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新手工具人员
为了追求所谓作家的生活方式而放弃原本显而易见的光明前途，和家里闹翻。
兜兜转转下来之后，却发现自己如此决绝而换来的成果，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甘美。
但即使如此也并不感到后悔。明知道自己的目标根本和设想货不对板，也依旧出于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而打算继续在这条错误的路上走下去。
因为那条理论和实际上都正确的路，我也同样的不喜欢。
这也要那也要，这也不要那也不要。
想到这里，户川秋绘觉得，或许到了可以给自己的想法做一个阶段性总结的时候了。
「简单来说，我之所以想要以青春为话题，就是为了表达这种无处不在的『是又不是』的矛盾感吧。」她总结道。
「真是厉害啊……」后藤一里感叹道，不过现在还并不知道她这么说是真心如此觉得，还是出于礼貌，「总感觉，秋绘和我想的问题，已经完全不在同一个次元里了。」
「所以，秋绘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感悟？」凉一针见血地指出，「我觉得如果要用歌词来讨论某种体验的话，最好还是能把前因后果都说明白为好。」
「你这么说反倒让我也苦恼起来了。」秋绘承认，「因为，我并不觉得我迄今为止有经历过什么值得一提的大事情……」
……等等，没经历过？
像是骤然接连起来的导线，猛然爆发出炫目的火花一般。秋绘觉得自己顿悟般地抓住了问题的要害所在。
「是的！就是这个！」
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激动地来到白板前，拾起记号笔。
「我想这种青春的矛盾感的来源……就是经历的太少而想得太多！」
秋绘在白板上写下难以辨认的一行行字，随后又飞快地涂抹而去。
「啊啊……对！就是这么回事啊！谈论青春的文字、歌词、影片、动画、音乐，有那么多那么多那么多……」
「……可问题是这些东西到底有多少是出自于青春期少年本人之手的？」
「根本没多少对吧！」
秋绘干脆投下记号笔，转过身来，用充盈激情的眼神注视着大家。
「描写女高中生生活的动画片，配音演员却全都是在事务所与演艺圈里摸爬滚打好几年的社会人；工作人员都是领工资的青壮年上班族，至于监督和原作者，搞不好都已经是四十岁往上的老头子了！」
「因为青春期的小孩子做得太少想得太多，他们就算是有想法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所以，这个世界上所有反思所谓『青春』这一概念的作品，都是由一群早就没有青春可言的大人凭借着他们的经历和臆想生造出来的，不是吗？」
激动的秋绘双手拍在桌上，几乎把后藤一里都吓了一跳。
「青春的矛盾感来源于经历和反思的不匹配……不，或许干脆可以这么下定论。对青春而言，真正起作用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经历和体验，而是纯粹的『教育』！」
「不管是学校里的授课，还是电影或者动画片里表现出来的世界观，本质上都是一种『教育』，一种被接受者根本无从加以修正，而只能选择接受或拒绝的灌输！」
「从家到教室再到无止境的电子屏幕，如此狭小的生活空间，如此贫乏的体验，让所谓的『青春』根本没有主动筛选自己所受『灌输』的能力。」
「正因如此，青春是一个纯粹由外来的影响而建构起来的概念。它没有个性也没有形状，它是一团无从解析的暗沉的混沌；它唯一的本事就是模仿他人的形状，让自己变成镜子之外某种伟大存在的拙劣倒影……」
像是被袭来的缪斯抽干了所有的精力一般，户川秋绘颓然无力地坐了下来。
「……可恶，但是这种东西到底要怎么写成歌词啊？」
现实给了刚从狂想的世界里归还的她一记重击。
第四十二章 作词的灵感
这一次，秋绘的表现同样很接近她平常的作风。
在冲动下爆发出短暂的激情，冲动退去之后就落入幻灭之中。
「……抱歉，我是不是又说了很多奇怪的话？」秋绘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没关系的！我觉得秋绘说的，并不是什么奇怪的话！」
出乎意料地是，此时对秋绘表示出明确肯定的，居然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表现得畏畏缩缩的后藤一里。
「其实，我觉得……秋绘说的……那个……道理，对，其实挺有道理的！」
后藤一里几乎是在强撑着，一边克服自己的怯场一边努力组织着语言。
「大家总是说着该这么做，该那么做，按照流行趋势或者大人的教导去做这做那……而并没有去思考过到底是为什么吧？」
「秋绘提到了『教育』……我是没办法联想到这么成熟又沉重的词语啦。不过我倒是觉得，这种感觉就像是……」
后藤也来到了白板前，拿起记号笔，书写起自己的看法来。
「耳边充斥着那么多那么多他人的意见……」
写到这里，她顿了顿，把最后一个词组划去，又对整句歌词删改了一番。
「尽管有着那么多那么多的呼吸声」
她微微点了点头，鼓起勇气补上了下一句。
「真是奇怪，世界本身却如此寂静」
白板上的两行颇为工整的语句，吸引了秋绘的注意。
「……还不错嘛。」她点了点头，「好像有点歌词的感觉了？」
她站到后藤身旁，指着「世界」这两个字问道：「这个『世界』……指的是个体意义上的『世界』吧？外界的『呼吸声』再多，也和个人的内在没有联系。听取再多外界的声音，属于自己的『世界』也始终是寂静无声的……这种感觉？」
后藤眼神躲闪，看起来并不适应这种认真的询问：「……突然变得像语文课一样了是怎么回事？我，我也不知道……感觉秋绘你比我还理解这段话的意思……」
「其实我也不懂。」秋绘笑道，「我只是在随意地描述自己的感受而已。」
她对着那两句临时想出的歌词，微笑着点了点头。
