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泽玄灏
占地面积超大，有泳池和庭院，附带能同时容纳几辆车的大车库，设施虽然旧了些但胜在齐全。
如果没有七十年前发生的事，这套房子的价格应该比现在贵个几倍，稍加改造便可以当成旅游景点附近的民居，以每晚比酒店稍微低一点的价格对外开放，在旅游旺季应该能赚到发麻。
近期刚开发的大型遗迹吸引了大量游客，曼海丿姆镇要是对外来人友好一些也不至于那么穷和破败。
这是个好主意。
封清羽先用笔记本把开发度假酒店的项目记下，等晚上有时间再慢慢思考。
由于租房合同没有拟定好，今晚暂不方便入住，只能推迟到第二天下午。
落日的余晖从上方拱形，向外微凸的玻璃窗内照入，昏黄的光晕在暗红色的木地板上散开，尘埃在阳光下显现出细小的颗粒感，布满铁锈的金属窗框泛着暗红的色泽。
阴森的大宅被笼罩在暖光中，似乎多了几分暖意，没有第一次眺望时那么阴森可怖。
庭院里三人合抱的槐树沐浴夕阳，苍老的树皮枯涩斑驳，其中一根像横梁那么粗的树枝还能隐约看见一根悬挂着的铁链。
铁链两端随风摇曳，底下的木板早已不见。
那东西应该是供孩童玩乐的秋千。
用金属和塑料组合而成的简易滑梯弃置在墙角，烂得只剩下空荡荡的框架，难以分辨往日的模样。
残阳如血，静静陪伴不见盛况的大宅，听它无声诉说那些尘封多年的往事。
管理员站在窗边，倚靠着木制的窗棂，像一位从古典维多利亚油画里走出的美女。
那是一种清冷，不沾染尘世污浊的美，跟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不知不觉间，封清羽居然看呆了。管理员无视她的目光，拉上深灰色的遮光窗帘，没有欣赏傍晚美景的兴致。
“没什么异议的话就请回吧，我要休息了。今晚我会抽空拟定租房合同，明天你有空就来签，其余事项后续再谈。”
屋主下了逐客令，封清羽也不好再呆下去，趁现任屋主，也就是管理员小姐还没想起“闯空门精神损失费”这档子事，她必须赶紧溜。
“再见。”
她面向管理员的背影道别，推门而出。
室外的温度比室内要低，凉爽的风吹散了在室内积累的热意。里外完全是两个世界，如果真要租房，恐怕要询问一下制冷设备的事。
这年头的人没有空调已经活不下去了，这是事实。
调查的目标暂时从莱塔尼亚巫师居住过的宅子转移到曼海姆综合病院。既然顺路，也暂时没有其他安排，不如去那一探究竟。
车子装载的导航系统是最新版本，储存有维多利亚近年来的所有地图，那座荒凉的医院也位于其中。
虽然不是特别显眼的地标性建筑，徒步行走很容易迷路，跟着导航就不存在迷路的选项。
只是过程比较麻烦，在没有路灯的公路上七绕八绕，周围没有建筑物和商店，提供光源的位置，唯一的位置，竟然是自己的车灯。
黑黢黢的郊外公路，两侧都是荒草从生，枝繁叶茂的林地，没有半点人烟。医院开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是要搞鬼屋主题乐园吗？
不得不说，开恐怖主题乐园可能比开医院还赚钱，总有些胆子大的游客想挑战极限。连大规模装修和改造都不需要，直接将医院场地作为试胆游戏的游玩场所，适当做一些补充，大量增加恐怖气氛，把荒凉的医院变成破败医院，再请一些专业的NPC，接下来就坐等赚钱。
“其实我还蛮有商业头脑的嘛，振兴家业指日可待。”
封清羽对自己很有信心。因为没有信心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假装自己很有。
离目的地还有几公里，她点燃一支廉价的维多利亚卷烟，打开车窗，让烟味随着夜风散去。
点燃的烟头忽明忽暗，橘色的光点不安地跳动着。
整条路上只有她一辆车，路灯形同虚设，显然是坏了很久却没人修理的情况，生锈的灯杆杵在原地，像战场上被战友抛下等死的伤兵。
这样的比喻也没错，它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战斗，燃尽了所有，于是理所当然地被抛弃了。
夜色浓重，如同深蓝色的幕布在装满墨汁的缸里浸透，没露出一丝光亮。月亮隐匿于乌云背后，似乎也被不安的气息所扰。
她精神高度紧绷，猛吸一口烟，然后吐出，嘴里发出低沉的“噗噗”声。
导航系统的屏幕上有个大红点，表示要去的目的地，离目的地不到一公里的时候，红点会以较快的频率闪烁，提醒驾驶员注意，不要因为短暂的走神多走一段冤枉路。
