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卓歌
一股幽凉微沁的感觉瞬间从他的胸口传入，并且转瞬之间就覆盖了他的全身。一时间，他忽然感觉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张开，每一个隐秘的角落都被打开，每一条最纤弱的神经都被联通。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无比的轻灵矫健，而且自己对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位的掌控能力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掌控程度，他似乎能精准地控制自己身体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根毛发。
他足趾微微用力，本来已经几乎和地面平行的身体轻而易举地重新站立起来。
下一个瞬间，他前脚掌轻轻一点，大腿、小腿乃至腰部肌肉也配合发力，整个身体的肌肉无比流畅顺滑，像是一条窜出水面的游鱼，再次从地面上弹射出去，而且这一跳的速度和力量都远胜之前！
黎因目视着地面在自己眼底飞速掠过。这一瞬极短，但在他全神贯注地观测之下却显得格外漫长。一时间，他仿佛回到了之前，第一次运用食尸鬼那惊人的弹跳能力和敏捷时，那股巨大的突兀感和不适感。但和那一次不同的是，他并没有因此而失去平衡，扑倒在地。落地之时，他确实有栽倒的迹象，但就像刚才一样，他的身体只是微微一晃，那种由出乎意料的速度带来的并非自己身体的不适感就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身体完全掌控的从容，他身上的肌肉微一运劲，就以一种无比协调的方式，重新恢复了自己的平衡。
“二环奥术，”杜斐雅在他耳边微微喘息，轻声道，“猫之优雅。”
黎因点了点头，嘴角冲着杜斐雅感激地露出了一抹笑容。
这个法术来得十分及时。它不止能够增加受术者的速度，还能让受术者拥有良好的平衡能力，可以让受术者变得十分优雅灵活。
扑哧扑哧的声音再次响起，黎因扭头一看，那些湛蓝色的水晶棱体再次一枚枚从地面上拔出，再次一枚枚自动对准他，激射而来。
黎因一个跳跃避过了其中的大部分，又一个旋身，以近乎舞蹈一般的优雅身姿避过了剩下的几枚。
“可恶！”身后的巨龙似乎也觉察到了黎因身上明显的改变，它发出愤怒而费解的咆哮声，“你这小虫子，怎么越来越能跳了！”
而后，呼呼风声开始传来。黎因扭头一看，只见巨龙扇动着它那两片晶光闪闪，如同天穹一般湛蓝的庞大翅膀，就要拔地而起，认真发动追击。
与此同时，他身后不远处的地面上，那几枚水晶再次微微晃动，一枚枚从岩石中脱出……
“怎么还来？”刚刚才因为能够轻而易举躲过水晶射击而心境有所放松的黎因瞬间失色。
他能够轻而易举地躲过这种攻击一次，却不代表他能够躲过无数次。
更何况，此时此刻——望着巨龙那已经逐渐离地的双脚，他更是面色惨白——他将要面对的，不只是这些能够自主攻击的水晶棱柱，还有那只即将亲自发动攻击的巨龙。
第一百六十八章 前有夺心魔！
“小心！”杜斐雅听出了他话语中的讶异，再度在他耳畔开口提醒，“这些棘刺是靠灵能维系的，只要没有脱离蓝宝石龙的心灵感应范围，都和生长在它身上没有任何区别。因此，它依然可以把它们当作自己的肢体一般随意使用！”
这个解释让黎因恍然大悟的同时，也让他眉头一皱。
看样子短时间内他是别指望能摆脱这些刺了。
为了方便运动，他不再将杜斐雅挟在肋下，而是一个甩手，将她转移到自己背上，嘱咐她抓紧自己，然后全力开始奔逃。
与此同时，身后却再度传来巨龙恢弘而嘹亮的嗓音。
“见闻挺广，小姑娘。”它对着杜斐雅毫不吝惜地夸奖。
杜斐雅脸上微露讶色。
但这惊讶很快就转变为了一片惨白。
因为那头蓝宝石龙接下来的话语伴随着巨大的破空声迅速接近：
