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泽玄灏
其他人说了几种饮料的名字，封清羽记在便签本上，揣进兜里，薇洛小姐自告奋勇要跟她一起去。
“我陪您一起，封小姐。我认识附近商店的店主，可以给您打个折。”
听着薇洛小姐生疏的称呼，封清羽心里不太舒服。
“其实不用称呼【您】这个词，太见外了。我喜欢普通一些的称呼，比如【你】，或者你可以叫我的代号黑羽。”
“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薇洛小姐，不用那么拘束。走吧，带我去你朋友的店子，别让大家等着急了。”
“好的。”
薇洛小姐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领着封清羽去附近的一家便利店。便利店的店主是一位金色短发的菲林女性，穿白色的长裙，金瞳，神色忧郁，蹲在地上整理一个倒下的架子。
架子上的玻璃瓶罐全碎了，饮料和酒水撒了一地。
看到这般情景，薇洛小姐显得特别紧张。她蹲下来帮忙一起收拾，问到：“西尔莎，是不是那些士兵又来骚扰你了？”
叫西尔莎的年轻女性点点头，眼眶泛红，脸上还有未干涸的泪痕。
店子一片狼藉，显然不久前才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封清羽想到的是当地的流氓恶霸，买东西不想给钱还砸店的那种。
“我也来帮忙。”
她动作很快，三两下把倒下的架子给扶起来。仔细看看，店里需要收拾的东西还很多，起码要花个把小时。
让其他人在食堂等这么长时间，封清羽心里过意不去。她现在也不太饿，待会儿在街上随便找点东西吃。
“我和奥利弗先生说一声，让他们先吃饭吧，让他们等太久不好。我留在这里帮你整理东西，别着急。”
薇洛小姐本想推辞，现在确实忙不过来，有人主动帮忙整理再好不过。
“谢谢你，封小姐。”
叫西尔莎的女性也对她表达了感激之情。
这条街上其他的店子也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骚扰，有很多店子都被砸了，所以其他店的人都在忙着收拾，腾不出手帮忙。
“话说，薇洛小姐，这条街怎么回事？有恶霸收保护费吗？”
闻言，薇洛小姐摇头。
“不是恶霸，是管辖这片街区的维多利亚军人。他们对住在这条街上的居民有意见，经常来找麻烦，隔三差五就来一次。如果拿不出钱，就会被砸店。”
“不是吧……为什么要向自己人收保护费？”
封清羽愣住了。突然，她想起出发前凯尔希给自己科普的维多利亚历史。
“这片街区住的都是塔拉人吧。”
二十三 另类安慰
从店主西尔莎和薇洛的表情来看，封清羽知道自己猜对了。
“没错，这里……小丘郡的十七区，居住的都是塔拉人。封小姐是龙门人，对薇维多利亚的历史也那么清楚，果真学习渊博，令人钦佩。你的父亲告诉我，你毕业于龙门最高学府，学富五车，还拿下了博士学位。”
薇洛看着封清羽的表情充满崇拜和憧憬。但是，这些都是子虚乌有的内容，她根本没考上过龙门大学，背着家人偷偷考了警校，也不存在考取博士学位的事。
要不要告诉她呢？
考虑到父亲不是善类，现在轻举妄动不好，她只能硬着头皮暂时扮演高材生的角色。
总有一天会告诉薇洛，但不是现在。
“别说这些啦，其实，这些事情是从我上司那里得知，她才是真正学富五车，知识渊博之人，我和她不值一提。先帮你朋友整理东西吧，待会儿可能要麻烦你带我去附近的餐厅吃饭。”
“好，谢谢。”
“别总是跟我说谢谢，我们炎国人没那么讲究。”
“……”
三个人忙活将近一个小时，才把倒塌的货架和商品整理好，清理出来的受损商品不少。
不说损失惨重，但也损失了好几天的营业额。
薇洛在安慰朋友，从钱包里拿了一沓钞票塞在她手里。那些钞票都是面值最大的维多利亚货币。
“西尔莎，这些你拿着去重新进货，我身上暂时就这么多，如果不够你可以再跟我提，我会帮你的。”
店主西尔莎没要这些钱，把它们推回去。
“简妮，我没事……这些钱我不能要，而且，让人看到你给我钱，你会被训斥的。”
