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只会写日常
“请你们过好自己的人生，向着明天继续迈步吧。”
“这世界有我没我都无所谓，但少了你们这群可爱的家伙、少了你们脸上的笑容，未免有些可惜了。”
“祥子，素世，灯，睦，立希……能够认识你们，能和【CryCHIC】相遇，真的让我觉得非常开心。”
他认真而温柔地念着每个人的名字，缓缓起身，走到了镜头前方。
“希望未来，我们还有再次相见的一天。”
轻声说完，画面最后定格在他微微垂落的眼眸上，像是夜里最明亮的那颗星。
视频到此结束。
客厅内陷入一片寂静，两人沉默不语地微低着头，似乎都在回味着方才那首《白日》，还有他说的那一番话语。
雨声在窗外零落，像是碎成了冰片的雪花。
不知道过了多久，丰川祥子才揉了揉额角，眯着眼轻轻叹了口气。
“要是，能早点看到这个视频就好了……”
哪怕无法抚平他离去带来的伤痛，仅仅是这首歌、仅仅是这段真心诚意的告白，她们就能获得振作起来、继续前进的勇气。
从他而来的黑暗，也只能由他所点亮。
因鸣海之死而崩溃的人，可不只有素世一位——据说灯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久没有出来了，立希从那之后也没有主动联络过谁，就连睦都开始魂不守舍、时不时就望着远处发呆，问她在想什么也不回答。
鸣海就像是【CryCHIC】的心脏，当他停跳的时候，所有器官都开始支离破碎、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
——或许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他才特地留下了这个视频吧？
早点看到的话，她们就能早一点，从这片充满痛苦的绝望深渊中走出来了。
“素世同学，这下你明白了吗？鸣海君想要表达的意思，他寄托于我们的希望及期许。”
丰川祥子抬起脸，视线认真地朝身边的长崎素世望去。
“就像我那天在医院里说过的……直到最后，他都希望我们能好好活着，让【CryCHIC】的音乐在全世界人类的内心响彻。”
“哪怕要花好几年的时间，甚至一辈子都无法接受他离开的事实，那都无所谓。”
“——最重要的是，为了记住他的名字、记住他说过的那些话而活着。”
“然后，期待未来再次相遇的那一天。”
她声音轻柔，手掌覆盖在长崎素世冰冷手背上，试图用掌心的温度去暖化她的内心、抚慰她濒临危险边缘的精神。
“……”
长崎素世依然低着头，垂落的长发遮掩了她的表情，如人偶般一动不动、一语不发地坐在沙发上。
既没有拒绝，也没有认同她的安慰。
——或许她需要一些时间，去默默消化这份复杂的心情吧？
丰川祥子这么想着，无奈一笑，也不催促她做出什么反应，而是像转移话题一样重新握住了鼠标，将视频传到了乐团共用的云端文件上，并在群里@了所有人。
“希望在看过这部视频后，大家都能尽快振作起来。”
“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去祭拜鸣海君吧。”
丰川祥子轻声呢喃，用释怀的笑容掩饰眼底的落寞。
“……毕竟，还有好多话没有跟他说呢。”
无论是作为【CryCHIC】的团长，还是作为鸣海未过门的妻子。
她都必须负起责任，帮助大家重振精神、面对现实，走出这场意外带来的阴影。
——哪怕唯有她一人，永远都会沉沦在这片痛苦的漩涡之中，被绝望与自责所吞没。
“祥子酱……”
似乎终于受到了触动。
沉默良久之后，长崎素世缓缓抬起头，指尖优雅而温婉地将秀发挽至耳畔，声音如往常般轻柔低沉。
“都事到如今了，为什么你还要自欺欺人，不去面对那么明显的『现实』呢？”
——可其中，却包裹着毫不掩饰的冰冷笑意。
丰川祥子愣在原地，有些措手不及地睁大双眼：“你在说什么……”
将可怜少女的面具彻底撕碎，长崎素世轻轻摇头，怜悯而好笑地叹了口气。
“我是在说，能请你扔开那些漂亮话，实际点仔细思考吗？”
“明显是死于意外的鸣海，却能在意外发生之前，留下这部类似临终留言的视频。”
“不仅知道自己会死，他甚至还有时间写两首歌来安慰我们，妥善安排自己的后事……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
“鸣海是超能力者，可以知道自己的死期？还是说意外其实是他安排的，为的就是要死在我们面前？”
她勾起唇角，眼底却毫无笑意。
像在欣赏把脑袋塞进土里的鸵鸟那样，歪头凝视着丰川祥子不敢置信的表情。
“祥子酱，你宁愿相信那些荒诞的可能性，也不觉得，这里就是个没有任何逻辑和道理可言的梦境吗？”
沉默片刻后，丰川祥子闭了闭眼，神情再次严肃了起来。
“……素世同学，看来你骗了我呢。”
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皱着眉冷声说道：“那就让我再说一次吧——这里是无庸置疑的现实，不是你认为的恶梦！”
