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只会写日常
可看着椎名立希无比认真的眼神,她却无法将这种过于天真的理由说出口,只能咬着嘴唇沉默下来——
那是在否定她们虽然微小,但至少有在进步的努力。
可以说,这几个月她们反覆练习的曲子,全都没有这首第一次演奏的《春日影》要来得熟练……
总不能她们培养的默契和实力,只有在这首歌上,才能发挥出百分百的程度吧?
难道没有了《春日影》,她们这段时间的努力,就是在做无用功吗?
与其抱持着如此随便的想法,那还不如果断地面对现实——
“说实话,我也不这么认为。”
丰川祥子用同样郑重的目光和她对视,沉声回答:“不管是我们的演奏、配合,还是灯同学的歌声,都明显不是第一次练习的程度。”
乐队整体上的默契是一回事,个人实力上的发挥又是另一回事。
高松灯也是在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明明先前的练习阶段,她的状态都跟往常一样平平无奇,歌唱得不算难听也不算好听,只是勉强过得去的地步。
可唯有这首《春日影》,她的表现却超越了以往任何时候的自己,甚至唱完之后还觉得有些不满,认为自己可以唱得更好。
“我不是……第一次唱这首歌。”
她忍不住扬声开口,尽管没有任何依据,但语气里却充满了肯定。
不是在家偷偷唱,也不是自主练习的时候唱过一遍——她就是在某个舞台上,在大家的身前,如刚才那般充满感情地将《春日影》唱了出来。
所有人都从她清澈认真的眼眸中意识到了这一点,虽然有些惊讶,但不知为何却不觉得意外。
因为——
“我也是哦。”
长崎素世轻抚贝斯,低头看向琴弦,笑容温柔安静,好似在回忆着什么美好的经历:“不知道为什么,和大家一起演奏《春日影》的感觉,真的非常熟悉呢……”
“就像今天,不过是那么多次的练习之后,久违地又练习了一次而已。”
“而且对我来说,灯酱的歌声,虽然同样让人非常感动,但比起内心的震撼,更多的好像是……”
她抬起头,望向和丰川祥子站在一起的高松灯,眼神出神而迷惘,有些恍惚地轻声开口:
“这样的歌声,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在一个,自己永远都不愿回忆起来的场合中。
随着室内重归宁静,窗外的雨声轰然涌入耳膜。
她微微收紧了攀弦的指尖,咬住嘴唇。
低下头,将再次蔓延的烦躁和不安压抑下去,眸底光芒变得黯淡沉郁。
“素世……”
若叶睦看着她,眼神不由微动。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作为鼓手,最大的职责是什么?
录音室内的氛围陷入了有些微妙的安静。
她们总觉得,自己隐约要想起了什么,却始终无法突破那层模糊的薄膜。
明明再进一步,再多思考一层,就能接近困扰自己许久的真相……
但就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再次踏足,那个已然消失在记忆彼端的陌生世界。
……而曾在那里遗失的珍贵事物,或许永远都找不回来了吧?
片刻后。
鼓棒互相敲击的声音豁然响起,敲散了越发沉重凝固的空气。
“好了,既然得不到答案,那再怎么想破脑袋也是无济于事。”
绀紫色的眼眸认真地看着大家,椎名立希声音清晰地开口,不容置疑地道:“继续练习吧。就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灵异事件存在,那也不是我们这些中学生能解决的……而且说不定多练习几次,你们也能慢慢回想起什么。”
“你们?”长崎素世眨了眨眼,注意到她这句话中的异样,暂且放下了内心乱麻般的情感,有些好奇地望向了她,“立希酱,那个时候我就想问了……你跟我们不一样吗?”
椎名立希皱眉:“什么不一样?”
“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物,又像是觉得过去发生的事情多了好多违和感的经历。”长崎素世耐心地解释道,同时也在观察着她的眼神变化,“比如刚才演奏春日影时的心情,又或者之前去看海的时候,内心有没有突然觉得不舒服什么的?啊,还有不想在下雨天时练习的感觉也算,没有来的烦躁郁闷,应该都能归类在这种感受上面。”
“那是什么万恶之源吗?自己的坏心情怎么都能甩锅给它啊……”
椎名立希头疼似地扶着额角,半闭起眼:“现在可是乐队的练习时间,能不能别再讨论这种得不到解答的事情了?”