两人推推搡搡，那些钱最后没能给到需要的人手上。
根据凯尔希讲述的那些内容，封清羽知道店主不收钱的原因。她这么做是为了薇洛小姐好，维多利亚人和被称为“塔拉人”的维多利亚水火不容，如果有来往会被当成异类看待。
塔拉人和非塔拉出身的维多利亚人，关系近似于普通人和感染者，只不过后者的矛盾更普遍。
封清羽看不过去，自己掏钱买了一些饮料和零食，没要找零，趁着店主不注意，往装钱的抽屉里塞了一点，当做为自己积点福报。
“这些人也太过分了，就算是维多利亚的士兵也不能这么横吧？要是在龙门，我上司……咳咳，我一位当警察的朋友肯定要制裁这样的行为。她最见不得普通老百姓被欺负。”
话音刚落，肚子很应景地传出抗议声。
现在都一点多了，是时候吃点东西。刚才干那么多体力活，肚子里拿点东西也消耗殆尽了。
封清羽不熟悉小丘郡的路，带路的人必须有一个，现在有现成的导游在，而且她也很闲的样子。
“薇洛小姐，附近有什么店子吗，我上次来维多利亚忙着办事，没来得及好好品尝美食，寻思着这次一定要弥补。下午罗德岛的任务是Outcast女士和奥利弗先生出，我只是跟着来的，老板没给我安排事情做。”
“真的很抱歉，我光顾着安慰西尔莎，居然把您……把你忘记了，这么失礼的行为不应该出现在我身上。接下来的时间，请让我好好为自己的过错补偿。”
她们告别便利店的店主西尔莎，把买来的东西先拿回罗德岛的办事处分给大家，准备到街上去补过点的午餐。
Outcast笑得意味深长，还悄悄问封清羽是不是待会儿要去约会。她不算八卦，只不过想开个玩笑逗一下。
“Outcast女士，这才不是约会呢，见面的事情是家里安排好的。而且这里就我们俩没吃午饭。”
“好啦，去吧，维多利亚的下午茶比午餐丰盛多了。别总是愁眉苦脸，来了就好好玩。我答应凯尔希要让你开开心心地回去，想玩什么就去，别约束自己，趁着还年轻，及时行乐。”
临走前，Outcast塞给封清羽一个信封。
“这是凯尔希给你的活动资金，玩得开心点，买单可不能让人家简小姐买。”
“好吧，我知道了。”
封清羽苦笑着离开办事处的办公室，薇洛等在外面。
自从发生当地驻军骚扰十七区塔拉人的事情，她就显得很失落，从便利店离开到现在，脸上都不曾露出过半点笑容。
安慰人是个技术活，尤其是这种出身优渥的大小姐，封清羽感到压力山大，想不出任何能拿来用的词语。
论学问和气质，简·薇洛小姐都在自己之上，物质条件也在万人之上，普通人的安慰可能没用。
但现在不说点什么心里难受得紧，该安慰的话不能少。
“那个……薇洛小姐，我请你吃饭，不介意的话，把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我们可以想办法解决。不要闷在心里，会生病。我这人嘴巴笨，说不出什么漂亮的话，吃了饭我们找个靶场玩玩，或者……保龄球馆。”
封清羽还记得Outcast说的，不开心可以去运动，一场酣畅淋漓的运动能解决不少问题。
饮酒和吸烟对身体不好，还不如去运动，还能增强体能。
如此另类的舒压方式，也只有那位与众不同的女士才能想得出来。
“……”
薇洛没说话，眼里泪光闪动。
封清羽顿时慌了。她刚才也没说过分的话，人怎么就哭了呢？
“不然，去看场电影，去逛街，买买买，吃点好吃的？我还有钱，别担心，我不是小气的人，我最见不得女孩子在面前哭……来，纸巾，先擦擦眼泪。”
“谢谢。封小姐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和我想象中的世家千金很不一样。”
薇洛擦掉眼泪，平复片刻，终于能顺利讲话了。
“让你见到我丢脸的一面，真的很——”
“打住！给我打住！我不想再听到那两个词，不要再说了！哦内该，呀咩咯！”
对不起和抱歉这两个词今天听得太多，封清羽已经有点腻了。
“走，给我吃饭去。有什么话等吃饱再说，我已经快饿晕了，我的大小姐。”
封清羽拉上金发瓦伊凡的手，带她在街上小跑。
二十四 风筝
在一家路边的中档餐厅用过午饭，薇洛带封清羽去小丘郡一家比较有名的靶场玩铳。
