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泽玄灏
封清羽倒也不指望在荒野医院里能看到多么华丽的办公室和设施，毕竟这家医院一直是半死不活的状态，像一个病恹恹但不会马上咽气的病人。
另一张椅子的状况也不怎么好，摇摇欲坠的支脚，让人宁愿站着也不敢坐，生怕椅子突然崩裂，到时有不可名状之物入侵身体。
除了卫生状况和整理得有条不紊的物品值得称道，这间办公室真没什么特别的。
卡特斯医生指着摇摇欲坠的椅子，“请坐，需要来点什么吗？我这只有易拉罐装的咖啡和红茶，也许不符合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年轻人的口味，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请稍等片刻。”
“没关系，我自己带了饮料。”
出门在外不能随便喝陌生人给的东西，封清羽牢记在心，车子后尾箱准备了足量的饮料和水，一个人喝能撑一星期左右。
没开封的易拉罐谁知道有没有做手脚？
医生没有继续强塞饮料，从抽屉里拿出打火机和烟斗，打开一只生锈的铁盒，将金色的烟丝填入烟斗，按下那只形状怪异，像羊头人身怪的打火机。
怪物的口中吐出橘色的火苗，一阵浓烈的烟草味迅速散开。
起初封清羽还觉得不习惯，被从没闻过的气味呛得鼻尖发痒，仔细一闻居然有点上头，对医生使用的烟草产生兴趣。
作为一个资深的烟草爱好者，理应关注自己没尝试过的种类，避免错过藏在民间的好东西。
点燃的烟丝在火苗里舒展身体，难以言喻的醇厚香气驱散了办公室内的潮味，每每钻入鼻孔，就会有安心的感觉。
医生苍老的面容在幽蓝色的烟雾中若隐若现，表情似笑非笑。良久，烟丝烧尽，两人才开始正式对话。封清羽的脑袋像是被人用重物敲醒一般，从另一个世界返回现实。
随即，她将拍下的剪报照片打开，选择了莱塔尼亚巫师的那一张。照片上的男性意气风发，黑色短发修剪得整整齐齐，不像镇上的男人那般凌乱邋遢。
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在盯着注视照片的人，令人背脊发凉。
“关于这个人您知道多少？”
医生仅仅是扫一眼照片，并未产生情绪波动。但从刚才一瞬间的眼神能判断出，他和巫师认识。
即使是细微的动摇，也很难躲过封清羽的眼睛。兜兜转转不过浪费时间，她也懒得绕圈子。
“我只是想了解一点，并没有为难您的意思。关于这名巫师的故事已经困扰了这片地方很多年，严重影响到我家工厂的运营，再这样下去工人们没饭吃，我也很难办啊……”
她把准备好的多伦郡日报摊开，上面报导的是前不久工厂发生的离奇死亡案件，血腥的地方没有打马赛克，造成无比强烈的视觉冲击。
医生对那些照片表现得比较抗拒，不想多看，眼中只剩下疲惫和厌倦。
“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年轻人。埃尔维斯医生已经死去多年，灵魂早已在七十年前那个夜晚化作灰烬，为什么还要打扰他和家人安眠？那么多年前的事，再去追究也毫无意义。不管你来多少次，我的回答都不会变，请回吧。”
他口中的埃尔维斯医生是莱塔尼亚法师的名字，全名是埃尔维斯·洛厄。姓名算是很普通的情报，随便调查一下就能得到，镇上图书馆的资料也有。
现在还缺乏一把触及真相的钥匙，这所医院必定藏着这把钥匙。最大的困难，在于这群油盐不进的家伙不肯透露。
假如能威胁他们说真话那该多好？
封清羽想象一番电视剧里的反派绑架关键人物的家人朋友，让地方满怀悲痛，彻底堕入深渊的画面，顿觉这种想法很卑鄙。
虽然卑鄙但是可行。
如果她把这家医院拆掉的话，这名医生肯定坐不住了。有院长办公室钥匙的人，除了院长之外应该没有别人。
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早就该想明白，而不是和卡特斯老头坐在办公室里面对面发呆。
“我还会再来的，希望您能改变主意。”
她起身，下定决心过几天要来一招狠的。
30.又一名死者
第二天的调查也铩羽而归，晚饭时气氛有些怪。
身为主人的封清羽低头扒拉盘子里的饭菜，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连带着其他人也不怎么说话。除了本身就不爱交流的亚叶感到舒适，其他人都有些不习惯。
没有谈笑风生的餐桌，众人各怀心事。
等众人用餐完毕，负责收拾的女仆将餐盘撤下，开始清洗。
封清羽打开财务专用电脑，计算还留在宅子里工作的人最近一段时间需要支付的工资。从几个月前，就没人再拿到一分钱了。
