……这四个时间段的观月黎,可能都根本就不在意她的死活。
她那与观月黎对比起来如此弱小的意志,最多在只可能允许她窥探一份,而她也的确只需要一份。
最后,鬼冥楼还是向第二盏茶伸出手。
“只是这一杯?”观月黎问。
“只是这一杯。”鬼冥楼用力点头。
“好孩子。”
观月黎笑了笑:“那就喝了它,然后,活着回来。”
鬼冥楼凝视着杯中的倒映,那份霸道与狂烈几乎要透过水面将她的意志给贯穿,碾压,撕碎,但就是这样的残忍,就是这样的凶暴,让鬼冥楼难以自持。
她二十余年的努力,二十余年的厮杀,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杯中的这段回忆,这份灵魂,这样的……观月黎!
她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这一次,没有出现什么强烈的精神冲击,当鬼冥楼放下酒杯是,原本清新怡人的场景不知何时早已消散无踪,取而代之出现在她眼前的,一如杯中倒影。
头顶是望不见尽头的血色,脚下是不知深度的骨海。
糅杂着一切纯粹暴力的气息飘荡在空中,凝成血色,成为了这片天地健唯一的味道。
厮杀的味道。
“就是这里……就是这种感觉!”
跪倒在无尽骸骨上的鬼冥楼面色潮红的呢喃低语着,像是失去理智,见到救主的狂信徒。
这里是源头。
杀生流的源头!
“所以,你果然是选择了这里。选择来,面对我。”
鬼冥楼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看向那座由血肉尸骸堆积的高山,看向那座高山的顶端。
那里有一张王座,而她的师匠,又或者说……她曾经的师匠,高居于王座之上。
鬼冥楼看不清她的面容,甚至看不清她的头发,她的衣着,她只看到那个女人的腰上只有一把刀。
没有那把该死的明王。
“啊……啊……”
泪流满面的鬼冥楼朝尸骨王座上的女人伸手:“师匠,这才是……真实的,真正的……师匠!”
“愚蠢。”
女人不屑而冷厉的声音让整个世界的雷霆开始轰鸣:“在你眼前的只是往昔的幻影,从来没有什么真正的观月黎。”
“你连观月黎到底是谁都分不清楚,还想窥伺杀生流的根源……滚吧,废物。”
但似乎已经失去理智的鬼冥楼却根本没有理会观月黎的话,又或者说……她好像已经什么都没法感觉到了。
她的脑海,她的意识中只剩下一件事。
“这才是……我要杀死的师匠!”
癫狂的鬼践踏尸骸,不知死活地向王座发起冲锋。
单手托腮的女人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这个时期的观月黎渴求着厮杀,但同样讨厌或者说根本不会理会如此弱小的“对手”。
会有人帮她清理掉烦人的苍蝇。
百鬼,真真正正的百鬼之众于血色中浮现。
那是不仅仅局限于鬼族,也不仅仅局限于妖魔鬼怪,而是所有曾被观月黎击败的,臣服于她的强大的,想要与她踏上同一道路,见证无上荣光的无数强者!
“你们这帮烂肉,不要……阻拦……我!”
彻底发狂的鬼冥楼歇斯底里地咆哮着,杀生流的无上技法在此刻毫无保留地展露獠牙!
斩切,穿刺,劈砍……没有防御,没有后退,没有减速,暗红色的眼瞳中跃动着彻头彻尾的暴虐与疯狂,她的眼中,只有那个最顶端的王座。
这是意志决定一切的灵魂空间,而鬼冥楼现在所展现出来的意志,已经有让血色的观月黎稍加在意的资本。
但是,还不够。
于是又是厮杀,无穷无尽,仿佛没有尽头的厮杀。
直到王座前再无任何阻拦,直到她的足尖触手可及,近在咫尺。
“勉强过得去。”
这句评价没有任何话外之意,真真正正的,只是“勉强过得去”
但鬼冥楼似乎也不在乎什么评价了,她只是痴痴地捧住眼前的雪足,不停呢喃自语。
“算了,给你点奖励也无妨。”
王座上难见容貌的女人将腿翘起,言语轻蔑:“舔吧,我许你了。”
但回应她的,是一把沾满了鲜血和碎肉的长刀,以及持刀者病态狰狞的狂笑。
嘭——
一脚把鬼冥楼踹开的女人也没生气:“总归不是家犬,很好。”
她俯视着被踹下尸山的鬼冥楼,问:
“看清楚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
状若疯魔的鬼冥楼仰头盯着观月黎:“我知道,我就知道……我是对的,我是对的!师匠!”
“呵。”
女人扯了扯嘴角:“那么,现在告诉我——”
“杀生流,究竟是什么?”
“是征伐,是征讨!”
几乎是同一时间,鬼冥楼狂热的回答瞬间来临。
“征讨一切强者,去战斗,去厮杀,去寻找比自己更强的人,战胜他们,再找到下一个,再下一个,下一个……”
她眼中那种已经濒临极限,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崩溃的癫狂病态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去厮杀,不停的厮杀,对……这就是您的道路,这就是……杀生流的道路!”
有什么难耐的情感几乎要从鬼冥楼的体中突破而出,她抓紧刀刃,任由鲜血肆意流淌,化为这个血色世界的一部分。
“不需要一切,什么也不需要,只需要前进。只需要赢,只需要……变强!”
“杀生只是手段,目的是为了战胜更强者,杀死更强者,成为更强者,成为最强者!”
“这才是杀生流,这就是我要的杀生流,我没有错……呵呵呵呵,我没有错!”
那具堆积在无数尸骨之上的王座,那份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力量,便是最好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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