维多利亚的士兵跟其他地方的一样，射击也是必修课。只不过仪仗兵除外，仪仗兵不需要学习射击，她们是军队的脸面，只需要学执棋，穿着仪仗队派发的制服，让人们在看着手中飘扬的维多利亚旗帜。
除开一些重要场合和盛大的节日，仪仗队都没有出动机会，也有一整个月都在摸鱼的情况。
摸鱼的日子很无聊，薇洛只能到处闲晃，现在能摸到铳有点兴奋。
“封小姐，我真的可以使用它吗？”
她双手托着手里的轻型铳，这东西她一直渴望能用一次，感受子弹离膛，击中目标的快乐。
比起钢琴和画笔，还有那些淑女的东西，她更喜欢能切实保护人的武器。
“当然了，来都来了，难道不玩一下吗？你不用担心，靶场会配备隔音耳塞和护目镜，使用的也是没有杀伤力的空弹。我学过射击，也教过几个人，你一看就很聪明，肯定很快就能学会。”
薇洛想到父亲严厉的训斥，犹豫不决。
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带她从萨尔贡迁居到维多利亚，萨尔贡给人留下的印象比维多利亚，莱塔尼亚和哥伦比亚差得多。
它代表着野蛮和落后，有部分萨尔贡人确实也粗野无礼，天生好战，比如萨尔贡无人区的提亚卡乌人，他们举办的“玛维索提亚”就是野蛮人的盛宴。
生活在维多利亚的人都是贵族老爷，他们穿着得体，对人彬彬有礼，女孩们都是淑女，一举一动优雅大方，温柔动人。
五岁那年，当她爬到树上眺望远方，并为此感到自豪之时，却遭到父亲的严厉训斥。
“简妮，下来！爬树都是野蛮人才喜欢做的事情，你将来要成为一个得体的淑女，而不是一个脏兮兮的野丫头！我们好不容易才从离开萨尔贡，定居在维多利亚，不要让自己的言行失了礼仪，让人耻笑！”
父亲很少会这么激动。虽然他在克制自己的语言，让它尽量贴合维多利亚人的优雅，薇洛分明感觉到他想骂人。
从那时候起，她听得最多的词就是“优雅”。
那之后，父亲给她找了教授钢琴和绘画的家庭教师，把她关在家里，还塞给她几十本书，不读完就不能出去玩。
为了所谓的“文明”，薇洛付出了很大代价，才把自己塞进“优雅的名媛”这个壳子里。
如果现在接触了自己曾经想而不得的事物，就会打破这副躯壳。
“不……算了，我不擅长射击，会在你面前丢脸，所以，我看着你就好。”
薇洛不敢跨过那道界限。
脑中有个声音告诉她，你不属于那个世界。一旦踏足那个世界，迄今为止的全部努力都会白费，建立起来的形象也会随之崩塌。
封清羽不知道她想了那么多，以为她单纯不好意思。
“真的不来吗？射击超级舒压，Outcast女士教我的，心情不好就去靶场打一千发子弹，什么烦恼都没了。”
“嗯……我没事，真的没事，刚才的眼泪是为那条街上饱受欺凌的塔拉人而流。我想象不到，那些人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同胞做那么过分的事，对他们那么苛刻。”
这时候封清羽有点想跟她讲讲整合运动的故事，讲一讲乌萨斯的感染者和普通人之间的矛盾。
想到这位小姐的心思细腻敏感，很可能会为很多跟自己不想干的人身上发生的悲惨故事再度流泪，干脆打消了念头。
本来她到维多利亚是为了散心，顺便处理麻烦的家事，没想到现在轮到自己安慰另一个难过的人，自己反倒没工夫郁闷。
“那好吧，我打一百发子弹就走，我们去别的地方玩。既然你不喜欢射击这么粗暴的项目，我们找点不粗暴的。”
……
封清羽想不到别的项目，路过一片草坪，看到有人在放风筝，也去附近卖风筝的店子买了一个。
风筝图案是一只双足飞龙，象征着瓦伊凡。其他种族的也有，不过薇洛是瓦伊凡，那就买个瓦伊凡的。
“风筝，你会放吗？”
“不会……父亲不让我接触这些。他告诉我，贵族小姐们都喜欢读书，做点心和弹钢琴，风筝不是大家闺秀该玩的。”
“我明白了。那今天你为我破一次例怎么样？就当做是我强迫你陪我一起放风筝，你被逼无奈，如果你父亲知道了也不会那么生气。”
“这……”
“哎呀，你别这啊那啊的，一句话，玩不玩？不玩我就把风筝给扔了，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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