“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品尝你那聪明的脑瓜了。”
黎因明显感觉到，杜斐雅抓着自己脖子的双手和箍着自己腰部的双腿都更紧了几分，就差没直接明言让自己赶快了。
感知到杜斐雅的恐慌的同时，他自己心里却生出一种莫名的巧合的感觉。
“什么玩意儿啊？”他一边急速奔行，一边在心里悻悻骂道，“品尝脑瓜？”
“到底谁才是夺心魔？”
巨龙膜翼击空的巨大呼啸声忽然停止了。
它洪亮的嗓音里充满愤怒，还有一丝不可思议。
“夺心魔？这里还有别的生物？”
“难不成这里除了你们俩，还有别的鬼鬼祟祟的家伙，而且还是一个污秽的夺心魔？”
它湛蓝色的硕大双瞳中瞬膜瞬间一扫而过，两眼闭合，与此同时心灵力场在一瞬间完全展开。可是无论它如何侦测，心灵视野中也只显示出它前面那两个弹弹跳跳的小虫子的活跃迹象。
“给我滚出来！”它扯开嗓子，震天动地地狂喝道。
巨龙的怒吼震得黎因头皮发麻，然而更让黎因毛骨悚然的是它的心灵波动间传递出的信息。
方才那句话，他明明只是在心里说的。而且不同于巨龙肆无忌惮耀武扬威式地直接将自己的意识活动完全展开，他早已有意地为自己的心灵施加了一层防护，避免直接被对方洞见所想。
可即便如此，方才它还是听见了自己封闭的心声！
怎么会？难道说它的灵能已经强大到这种地步，可以随意突破自己的心灵防护，侦测自己的所思所想么？
黎因两眼圆睁。
这样一来，不就代表着自己在它面前完全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么？
“没错！”一个恢弘的嗓音在他心头响起，十分愉悦而且自得，“本座就是如此强大，卑微的小虫子。”
这个嗓音让黎因顿时心惊肉跳。他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奔跑的速度又快了几分。这时，他已经完全能够体会到杜斐雅方才所感受到的恐惧，甚至比那还要更甚。
“糟糕，”紧接着，他的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
这样一来，自己就千万不能想——
“嗯，”与此同时，巨龙悠然而兴致勃勃的嗓音同时在广阔的地底空间和他的精神空间之中响起，“现在，让本座来好好看看，你这颗比核桃仁大不了多少的小脑瓜里现在正在想些什么。”
“你正在想，千万不要想——哈哈，”巨龙的鼻腔里发出响亮的嗤笑声，“灵能新手在面对心灵侦测时的常见错误，你越是让自己不要去想，就会越快地想出来。”
“糟糕——”黎因心头大震。
“糟糕——”巨龙好整以暇地复述，“我真的不能去想——”
“哈哈！”它再次打了个响鼻，重新开始复述，“我真的不能去想，我就是那头夺心魔！”
它忽然停住，瞪视了一眼前方无自在不断逃窜的小小虫子，然后音调陡然拔高。
“我就是那头夺心魔？”
“该死，我怎么会是夺心魔呢？”
“卑微的小虫子，”它的嗓音里满蕴怒火，“你彻底惹怒我了，竟然敢把我和那种肮脏孱弱的生物相提并论，我——”愤怒的嗓音戛然而止。
“等等，”半晌之后，才重新响起巨龙十分讶异的嗓音，“不是我，是你——”
“你才是那头夺心魔？”
“但这也不对啊，你的模样——”
黎因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现在他所有的一切在这巨龙面前都毫无秘密可言，他的所思所想，对对方而言如同透明。甚至就算他强行控制自己不要去想，他所“不要去想”的内容也会立刻呈现在对方眼前……
“它在稀里糊涂胡说些什么啊？”与此同时，黎因背上忽然传来杜斐雅十分费解的嗓音，“什么夺心魔，什么不是我，你才是……夺心魔？！”
她的声音也忽然凝住了，而后是一个极为惊悚的语调。
“黎因，它说……”黎因听见杜斐雅牙齿打颤的声音，更感觉到她紧贴着自己的身体瞬间凉了几分，“你是——夺心魔？”
