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只会写日常
“对不起……”
说对不起可没用。
既然让他找到机会抱怨了，鸣海可不会这么简单就停下——至少要说到自己念头通达，并杜绝下次再发生相同事件的可能性为止。
有些话不直白地说出来，这些女孩子就会一个人闷头胡思乱想，最后做出完全不符合她们性格的冲动行为……
伊地知虹夏就是最好的例子。
心思细腻敏感，又有着足够的行动力——所以，她成为了第一位对鸣海发起进攻的人。
那么，下次是谁？
喜多郁代还是后藤一里？
无论是谁，这些话鸣海都不想重复第二遍，得现在就让她们深深记在心里才行。
鸣海双手抱胸，嘴角挂起冷笑，继续他的高压批判。
“对，我是区别对待了，我是特别偏袒后藤同学了，我顾问失格……但那还不是为了你们好？”
“在我为了矫正她的社恐性格，费尽心思地安排各种东西的时候，作为伙伴和朋友的你们在哪里？”
“难道不是因为我总是在照顾后藤同学，你们才能放心地将这件事的责任交托给我，自己则专心在练习上吗？”
“我都没有说你们不重视朋友了，你现在竟然反过来说我偏心？天理何在，公道何在？气抖冷，我们男顾问难道就要受到这种压迫？！”
“但凡你们能用那颗看着精致的小脑袋瓜，多去思考一些能让「结束乐队」做大做强的方案，我都不至于在夜晚的电车上和你们解释这种无聊的事情。”
“亏我还那么信任你们……”
就像是车厢忽然变成了气氛严肃的课堂，就像是乐团顾问忽然变成了对学生失望的严格教师。
要不是鸣海刻意控制音量，不让自己和虹夏的对话吵到车厢内的其他乘客。
或许整车的人，都在听他义正词严地教训已经满头冷汗，委屈羞愧到快要把自己的脑袋埋进胸口里的虹夏吧？
当然，鸣海可没打算当一回诸葛亮，非得把她指责到吐血才开心——她们也不是那种冥顽不灵的学生，只是要让她们记住这次的教训而已，用不着说得太过分。
所以他十分注意自己的语气和措词，尽可能地收敛锋芒、不夹枪带棒，觉得自己说过头了还会悄悄夹杂几句称赞和安抚进去，小心翼翼地控制好她的情绪域值。
毕竟不是真正的学生和老师，在顾问之前，他也是她们四人的朋友，大可不必真的高高在上地狠狠鞭笞她们。
鸣海也看得出来，虹夏其实早就察觉到了他对她们的重视，并没有在这段过程中露出抗拒或难受的表情。
只是一声不吭地承受着他的唇舌攻击，乖巧得就像是聆听丈夫下班后抱怨公司的小老婆一样，只等着他消了气，再用温言软语地安抚好他的情绪，让氛围回到两人之间应有的平和。
嗯，虽然鸣海没有自觉……
不过世人基本上，都称他这种行为为『PUA』。
“呼……”
看了眼车门上的到站提示，鸣海终于停下了小嘴叭叭，长长吐出一口气，从包中掏出水瓶喝了口水。
伊地知虹夏也终于抬起头来，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悄悄松出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后辈君可真能说呢。”
见他斜眼过来，少女又赶紧立正坐好，目视前方，摆出了乖巧受教的姿势。
“放心吧，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鸣海轻哼一声，似乎还有些许不满，但至少身上没有了那种令人窒息的严肃感，语气也渐渐缓和了下来。
“等下了电车，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继续为了乐队和梦想一起努力吧……除非你已经对我这个顾问感到厌烦了。”
“才不会呢！”伊地知虹夏连忙摇头，神色严肃地举手保证道，“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事，后辈君永远都会是「结束乐队」的顾问！是我们最重要的伙伴和朋友！”
“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胡思乱想了，坚决执行后辈君的每一项决定！”
鸣海无奈地摇摇头：“那倒不必。你们又不是我的人偶，对我的行动产生疑惑时，大可像在后台那样正面跟我对峙，我会尽可能地给你们一个满意的解答……而不是想都没想，就直接拿着过于愚蠢的问题贴上来。”
“说的也是……我已经在反省了。”
伊地知虹夏挠挠脸颊，忍不住讪笑几声。
当然，反省归反省，得到了解答、彻底放下顾虑的她，可没有为这件事忏悔的打算。
鸣海从她不自觉露出的笑容中，看出了这层意思。
……女孩子的复杂心思，真的很难理解啊。
他叹了口气，起身伸了个懒腰。
“说实话，有时我也觉得我太多管闲事了……毕竟那场演出里，率先唤醒她的，是你们三人的声音。”
回忆着那座夕阳下的舞台，鸣海不由感慨：“就算没有我的安排，后藤同学说不定也会为了和你们一起打造出最完美的舞台，强行克服自己的社恐、成为力挽狂澜的英雄吧？”
没错，就像是现在的灯一样。
即使没有遇见自己，她依然加入了CryCHIC，和祥子她们成为了朋友，踏上了改变自己的道路。
那么想必，后藤一里也能依靠自己和大家的力量，堂堂正正地成为「结束乐队」的吉他英雄吧？
哪怕没有其他对照组可以证明这个猜想，鸣海依然能够肯定，这样的未来迟早会发生在没有自己的世界线上。
……没办法。
毕竟，她们就是这样的人啊。
背对着少女们，鸣海嘴角噙起一抹笑容，心情总算重新愉快了起来。