医院位于主路往左叉开的小道尽头，再往前几百米。
狭窄的车道，驶过灌木丛时，潮湿的植物和泥土腥味扑面而来。不知名的虫子正准备往车内冲，“咚”的一下撞上车玻璃，被挡在外面。
幸好动作够快，不然被蜇伤就麻烦了，封清羽心想。
将烟头熄灭在烟灰缸里，她脚踩油门奔向医院。
曼海姆综合病院的立体字招牌已经残缺不全，有几个字母已经断裂，只剩下一小部分还挂在框架上。
医院规模不大，主楼只有普通小学教学楼大小，全盛时期有上百名医生护士，现在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只剩下个空壳子，来看诊的人屈指可数。
目前还在运营是考虑到周围村镇和工厂还有人需要，若是彻底关闭，那些人要到市区的医院才能得到救治，恐怕会错过最佳治疗时机。
说是运营，实际上是苟延残喘。
将车停在主楼前，封清羽拿上背包，将武器佩带好，隔着纸巾推开正前方沾满脏污的玻璃门走进楼内。
一阵阴冷潮湿的风穿过走廊吹在身上，吹得她心里发毛，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和长期没认真打扫留下的潮味和霉味。
28.夜访
刺鼻的霉味钻入鼻孔，封清羽的喉咙有些刺痛。她吸了几下鼻子，忍不住又点了支烟，试图用烟草的芳香驱散那股潮湿的气息。
灰蓝色的烟雾袅袅升起，冲淡了些许异味。
昏暗的廊灯忽明忽暗，灯管外侧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和蛛网，结成遮蔽灯光的灰色覆膜，很久没人清理了。
仔细一看，角落里还黏着几只死去的苍蝇和飞蛾。
那些虫子有点恶心，封清羽不想一直盯着看，叼着烟在一楼找人。在职医生的布告栏只剩下寥寥几位医生的照片，看年纪也相当大了，平均年龄在60岁以上。
护士不在布告栏上，不清楚有几位，听人说数量不太多。
建在荒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破医院，唯一的优势是市区内的大医院收费便宜，和私人诊所比又权威一些，曼海姆镇和周围村镇还是有些人常来的。
只是，这看起来很糟糕的卫生条件真的没问题吗？
封清羽已经不想吐槽。
前面的走廊有积水，来自破损的墙和屋顶。
之前的雨水从缝隙入侵，虽说没淹没走廊的地板，往前一看，有好几处地方反射着顶上的白炽灯光，医院的地面没有铺设瓷砖，只能是积水的浅坑。
她绕过水坑，逐个科室查看，无一例外都熄灯并锁了门，没有人值夜。正常的医院会在每一层安丷排夜班护士巡视病房，这里当然没有，因为住院部很早之前就荒废了。
病人住在形同鬼宅的医院里，不仅不利于病情恢复，可能会吓出别的病，比如心脏病。
越往里走，潮味和霉味就越重，墙上还有黑色的污渍和青苔，青苔散发出苔藓植物独有的腥味，越发难闻。
“这环境是真的……”
早知道买点口罩了，起码能阻挡一些异味。
医院已经无限趋近于废墟，角落里堆着损坏弃置的医疗器械，桌椅碎片，落了一层又一层灰，有金属的部分生锈严重，银色的部分几乎不剩，只有红褐色的铁锈。
墙漆剥落，露出底下层层叠叠的浅红色砖块和粉化的水泥，伸手一摸就能抠下一大块。
松软的墙体里可能藏着虫子，封清羽最讨厌那些东西，选择远离。一楼搜寻了一遍，空无一人，她找到通往二层的楼梯，拾级而上。
楼梯是最普通是水泥楼梯，卫生状况堪忧，楼道比走廊狭窄，异味更重，垃圾随地乱扔，一次性餐盒和纸杯，空饮料瓶随处可见。
她踢开一些挡路的垃圾，清理出一条不会弄脏自己的路，捂着鼻子来到二楼。
“呜呜——”
“呜呜——”
从两侧走廊尽头传来凄厉的风声，仿佛有人蹲在窗户旁边，不知疲倦地发出使人牙酸的哀嚎。烈风吹得窗户劈啪作响，仅剩的几块玻璃和松垮的窗框来回撞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碎裂。
中间有一处地方亮着，从半遮掩的门缝内漏出几缕灯光，虽然不是特别亮，在昏暗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医院算得上珍贵。
那里肯定有人。
走近有灯光的那扇门，耳朵立刻捕捉到一些不可名状之声。来自两位年轻女性，大概。
不可名状之声表达的内容充满欲望，按捺不住的情绪肆意宣泄，使人联想到纠缠，难舍难分和湿润等词汇。
果然有两位年轻女性在里面办那种不穿衣服的事，粗略判断是一只佩洛和一只沃尔珀。