杜斐雅本能地不愿意相信身后的敌人的这句话，但理智告诉她，这不是那头巨龙的话，它是一个强大的心灵能力者。所有这些话，都是它从黎因心里“窃听”到的。
换句话说，这并不是巨龙的话，而是黎因自己的话！
而且，黎因的灵能……据杜斐雅所知，人类这个种族并不是拥有天赋灵能的种族，黎因曾将之解释为自己的突变，可是，如果说他本来就不是人类而是夺心魔，那这个解释就能说得通了，而且比他自己曾经给出的解释更能说得通。
不过，她仍旧不肯完全相信，或者说，不敢接受这样一个可怕的事实。所以她小心翼翼地提问，希望能够从自己的“好朋友”嘴里听到一个他亲自说出的答案。
然而，她还没有听到那个答案，就忽然感到身体猛地一晃，似要倾倒——是正在背负着她的黎因，突然打了个趔趄。
在猫之优雅法术的加持之下，拥有绝佳平衡能力的他，竟然打了个趔趄！
而且，与此同时，趴在他背后的杜斐雅两眼冷不丁地看到，他的后颈窝上忽然起满了鸡皮疙瘩，而且汗毛根根直竖！
杜斐雅还没听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但她的心已经直没入冷水之中。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她听见黎因哆嗦着说。
他没有否认！
杜斐雅顿时脑袋嗡地一声。她手脚一软，差点直接从黎因身上掉下来。下一个瞬间她手脚猛地重新用力，才勉强维持住自己的身体。但这个用力的动作使得她的身体比起先前与黎因贴合得更加紧密——她正在紧挨着一个夺心魔！
这个想法令她浑身毛骨悚然。她急忙将紧贴着黎因后脑勺的脸蛋挪开，彷佛下一秒就会有几只触手从黎因的嘴巴边弹射出来，绕至脑后，攫住她的脑袋，钻进她的鼻子嘴巴和耳朵，直抵颅腔，把她的脑浆蚕食殆尽。
旋即，她一咬牙，手脚抓住黎因的身体，微微发力，就要从他身上一跃而下。
就在这时，巨龙天崩地裂的咆哮声忽然再次从身后传来。这咆哮声宛如一道雷霆横空而来，炸得她浑身发麻，她下意识地又缩了回来。
一时间，她进退维谷，左右为难。前方是食精脑浆的夺心魔，后方是吃精不吐骨头而且同样声称要品尝她的脑瓜的巨龙。杜斐雅大脑飞速运转，脑浆都快要起火烧干，却依旧没有一星半点可行的办法。
她无助地向右侧疾速掠过的旷野望去，真希望自己还没有中次元锚，可以一个次元跳跃立刻跳到一旁，离这两家伙都远远的。
就在这时，随着黎因的不断奔跑，她的视野左侧渐渐浮现出一角水光。那是她们先前行军时经过的那片湖泊。杜斐雅忽然回想起她们当时还在湖边驻扎下来捕鱼做饭来着。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就像那些被黑暗精灵们架在火上翻来覆去烤的小鱼……不，比那些小鱼还要惨，她根本不用翻来覆去，现在她前面后面都是火！
“你先不要慌……”黎因有些颤抖的声音再次从前面传来，“听我解释。”
“这只是一个夸张的修辞。”
“我并不是真正的夺心魔。”他的语速飞快，似乎生怕说慢一点杜斐雅就会从他身上跳下去一般——虽然她已经尝试过这么做了，“相反，我是它们的受害者。”
“只是因为意外，没有死去，而且反倒继承了一部分它们的能力。”
“方才这头巨龙说想吃你的脑瓜，我才那么想的。那只是一种调侃它的说法。”
“调侃——”身后巨龙的咆哮声怒不可遏，“卑微的虫子，你好大的狗胆，竟然敢调侃本大爷！”
但黎因丝毫没有理会它满腔怒火的呵斥，只是一个劲地继续向杜斐雅解释：
“总之，我并不是一只真正的夺心魔。”
“我是一个人类，是你的朋友，你完全可以信任我，好么？”
经过黎因这一番火急火燎的述说，杜斐雅惨白的面容恢复了几分血色。她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暂时再次打住了从黎因身上跳下去的念头。