他语气轻松，不以为意地随口说着：“哪天我不在了，你们可要——”
话还没说完。
他的左手、右手、左脚、右脚，就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像是挂了四个沉重沙包一样动弹不得。
随之传入耳朵的，是少女们焦急不安的声音。
“不行！”
“不能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才不是多管闲事，如果没有鸣海同学的话，我……！”
“虽然不是很明白，但现在应该不是交代遗言的环节吧？”
“凉，就说了那不吉利……等等，你们竟然醒着？！不是吧？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背对那片将安静的空气彻底打破的混乱场景。
鸣海看着缓缓到站的电车，看着缓缓打开的车门，还有那些满脸诧异地望向自己的上下车乘客。
他深深吸了口气，随后仰头望天，任由眼底失去光芒，满身累赘地站在原地，如木偶般放弃了所有挣扎。
“虽然任务还没完成，但，我还是先去世一次看看吧……”
系统，我TM不活辣！
第一百二十一章 道歉的常识
『有些时候，人要活得足够自信，就得无视他人的目光与评价。
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于九月的某一天，即将下电车的菅鸣海。』
……
就像某种大型机器人一样。
鸣海神色淡定，拖着四肢上抱住他不放的少女们，抬头挺胸地走下了电车。
他人的目光也好，少女们甜美的声音也好，肌肤相触的热量与柔软也罢——只有全都不在意这些琐事，他才能以一位男子汉的身分，堂堂正正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们当你们的挂件，我走我的路，看谁先撑不住。
——理所当然，这场较量，最终是由舍弃了某些事物的他取得了胜利。
从冲动中冷静下来的少女们很快就解除了合体姿势，略显尴尬地跟在他的身后；虽然谁也没有说话，但很明显都在暗处用眼神交流，故作无意的清咳声不时响起，似乎在悄然间完成了对话，微妙凝重的氛围也渐渐变得轻松愉快了起来。
对此，鸣海并不在意，只是独自仰望下北泽没有星光的夜空，心情意外地平静惬意。
‘这种吵吵闹闹，不时就有『惊喜』的感觉……说实话，确实挺不错的。’
什么任务，什么系统，什么只剩一年的寿命、之后就会在这个世界上查无此人的未来。
就像是忘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单纯发现自己忽然回到了学生时代。
于是卸下生活和现实中的种种负担，过上了毫无顾忌地和三五朋友打闹玩乐的日子。
大家形影不离地一起行动，一起做着各种蠢事，一起在他人谴责中带着好笑的目光中讪笑逃离；最后约好了明天再一起玩，满怀期待地回家睡觉，就连梦中都充斥着朋友们的欢声笑语。
……回想起来，今天有大半的时间，自己都是在这单纯快乐的心情陪伴下度过的啊。
虽然用这十五岁的身体行动已经快半年时间了，但直到如今，鸣海才有种自己真的回到了童年的实感。
不过……
那样的童年，自己曾经有过吗？
不记得了。
孤儿院出生的他，对过去记忆最深的，除了打工赚钱的各种经历之外，就只有最后在战场上，让那个满脸恐惧的孩子露出安心笑容的画面。
什么友情，什么爱情，什么亲情；什么童年期的天真无邪，什么青春期的酸甜苦辣，什么成年人的举步维艰……
二十几年的充实人生，竟然还没有上条世界线，和CryCHIC的大家相处的那几个月要来得深刻，留下多少值得他日夜回想的记忆。
‘难不成，过去的我其实活得挺失败的？’
鸣海摸着下巴，想着想着就不由笑了起来，可那笑容却不苦涩。
他为自己的改变而高兴。
他为自己现在还能交到这样一群单纯可爱的朋友而感到高兴。
他为自己受到女孩子欢迎，被别人以『他是哪个财团的少爷吗？竟然敢这么光明正大地左拥右抱！羡慕死我了』的嫉妒目光看着，同时享受被那群女孩子们抱住的感觉而感到高兴。
这些只属于他的自私心情，大概永远都不会对外人说出口吧？
毕竟有些想法，下头到并不适合他这位已经有了女朋友的正人君子。
可即便如此，鸣海也必须承认——
就像不想离开CryCHIC那样，他也不想离开结束乐队，离开这些无比重视着他的朋友们。
‘这样的日子只剩十一个月，现在就开始不舍的话……别离那时，肯定会更加难受的吧？’
他仰望夜空，神色无奈中带着些许释然。
凉爽安静的秋风抚过额海，带走了无星夜的咏叹调。
——也不知道下一次任务，他与她们之间的友情还能不能保留下来。
虽然比照CryCHIC的情况，大概是不可能了吧？
鸣海早就学会了接受现实。
既然如此，他该做的事情，就只剩一个了。
‘享受当下吧。’
‘就像明日便会死去那样，充满希望地活下去，最后笑着和喜欢的人说再见。’
‘比起不舍，开心更值得。’
当然，社死除外。
那种搞笑漫画里才会出现的『左拥右抱』，他这辈子是不想再体验到了。
踏、踏——
夜路漫长，路灯闪烁，脚步窸窣。
五道人影贴在墙上，成群结队地向着商店街的深处前进。
——
“鸣海同学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后藤一里忽然轻声开口，引来了另外几位少女们的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