该走的人全都递交了辞呈，愿意留下的人基本上都顾念一份恩情，或是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去处。
这也难怪，所有人脸上都一副惨淡消极的表情，仅凭着最后一点热情完成工作，对未来的生活无比迷茫。
手上所持的现金完全能付清这十余人长达半年没拿到的工资，甚至还能加一些薪水和奖金。
“好，就这么办！”
她重重拍了下桌子。
两位室友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她，似乎想问“你没事儿吧”。
“抱歉，突然想到点事情。”
封清羽走到客厅中央，对管家招手。
“把大家都叫来客厅，我有事情要宣布。”
“是，小姐，您稍等。”
大概十分钟后，留在宅子里的所有人都集中完毕，加上管家一共15人。众人脸上皆是疲惫，因为原先的大部分仆人都辞职了，成倍的工作压在一个人身上，怎么干都干不完。
再怎么努力，人总归是有极限的。
为了振奋低迷的士气，最好的办法是发薪水，在原来的基础上提高待遇，给予员工正常的休息日。原来每位仆人每个月只有一天休息，现在她决定增加到每周一天。先别管能不能招聘到新人，先把现有的人留下才是重点。
两名室友一位读书，一位在写日记，对客厅的事采取观望态度。
十五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封清羽，不知道她有何指教。
“各位，今晚我决定要给你们发工资，我父亲所亏欠你们的数额已经计算完毕，现在先把数据发给你们传阅，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提出。”
她递来一张刚打印出的清单，纸张还留存着机器的温度，散发着新鲜的油墨味。十五名家政员工分成几个类别，每人的工资都有细微差异，数额倒是没有算错。
计算工资也不算特别难的事，更何况只有十五个人。只需对照往月的工资单再计算一份，乘以没发工资的月份即可。
为了补偿这些员工，封清羽按照半年总收入15%的标准发放了一笔奖金，因为公司有年终奖，家政员工理应受到同等待遇。
她需要这批人，发放工资也是必需环节。于是，每人都拿到了一个装着钱的厚信封。
解决完一件大事，封清羽对着空荡荡的客厅打了个哈欠。
“没什么事的话你们就先去忙吧，我先休息。”
“谢谢小姐。”
众人异口同声，面露欣喜，小跑着返回各自的工作岗位。
屋内的气息似乎没那么沉闷了。果然，金钱才是促进人类工作的动力，封清羽心想。
光是稳住家里的仆人还远远不够，只要工厂一天招募不到员工，生产线就一天不能恢复生产。就算手里有钱，附近发生的恐怖杀人时间也始终是横亘在众人心中的一道沟壑。
正想着要如何加快查案的进度，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
“啊——”
年轻女性独有的尖锐，清脆的叫声，彻底打破这片地方的宁静。声源离封家的宅邸不远，事发地点应该在附近的林子里。
夜色中的森林，一切危险事物集中的地方，绝望的代名词……
乱七八糟的想法不断产生，封清羽有些待不住，推开门赶去查看。好歹她曾经也是一名光荣的龙门警察，现在也还是，只不过明面上的身份不是罢了。
一旦嗅到案件的气息，警察就必须赶到现场。
树林里的确发生了一起性质恶劣的杀人案，发出尖叫的人是一位穿长裙，面色惨白的菲林女性，年纪介于30-35岁之间，灰蓝长发凌乱分叉，一双红瞳正盯着前方的死者，惊恐万状。
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也正常，尸体的模样确实很吓人。
死者被切割成六个部分，分别钉在旁边的一棵槐树上，双眼被锐物戳穿，只留下两个深红色的血洞，十根手指以怪异的形态扭曲着，身上有多处伤口，看得出死前遭受过严重虐待，且体内脏器被掏空。
地上有一只玻璃鱼缸，那些被掏空的脏器就塞在里面，满满当当，在闷热的环境中散发出浓烈的恶臭和血腥味。
封清羽忍着不适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联络小丘郡警方。
“嘶……变态杀人案，得先封锁现场。”
在联络警方之前，她先叫来宅子里的男性帮忙维持秩序，把想围观的人拦住，避免破坏现场留下的线索，暂用透明胶当警戒线，把可能有线索的地方围了一圈。
吵嚷的群众只花了短短几分钟就把周围变得水泄不通，大部分人来自附近的住宅区和工厂宿舍，还有一些是曼海姆镇镇民。
拍照录像的大有人在，害怕的不多，反而是好奇和兴奋的占大多数。
封清羽阻止不了他们记录下这恐怖的一幕，为了避免这些人闯入警戒线内，她从管家手里接过一柄沉甸甸的双管猎铳，做出一副凶恶的表情，用于震慑愚蠢的群众。