「看来波奇你说不定意外有着作词的才能。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没问题了……」
秋绘自嘲般地摇了摇头。
「……如果只让我来作词的话，最后的成品里应该会充斥着大而无当的意象，从而没法好好地拿出来演出吧。」
说完，她看向凉。
「请给个Deadline吧？」
凉无所谓地摊了摊手：「我倒是无所谓。不过从大局上来考虑的话，还是越快越好。」
「越快越好？」秋绘思索着，「如果是那样的话……」
在LIVEHOUSE里能呆的时间有限，一旦到了营业时段就必须换地方才行。
「波奇，离开这里之后你有空吗？」秋绘问道，「既然越快越好的话，我希望能尽可能充分地利用时间。我们毕竟是整个流程的第一个环节，拖太久的话会给大家添麻烦的。」
「咦？那，那个，对不起，我其实不能太晚回家的……」后藤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那样的话……那么，虽然有些冒昧，但等下我可以去你家继续谈作词的事情吗？」
户川秋绘，顺理成章地得出了如上结论，并且面不改色地提出了请求。
在她看来，既然对方不得不早点回家，而自己无论在外面待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有人过问，那么最符合逻辑的结论就是，她跟着后藤一里，到她的家里去继续讨论作词的问题。
「啊？」
后藤一里，似乎在瞬间石化了一般。
「去，我我我我我我……家？」
后藤一里像个年久失修的播放器一样卡顿。
秋绘有些失望地看着后藤的样子。她看起来好像很为难。
「……果然不行吗。也对，毕竟才刚认识不久而已。」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开始自我检讨。
……毕竟之前曾经有过在同学家留宿的经历。可能是那时候对方的态度太温和，导致我对「去别人家里」这件事的性质估计出了差错吧。
「如果不行的话，那就……」
「不要！」
「咦？」
秋绘不解地看向突然喊出声来的后藤一里。
不要是指……不要来？还是不要「不要来」？
「请……请……请过来吧！没事的！真的！不过既然要过来的话还请先在客厅稍作等待因为现在我的房间还没打扫里面乱糟糟的搞不好还有说不清楚的气味估计会让你觉得很糟糕的所以请稍微等我打扫完毕之后再过来……」
现在的后藤一里像个快进三倍的播放器。
将一长串话讲完，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用满怀热切期望的眼神看向秋绘。
「……那，那就是说我可以过去的意思吗？」
「是的！」后藤双目紧闭，双手合十，「拜托了！」
……上帝啊！爸爸妈妈啊！妹妹啊！你们看到了吗？
刚才有人，主动提出想要到我，后藤一里，的家里去了呀！
去别人家留宿什么的，这绝对是「好朋友」的表现对吧？
在迄今为止的人生里从未有过的体验……此刻终于要降临到我后藤一里身上了吗？
「……后藤同学，笑得好奇怪。」
现在面露难色的反倒是秋绘了。
「所以呢，秋绘啊。」一旁的凉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也没必要总是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在我们结束乐队里，这种程度的事情很平常的啦。」她似笑非笑地总结道。
「我明白了。」秋绘也如释重负般地笑了笑。
虽然还搞不清楚具体的理由，但望着突然得意忘形起来的后藤，她突然也觉得有种油然而生的轻松感。
结束乐队，是个即使表现得稍微出格一点也没有关系的地方啊。
「……多谢。」
「为什么要谢？」凉问。
「我之前也说过了吧？我是个『追求着自己都不相信的东西』的人。」
秋绘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但是来到这里之后，我感觉……大家好像，愿意试着去相信一些连我自己都不相信的东西。哪怕只是为了这一点，我也想要感谢大家。」
凉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么看来，你的确是个庸俗得很虚伪的人。」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已经被涂得乱七八糟的白板。
「在这种虚伪的庸俗之下……」
「……你也有着非常感性的一面呢。」
第四十三章 马上就到你家门口
在那之后，大家分开讨论了一段时间，最后又重新集合起来，利用最后剩下的一点时间进行成果的讨论。
「前辈前辈！」喜多两眼放光，「我找到了很合适的简化版的翻奏谱！这个的话感觉应该能行！」
「我感觉也没问题。今后大家就按这个谱子练习如何？」虹夏提议。
「能定下来就好了。」凉点了点头，「我无所谓。」
「嗯，那么小波奇这边，原创曲的作词怎么样了？」
「啊哈哈，该怎么说呢，已经有了大概的框架了吧……不过细微的部分感觉还有很多能讨论的地方来着。」后藤一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脸上露出忘乎所以的微笑，「所以接下来秋绘要到我家来和我继续讨论……」
「这样啊！感觉真不错呢！不过小秋绘是要在小波奇家留宿吗？」喜多问道，「家长那边没问题吗？」
「家长？」秋绘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怔。
「……我家里不怎么在意这方面的事情。」
只好这么回答了。
「真好啊，我家在这方面其实还管的挺严的……」喜多似乎有些失望，「不然的话其实我也挺想一起去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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