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与摇滚与乐队观察家 第239章

　　秋绘有这样的自信，所以在素世面前，变得稍微有些肆无忌惮起来。

　　仔细想想，我又是什么时候变得像这样，会产生这种想要胡搞的念头的呢？

　　如果是在刚刚准备组乐队的时候……哪怕明知道对方不在意，我也会尽量保持谨小慎微的态度的吧。

　　秋绘这么想着，不由得感慨万千。

　　和大家相处的这段时间，似乎也改变了我啊。

　　「……」

　　素世喝了口茶，让自己冷静下来。

　　「……随你的便吧。」

　　她长叹了一口气。

　　她甚至不得不承认，秋绘几近强词夺理的说法，似乎还真的可以说是有几分道理。

　　在这间过于豪华而空旷的套房里，哪怕是吵架的声音，都显得相当悦耳动听。

　　就算只是个不怎么熟悉还老是故意气人的家伙……

　　……也比一个人待着，要好，哪怕就那么一点点。

　　「……总之，我们还是聊点别的吧。」秋绘环顾四周，「聊点你可能未必会喜欢的事情。」

　　「为什么不是我喜欢聊的事？」素世被气笑了。

　　「因为，有件事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很在意。」秋绘坦言，「我们已经聊了这么久了，但到现在还没有第四个人出现。难道说，素世，你平时是一个人住的吗？」

　　她在进门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

　　一般来说，都到这个时间点了，孩子带着朋友回自己家，出来迎接的都会是家长吧。就像我上次去后藤家和一里谈歌词的事情的时候那样。

　　可是，刚才已经聊了这么长时间，看起来像是素世家长模样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联想到自己的情况，秋绘自然而然地便把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

　　素世沉默了片刻。

　　「……不是。」她摇了摇头，「但是妈妈工作忙，很少能回来住，即使有时候会回来，也会弄到很晚。」

　　「我明白了。」秋绘点了点头，「所以，大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在家吧。」

　　「……话说，合宿的时候你好像也提过，是一个人租房子住的吧。」素世的语调稍微柔和了一些，「你的家长……工作也很忙吗？」

　　「算很忙吧。」秋绘点了点头，「很多时候，他们甚至人都不在日本。不过那样也正好……」

　　「什么正好？」

　　「方便我从家里溜出来。」秋绘说出相当惊世骇俗的话来，「我是离家出走的，而且现在也一直在离家出走，所以才会一个人住。」

　　她若无其事地说着，好似只是在说「我下楼买了罐可乐」这种程度的事。

　　「离家……出走？」素世瞪大了眼。

　　而一旁的睦，也同样面露异色。

　　「怎么回事？」她同样很好奇。

　　「闹矛盾。」秋绘简单地解释道，「现在想想，其实起因可能只是些莫名其妙的小事，但慢慢地就积重难返了。事到如今，让我回去道歉……也怪怪的。而且，我现在靠工作能维持生活，所以……就这样了。」

　　虽然是她自己挑起的话题，但这些事情，她其实还是不太愿意多说。

　　「是吗……」素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虽然不算很愉快，但我们在这方面也算是有共同话题了。」秋绘笑道，「在『独处』的这方面。」

　　「……」

　　素世看向秋绘的眼神，变得更加柔和了些许。

　　「……其实，我有种感觉。」

　　素世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

　　「秋绘，你好像，变了不少。」

　　「你之前总是维持着公事公办的态度。对于我的事，你也只是怀着『确有其事』这种程度的看法。」

　　「为什么，事到如今，你却突然反而对我的事情这么上心，以至于……特意要跟着我一路到这里来呢？」

　　秋绘靠在椅子背上，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装得有些过分，很不自然。」

　　「特别是声音……夹得太用力了。」

　　「我觉得你大概是在隐藏着什么，或许有什么奇怪的意图，但我一直都不敢确定。」

　　「所以，在乐队里的那段时间，我其实……一直都没有什么接近你的打算。」

　　「但是。」

　　秋绘把茶杯放下，轻轻拍在桌子上。

　　「现在我知道了。」

　　「你和爱音组建起这个新的乐队，又聘请我来帮忙，只不过是为了重建CRYCHIC所做的准备而已。」

　　「你的计划果然破产了，因为你从来就没有好好考虑过祥子同学的想法，只是在按照自己想当然的意见去做事。」

　　「你怀念CRYCHIC的理由……说实话现在我也能明白。」

　　「我和你，我们或许都是那种有些太过习惯独处的人……所以，才会格外的珍惜像乐队这样的，从无到有的伙伴关系。」

　　素世闭上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是，这样想的啊。」

　　秋绘又喝了口茶，继续说道：「话虽如此，我虽然理解你，也不希望你一直跪在地上，但有些事情不能就这么放任过去。」

　　「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和爱音她们打个电话，好好地道歉……」

　　「谁说过我要道歉？」

　　素世微微挑起眉毛，有些轻蔑地笑了笑。

　　「秋绘学姐，你好像，稍微有些忘乎所以了呢。」

　　「就算我们有一些共同点，也不意味着我就必须对你言听计从啊。」

　　素世笑着摇了摇头，表情随即变得生硬。

　　「……那个乐队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秋绘应该也清楚这一点。」

　　「你要我向她们道歉……这……虽然也不是不可以。但，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回到那个乐队里去的。」