“我是多伦郡的警察，踏入警戒线一律当做妨碍公务逮捕。”
围观群众迫于双管铳的威慑，自觉后退。
两名闲来无事的室友随后赶到，看丱见这血腥的一幕，都不由得露出抗拒的表情。尤其是亚叶，冷淡的表情顿时变得很苦大仇深，似乎在想为什么会在美好的夜晚遇上那么可怕的案件。
虽然很想安抚她，在被瞪了几眼之后，封清羽选择放弃，去和比较好相处的史尔特尔勾肩搭背。
“今晚你要是睡不着的话不如来我房间。”
堂堂龙门警察，并没有在害怕的说。此时正直多事之秋，保护好自己的室友和同事义不容辞。
31.窥伺
“我看是你比较需要被人保护。如果你害怕，我的房间随时向你敞开，彻夜陪伴。”
红发的萨卡兹毫不留情地戳穿封清羽的小心思，让她有亿点点没面子。
身为龙门警察害怕尸体确实很不应该，只不过这次事件发生得蹊跷万分，还发生在家门口，不得不多加警惕。
光是杀人手法就足够惊悚，比一般性质的杀人案恶劣得多，多伦郡的警察可能也要头疼一阵子。毕竟出了那么大的治安问题，在民众之间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恐慌，再不立案侦查就会被质疑。
平静的夏夜，终究是被警笛声给撕裂开来。
穿黑色制服的警官将封家大宅的门口拉上蓝白相间的警戒线，法医随后赶到，一群警员绕着宅子和发生案件的地方拍照取证，快门响声，鞋底踩踏草丛的声音，喧闹的人声……此起彼伏。
封清丱羽坐在原地，一位女仆为她搬来一张椅子，一名瓦伊凡族女警官正在盘问，脸上表情很不耐烦，显然有种把她当做凶手的感觉。
“姓名。”
“封清羽。”
“出生日期。”
“1070年11月4日5时14分19秒。”
“没问那么详细，没必要的东西别说，浪费时间。”
“你也没让我别说啊……”
面对态度恶劣的警官，她心情也越来越烦躁。本来在家里还能吹冷气，喝冷饮，跟漂亮的室友插科打诨，说不定还能做点爱做的事，观星赏月，不曾想却被警察当成了可疑人物，只因为自己第一时间被尖叫声吸引到尸体旁边。
那名尖叫的第一发现者不知道受了谁的指示，一个劲儿地说她才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一般来说，最先发现的人都有重大作案嫌疑。
她也许是被什么人给算计了。
等发现这件事为时已晚，一群警察已经将这片地方包围了，公然和警方对着干捞不到半点好处，若是强行突围，还会遭到全境通缉。
封家才刚遭遇欠债风波，现在又出了个疑似杀人犯的家族继承人，这座宅子仿佛真变成传说中被不详气息笼罩的阴宅，住进去就会被缠上，一辈子倒霉。
严厉的盘问还在继续。
对封清羽的个人信息进行一轮地毯式地盘问后，终于来到重点。女警官显然没什么破案的才能，却很有瞎几把推理的欲望，一副很想在上司面前表现的样子。
“死者杰森·福斯特生前曾是你家中的园丁，这件事已经得到证实，我已经在员工名册上找到他的个人信息。他近日多次上门讨要拖欠的工资无果，便使用自制的油漆弹骚扰你和其余的仆人，你不堪其扰，便伙同身边这位萨卡兹一起将其杀害，并残忍分尸，手段令人发指……”
说完，女警官对着空气啐了几口。
面对她毫无根据的指控，两人已经不算是哭笑不得，只想上前揍人。封清羽有意拦着史尔特尔，让她稍安勿躁。
现在还不能和这些家伙起冲突，袭警要负法律责任，如果是感染者那就罪加一等。
就差一点，封清羽想把自己在龙门当警察的证件找出来，晒一下自己高级督察的身份。那只不过是头脑一热产生的冲动，很快便冷却下来。
“警官，说话可得讲究证据，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我的同事杀害这位先生？我们与他并不熟识，今天之前我甚至没见过他。”
“肮脏的感染者，我劝你放尊重点，不然……”
女警官对她举起警棍，似乎随时都会无情地挥下。
周围的群众的议论声几乎能盖过警笛声，一听说案件涉及感染者，众人皆脸色大变。当年那位莱塔尼亚巫师也是感染者，但当时的小镇对感染者的态度较为包容，也知道普通的接触不会传染矿石病，对此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直到近年来有人染上并成为新的传染源，将相当一部分人也变成了感染者才引起恐慌，让他们和外面的人一样排斥感染者。
诸如“去死”之类的词眼，成为镇民们口中的高频词汇。
那名神神叨叨的黎博利老妇人就站在人群之中，用尖锐沙哑的声音大喊到：“是埃尔维斯医生……他回来了！黑发恶魔，将带着绝望和死亡从地狱的业火中走出……把整个曼海姆镇给毁了……杀了她！她就是……恶魔的转世！”
上一篇：东京：这个旁白不对劲！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