“不,有解答喔?”大概是从她掩饰性的动作中看出了什么,长崎素世微笑着摇头,眉眼弯的弧度更加柔和,“解答,或者是你说的『万恶之源』,其实很早就出现在我们面前了……对吧?祥子酱。”
“……鸣海君,是吗?”
声音落下之际,高松灯微微睁大了眼,似乎有一瞬忘记了呼吸。
明明对叫这名字的人没有任何印象,但每次听到她们说出『鸣海』这几个字,她就有种耳膜被贯穿、心脏被扯动的难受感觉。
没有注意到灰发少女的异样,丰川祥子只是垂下眼帘,发出一声平淡而轻微的叹息。
“他肯定知道什么,也有可能是这一切的主因……但他也说过,在我们自己回想起一切之前,他是不会告诉我们真相的。”
除非对他严刑拷打,把他关在地下室里用小皮鞭抽他,让他把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可惜,在场的美少女们都没有这种嗜虐的癖好,也不认为自己能让鸣海失去反抗能力。
“真的,是个很坏心眼的人呢。”长崎素世露出苦笑,声音却不自觉地变得温柔怜爱,半点也没有嫌弃或唾弃他的感觉,“明明说好要做朋友,却从来不主动发讯息给我,回复也又慢又敷衍的……难道他不知道,我们几个都被这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弄得不知所措,连觉都睡不好了吗?”
“是啊,真的很过分……”丰川祥子同意地连连点头,然后动作忽然一僵,难以置信地望向了她。
“等等,朋友?回复讯息?!什么时候?连我都没有他的联络方式啊!素世同学,你竟然私底下去找鸣海君了吗?!”
“……”
察觉到自己不小心暴露了什么的长崎素世,用灿烂却沉默的笑容,和满脸震惊的丰川祥子面对面。
片刻后。
她若无其事地转向了椎名立希,神色认真地询问:
“所以立希酱,你对鸣海这个名字有没有印象?如果有印象的话,那就代表他是真的跟我们CryCHIC的所有人都有关系,我们也能从CryCHIC结成后的时间,去仔细思考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小心忽略了他的存在。”
“——素世同学,这样转移话题也太明显了得斯哇!晚点解散之后请跟我去一趟咖啡厅,我有很多事情想找你聊聊!”
丰川祥子难得气呼呼地鼓着脸颊,雪白的肌肤都染上了几分恼怒的红晕,就像是发现了闺密偷偷和男朋友一起去做头发的小女生一样,只勉强保留几分大小姐的端庄和优雅。
而长崎素世则抬起头,录音室的天花板好似有什么吸引她的花纹一样,她就这样面带笑容地视丰川祥子的瞪视于无物,饶有兴致地左瞧右看了起来。
在这渐渐变得紧张的气氛中。
因为插不进嘴,也不知道该帮谁,高松灯和若叶睦只能在旁边看着,用略为担忧的目光祈祷她们能赶紧和好。
至于立希……
“我说你们,就不能正经点吗?”
椎名立希捂着脑袋,已经彻底服了。
她头疼地看着这两位莫名其妙就开始对峙起来的月之森大小姐,满心无奈,实在不知道该说她们什么才好。
好好的CryCHIC,怎么突然就变成这副样子了呢……
明明前几天还挺正常的啊!
最诡异的是,她竟然还会觉得,这样充满混乱、嘻嘻哈哈的CryCHIC,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CryCHIC,甚至怀念到让人有些想笑的地步……
比起她们说的那些,这种感觉才是真正的灵异事件吧?!