的确……她细细回想。就在不久之前，这个夺心魔……人类还为了救自己差点被岩石埋葬。一个夺心魔可不会这么好心——除非它是一个为了保护珍贵食材不顾自己性命的疯狂美食家。但如果黎因真是这样一个稀奇古怪的存在的话，它先前早有无数机会对自己动手，对着自己的脑浆大快朵颐，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包括现在，就连在巨龙带来的死亡威胁之下，他依然对自己不离不弃。明明只要抛下自己，他就可以跑得更快，有更高的几率生存下去。
杜斐雅忐忑不安的心境逐渐安定下来，不止如此，还隐隐产生了一丝愧疚。对自己第一时间没有静下心来听他的解释而是一通胡思乱想而感到抱歉。
她这边逐渐平静下来，但那只巨龙那边却更加怒气蓬勃了。因为它陡然发现，这两个比它的脚趾头大不了多少的小虫子，尤其是那只公的，竟然胆敢完全无视自己的存在，而且还是在自己已经展露了自己无比伟岸的身躯，和天赋卓绝的心灵异能的情况下。
这种被蝼蚁忽视的感觉，它绝不能容忍！它一声怒吼，猛地扑动双翼，加速向前飞去。与此同时，尾巴一甩，又是七八枚水晶棱刺伴随着地上原本就有的那些，狂风暴雨一般朝着那两只虫子倾泻而去！
黎因忽觉身后风声骤紧，猛地回头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只见十几枚幽光深邃的水晶向着自己攒射而来。
他左扭右摆，险之又险地将这些水晶全部避过。水晶棱刺或前或后，忽左忽右砸落在地，贯穿岩石的铿铿声令他的心脏一跳一跳。
与此同时，身后巨龙的咆哮声却在他扭身闪躲之际越来越近了。
“你还有什么法术么？”他在奔跑中大声向身后的杜斐雅求救，“再这样下去我们非死不可！”
“没……没了。”杜斐雅颇为局促地道。
“防护箭矢有没有？”黎因病急乱投医，也顾不得那么多，根据自己的魔法知识询问道。
“有是有，”杜斐雅顿了顿，“但、但是……”
她心惊胆战地看着又一枚水晶棱刺从自己的身旁掠过，在空气中发出巨大的呼啸声，它卷起的狂飙刮过自己的脸庞，让自己的脸部肌肤像是被石头擦伤一般隐隐作痛。
“防护箭矢只能防备一般的箭矢，防……防不了——”她在自己的脑海中找了一个合适的词汇，“重型标枪。”
“给上给上，”黎因死马当活马医，“以防万一。”
杜斐雅想了想，也确实觉得有道理。万一他被那些棱刺命中，没有防护箭矢应该会立时毙命，如果有一层防护箭矢稍微阻挡一下，也许能剩一口气？这样想着，她将搂着黎因脖子的手空出一只，伸向自己的腰包，凭借指头的触感熟练地在分隔储存施法材料的各个隔层摸索，最后掏出一片乌龟壳。
第一百六十九章 奇异雕像
“稍等，”她将乌龟壳对准黎因，“我马上就给你施展。”
随后口中响起繁复的咒语声。
“不是给我施展，”熟料，黎因赶忙纠正她，“是给你自己施展。”
他垫了垫杜斐雅的大腿，将她为了空出一只手施法而有些下滑的身体重新扶上。
“——你就是我的‘防护箭矢’。”
杜斐雅蓦然一愣，有些哭笑不得。在如此危急的关头，他竟然还有精力说笑……
不过，他说得也确实不无道理。巨龙的攻击是从后方来。而此刻正在他背上的自己，确实在绝大多数时候，为他充当了肉盾的作用……
这么一想，她心中猛然一凛，急忙将乌龟壳对准自己，重新急促地念诵起咒文，随着阵阵吟唱，那一小片乌龟壳很快就在她的手掌中消失不见，与此同时，一道无形的奥术力场在她周围展开。
巨龙的咆哮声中，又一阵水晶风暴向他们袭来。
黎因左扭右摆，又一次将所有的水晶棱刺悉数避过。其中一枚水晶棱刺险之又险地擦着杜斐雅的脸颊而过，在那一瞬之间她的呼吸都不由得停滞。幸运的是，这一次，由于防护箭矢的力场作用，硕大的水晶棱刺所卷起的狂烈气流并未能伤及她的肌肤分毫。但之前那股火辣辣的触感还兀自隐隐停留在她的脸上，提醒着她如果被这些水晶“标枪”给正面击中下场会是如何，即便有着防护箭矢的保护。
而且……巨龙的咆哮声越来越近了。
黎因的奔跑速度虽然远超常人，甚至比起巨蜥蜴和巨蜘蛛这样的黑暗精灵常用坐骑还要略胜一筹，但如何能与展翅翱翔的巨龙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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