门缝很宽，那两人没半点要遮掩的想法，可能是认定今晚没有人来医院。在气氛如此诡异的医院居然还能擦出火花，不得不佩服里面的人胆子够大，兴致够高。
既然人家要做爱做的事情，留在这打扰不合适，应该再去其他楼层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找到别的医生或护士。
大胆一点，在那边玩得正欢的是一对女鬼。
前不久，罗德岛的月度小队在高卢贵族的废弃古堡里探险，有大量干员声称自己见到了鬼魂，被它们追着走。
她自动略过有光的房间，来到三楼。
三楼的状况比一二楼要稍好，地上没有堆着那么多垃圾，卫生状况勉强达到及格分，丢分的原因依旧是那挥之不散的霉味。
走到中间，其中一个房间门口有“院长办公室”字样的金属牌，生锈严重，勉强能辨识出上面的单词，固定金属牌的钉子只剩下一根，导致整块牌是歪斜的，差点要逼死强迫症。
封清羽想了想还是没管它。
办公室里没有亮灯，应该没人。
“又双叒叕扑空了。”
她有点失望。第四层是顶楼，应该不可能有人在上面，那里一盏灯都不亮，暗得令人心惊肉跳。
不得已，只能返回二楼打断疑似女鬼的女护士。如果是鬼，那就撒开腿跑，没什么好说的，保命永远属于第一优先级。
“嗒嗒——”
“嗒嗒——”
物体叩击水泥地的声音由远及近，随后是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声音。
有什么人从另一头往她的方向靠近。
圆形的光圈照在封清羽脸上，她眯着眼睛，手移动到腰间，握住剑柄，随时准备应对紧急状况。从阴影处传来苍老沙哑，像石头在砂纸上打磨般的声音，听起来非常不舒服。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
封清羽偏过头，躲开刺眼的光线，发现那束光来自一支手电筒。
来人是身披医用白大褂，头发和满脸胡须花白的卡特斯族医生，头顶上的发量倒是令一些脱发严重的中年人羡慕。
医生右手打电筒，左手拄着一根老旧磨损的木手杖，身体微微发颤，腿脚行动略有不便，想必年事已高。
“我……是想打听事情。”
闻言，老医生将那双有些浑浊的灰眸眯起，用狐疑的目光将她上下打量好几遍。
“让我猜猜，你想打听七十年前曼海姆镇发生的事。”
“没错，就是那些事。”
封清羽大方承认。
“我需要知道那段时间发生的事，镇上的图书馆的所有资料竟然都缺失了，但有提到这家医院还在运营的事，我想来碰碰运气。请问，您知道些什么？”
29.卑鄙但是有效
“年轻人还真直接呐，一上来就打听镇上的禁忌话题，换成别的医生会直接用手杖敲打你，大喊大叫，让你立刻滚出去。”
“我完全相信您的话。”
封清羽对卡特斯医生特地使用敬语，态度表现得足够谦卑，也有求人办事的样子。医生给她的感觉比曼海姆镇古里古怪的镇民正常多了，是个能交流的人，至少不会没开口就把人赶走。
像那名躲在教堂门口附近的黎博利老妇人，直丳接用手杖攻击，回想起来也让人血压升高数倍。
步履蹒跚的老医生走在前面，让封清羽跟着他到办公室。
三楼走廊的灯也同样昏暗，几乎照不亮两侧尽头的角落，为了省电把亮度调节到了最低。院长来到紧闭的办公室前，从洗得干干净净的白大褂侧面的衣兜里掏出一大串钥匙
十几二十把，碰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噪音，在空旷在走廊尤为明显，很容易联想到置身于黑暗之中的鬼魅，挨个房间寻找幸存者，饶有兴致地打开一个个房间，往里面探头，露出狰狞可怖的面容，问到：“你在里面吗”，一旦躲藏的人发出一丁点动静，就会被怪物发现，一口咬掉脑袋什么的。
虽说是胡思乱想，谁能保证不会发生呢？
泰拉是个波诡云谲的世界，神怪之类的传说遍布各地，偶尔撞到鬼魂再正常不过，有些厉害的巫师甚至能跟它们交流。
卡特斯医生打开生锈的铁门，按下电灯开关，随着一阵细微的电流声，屋顶的光管闪烁几下，白色的灯光照亮了只有十几平米的办公室。
不足量的光源，使办公室依旧笼罩在阴森的气氛下。
办公室和一般的乡村诊所别无二致，一张木桌搭配同款木椅，棕色的漆皮掉得只剩下一丁点，做工极其粗糙，还得随时提防凸起的钉子扎到臀部和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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