椎名立希深深叹了口气。
——果然,那个『鸣海』就是万恶之源。
如果有机会见到他,一定要拿鼓棒狠狠敲他几下,不然心中这奇怪的怨念消不下去……
然后,还要再问他一个问题。
“就当我们是一样的吧。”
沉稳平淡的嗓音响起,停止了录音室中的闹剧。
背脊与肩膀总是倔强似地挺得笔直,椎名立希就这样端正坐在架子鼓后方,绀紫色的眼眸认真地看向所有人,一字一句地开口:
“我有想不起来的事情,也有觉得古怪的心情,在听完你们说的那些话之后,更是觉得自己大概也忘记了某个人的存在,意识到的时候……总会觉得胸口难受。”
“不过……”
她咬了咬唇,像是觉得这种吐露心声的感觉有些羞耻一样,绷紧的白净肌肤上染上了淡淡的红晕,握着鼓棒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
可即便如此,她依然在四道目光的汇聚下,深深吸了口气,对丰川祥子直截了当地问:
“祥子,你知道作为鼓手,最大的职责是什么吗?”
丰川祥子愣了下,思索片刻后,有些不确定地开口:“稳定鼓点,带好所有人的节奏?”
在大多时候,爵士鼓是乐团里最响亮、也最沉稳的一种乐器。
基本上,歌曲的节奏都是由鼓手负责推进和稳定的;鼓手一乱,其他声部就会跟着错失节拍,破坏整体和谐的同时,也会让主唱找不着节奏,只能凭着感觉瞎唱下去。
鼓手的重要之处就在于此。
虽然位于乐团的最后方,和贝斯一同很常被观众们忽视——但要说它是整场演奏的核心基石,其实也不为过。
丰川祥子的说法当然没有任何问题。
如果换作过去的椎名立希,大概也会这么回答的吧?
可现在,她却干脆地予以否定:
“不,是成为乐团的最后防线——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由我让演奏持续进行下去。”
丰川祥子很是不解:“最后防线?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我也不是很懂。”
椎名立希耸了耸肩。
“诶?”众人都不禁困惑地发出声音。
“……只是记得,有个笨蛋曾经对我这么说过而已。”
她闭上双眼,不想让大家看见自己眼中的动摇和迷茫,语气依然平静:“总而言之,让灯可以心无旁鹜地把歌唱完,不会被任何意外打断——那就是我的职责。”
“让,我吗?”高松灯有些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
“应该是整个CryCHIC的演出,反正我是这么理解的。”
椎名立希叹了口气,自暴自弃地说着:“很莫名其妙的想法,对吧?但更莫名其妙的是,我不只信了,还忘不掉这句话,总想着要让练习好好进行,让你们专心在演奏上……明明灯确实唱完了整首歌,也确实没有被任何意外打断。啧,这种没由来的补偿心理是真的烦人……”
总是沉默着的若叶睦,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碎碎念:
“那句话,是鸣海说的吗?”
椎名立希微微愣住,然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毕竟我连那个『鸣海』长什么样都没见过,更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从哪里听到这句话的……它只是像一根针一样,深深扎在我的脑袋里。”
“其实九月初那时我就意识到了,只是一直都没打算去正视而已。之前没告诉你们,也是因为不想被这些事分散了注意力,影响到平常的练习。”
她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脸蛋恼怒似地微微泛红:“结果你们聊啊聊的,动不动就把话题转到这件事上——那我能怎么办?不就只能加入你们了吗?!”
再说了,自己的私情竟然是所有人的共识,这谁能想得到啊……
难道全乐团里就只有她一个正经人?
而且那些事情,本来就不是随口就能说出来的东西吧?
饶是现在决定坦诚的她,脚趾都因为挥之不去的羞耻心而抠起了鞋尖,她们到底是怎么一脸理所当然的?
你们的少女心呢?矜持呢?脸皮都这么厚的吗?
椎名立希实在无法理解。
就像她忍不住质疑,不知何时变得奇怪的自己那样。
——这种毫无根据、毫无征兆的想法,真的不是作息混乱带来的错觉吗?
她甚至连说出那句话的人的声音都不记得,却总是觉得,这好像是一句非常重要的遗言。
所以才能如此清晰地记到现在,所以才要毫不犹豫地贯彻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