第一百零五章 残留的执念

　　「……你不打算回去？」秋绘的动作略微停顿。

　　「是啊。」素世点头，「回到那个乐队里去，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

　　素世的表情看起来坚定而不容置疑。她似乎已经做好了要针对这个问题而辩论上一整晚的准备。

　　通过对方的眼神，秋绘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她问，「还是说……比如说我举一个假设的例子。比如说，你只是因为害怕自己做的事对她们而言实在太过分，过分到没法被她们所原谅，所以你才反过来说服自己接受现状？」

　　秋绘一边说着，一边格外认真地观察着素世的表情变化。

　　她注意到了素世在瞬间的眼神闪躲，以及随之而来的，仿佛要把之前的动摇全数掩盖住一般的怒意。

　　「请不要擅自猜测别人的想法。」素世皱着眉头说道，「我为了重建CRYCHIC而组建了那个乐队，而现在CRYCHIC重建的希望已经没有了，所以那个乐队对我来说毫无意义……这不难理解吧？」

　　秋绘轻轻摇了摇头：「看来，CRYCHIC对你而言真的很重要呢。」

　　「……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素世叹了口气。

　　「我……我的父母，很早就分开了。那之后我跟着母亲生活。」

　　她没有继续搓弄手指，而是把双手摊开来，就这么放在身前。

　　「她很忙，忙着工作。所以平时没什么时间陪我……应该说，很多时候都是我在陪她才对。」

　　素世无奈地笑了笑。她现在的笑容非常自然，和之前的情况可谓大相径庭。

　　秋绘环顾四周：「这间套房还真是厉害，看起来跟高级酒店似的。令堂大概是……企业的中高层管理？」

　　「应该算是吧。秋绘居然能猜出来啊。」素世惊讶道。

　　「这类岗位的活是干不完的。」秋绘笑着摇了摇头，「工资高归高，但赚到了钱也没精力花。挺矛盾的。」

　　「是啊，很矛盾。」

　　素世笑着，低下头。

　　「她很爱我，但……我想，她也不知道能怎么办吧。她有事业要顾及，两难之下，或许她也只能用钱来补偿我了。」

　　「我们很快搬家到了这里，豪华的顶层套房，然后她送我去读了月之森……虽然那里是很好的学校，但……」

　　「……但莫名其妙的规矩应该很多吧？」秋绘插话道。

　　「倒也称不上规矩。」素世摇了摇头，「我是临时转进去的，所以……需要花点心思，才能真的融入进去。月之森的大家都是很好的人，但是……在她们看来很自然的一些事情，在我看来可能就……不是那么好接受。」

　　素世谨慎地斟酌着用词。

　　「很多时候，或许是因为我做的不好，所以有时候会被大家误解……」

　　素世的说法很委婉，但秋绘觉得，或许可以说得再更直接些。

　　「或者换种说法。」秋绘直言不讳，「你没法融入那些……呃，贵族大小姐的圈子，所以或多或少地受了排挤。我可以这么说吗？」

　　「咦？」素世一惊，「我……我倒是从来……没这么想过。」

　　虽然她嘴上说着没这么想过，但她的表情却出卖了她的想法。至少她并不是完全觉得秋绘的说法没有道理。

　　「或许我的确是或多或少地受了些排挤吧。也正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在CRYCHIC里的那段时间……非常可贵。」

　　素世轻声说着，伸手握住茶杯的拉环。

　　「……小祥说过，乐队是『命运共同体』。我虽然也参加过月之森的乐团，但乐队……和那又不一样。」

　　「乐团只不过是大家一起为了演奏而合作的场所而已。但是CRYCHIC，是比那还要更紧密的伙伴关系。」

　　「我……希望能够回到那段时间。大家的感情都很好，一起努力练习，一起消磨时光……」

　　望着沉浸在回忆里的素世，秋绘情不自禁地想要发问：「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个新的乐队就不行吗？」

　　「不一样的。」素世缓缓地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会这么问我。但，真的，不一样的。」

　　究竟哪里不一样呢？

　　其实她自己，或许也说不太清楚。

　　「没有祥子同学在的话，就不行吗？」秋绘像是自言自语般地感慨道。

　　「……我没那么说过。」素世有些不满，但反应似乎也没有开始时那么激烈了，「请不要随意做推断。」

　　「好吧，总而言之，还是要感谢你愿意和我说这些。」

　　秋绘喝了口茶，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对了，若叶同学。」

　　睦没说话，只是看了过来。

　　「你真的觉得，在CRYCHIC从来没有感到开心过吗？」秋绘问道。

　　「……祥邀请我，我就来了。」

　　睦只是这么说，像是在答非所问。

　　「小睦和小祥，本就是童年玩伴的关系吧。」素世不无嫉妒地小声说道，「即使没有CRYCHIC，你们的关系也还是很好呢。」

　　睦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

　　她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开心，不知这是默认，还是一种无声的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