“死亡不会让你从梦中醒来，只会让你毫无价值地结束这条宝贵的性命而已。”
“再怎么不愿面对现实，我希望你至少不要用那么偏激的理由来欺骗自己，让鸣海君付出的努力彻底白费。”
长崎素世缓缓敛起笑容，瞳孔如漩涡般深邃阴沉，面无表情地和她凛然肃穆的琥珀色眼眸对视。
“欺骗自己？这点彼此彼此。”
冷呵一声，长崎素世离开了沙发，泰然自若地拍拍裙子。
“那就到此为止吧。我们似乎，已经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必要了。”
“没错，我也不会再相信你的解释了。”丰川祥子同样站起了身，拿出手机就要拨出电话，“长崎阿姨现在在上班吧？不过和女儿的精神问题有关，她应该会立刻从公司赶回来的……而在这之前，我会尽我所能地监督你，不让你做傻事的。”
“哦～是吗？”长崎素世忽然灿烂一笑，朝她的手机伸出了手。
丰川祥子反射性地就要避开，却在这个时候，意识猛地出现了短暂的模糊，好似全身的力气都在这瞬间流失殆尽，只能头晕目眩地跌坐回沙发上，一脸难受地捂着额角。
没办法牢牢抓住的手机，自然也被长崎素世探囊取物般地轻松抢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世界摇晃出了残影，丰川祥子勉强睁开眼皮，疲惫而虚弱地发出质问。
手指飞速地连点屏幕，长崎素世漫不经心地随口解释：“前段时间，母亲找了家庭医生，替我开了几颗安眠药。但我没有吃下去，而是把它们藏了起来，打算等多了再一起吃……没想到正好在这派上用场了呢。”
“你、竟然对我下药……”丰川祥子咬紧嘴唇，目光死死盯着她。
眼底却没有任何被背叛的愤怒，反而充斥着雨雾似的失望与委屈，声音如低泣般急促而哽咽。
“为什么！为什么鸣海君都这么说了，你却还是那么固执……难道就不能替你的母亲，替你的朋友们，替我着想一下吗？！”
紧紧握住拳头，她从喉咙中挤出哀鸣。
“拜托你，别那么自私啊……”
长崎素世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神情没有任何动摇。
“冠冕堂皇的话还是省省吧，已经来不及了。”
退出拨号介面，点开乐队的群聊，在里面@所有人去看刚才上传的视频，希望她们好好活着、尽早振作起来。
做完这些事之后，长崎素世才将手机放到了她的身边，并让她在沙发上躺好，免得睡到一半掉下来撞到头。
“祥子，你好像说过吧？”
“为了记住他的名字而活着，期待未来或许还有再相遇的那一天。”
她俯下身，无视丰川祥子沁出泪水的悲怆眸光，指尖细致地整理起少女的额发，眼底难得露出了温柔与真诚的笑意。
长崎素世轻声开口：“我就是在这么做哦。”
“只是和你不同，我等不了那么久……我不想去期待一个虚幻飘渺、看不见底的未来。”
“——我要，去追上他。”
眼皮越来越沉重，意识在不断下沉。
逐渐笼罩而来的黑暗中，丰川祥子却能听得清她的低语，像一颗义无反顾地朝着谷底滚落的小石子。
“无论鸣海在哪，我都会追到有他存在的现实。”
“这就是我的爱，我的幸福，我的生存意义。”
“所以，对不起。”
长崎素世摸了摸她的脑袋，眼底有着温和、愧疚、歉意等色彩，却偏偏没有任何的犹豫。
“这一次，不能再祝你幸福了。”
话音落下，她重新起身，目光望向阳台。
“素世！不要……不要啊……”
泪水不断从眼角滑落，丰川祥子努力挣扎着、试图张开嘴，却只能抓住她的衣角、发出几道破碎的气音。
往日优雅而端庄的大小姐，就像是被漩涡卷住了双脚的小女孩一样，只剩下绝望哭喊的本能，却依然唤不回即将离自己而去的朋友。
“如果连你都不在的话，我——”
恍如熄灭的烛火，微弱的声音渐渐消散，直至戛然而止。
没有再低下头，长崎素世只是向前走了几步，丰川祥子的手便无力垂落，再也听不见多余的动静。
“永别了，祥子。”
她头也不回地呢喃着。
声音恍如浮在云端，又被连绵不绝的雨滴打碎在地。
“……从这场恶梦清醒过来之后，再让我好好向你道歉吧。”
灰色的天空蔓延无际，城市的哭声永不止息。
雨还在下。
束着单马尾的棕发少女推开窗户，神色平静，赤脚踏上了湿冷的阳台。
第一百六十六章 而她选择飞翔，即便没有翅膀
刺骨的寒冷从脚底渗入骨髓，却无法迟缓她不断向前的脚步。
撑起一把透明的伞，长崎素世慢慢走到了栏杆边缘，俯视着灰蒙蒙的城市街景。
世界就像微缩的模型一样，从四十多层的高度向下看去，到处都是充满劣质感的冰冷与僵硬。
雨幕如雾，伞盖被劈啪打响，赤裸的小腿几乎顷刻便被浸湿。
长崎素世将另一只手上的凳子放下，拿出一条抹布，先是仔细擦干了栏杆上的雨水，接着再覆上一层防水的垫子，让这约有两个手掌宽的栏杆能有一个方便坐下的地方。
随后，她走上凳子，按着裙摆，优雅地坐在了垫子上。
洁白如玉的小腿垂在半空，像是走累了随便找个长椅休息那样，少女神色平静地坐在高楼边缘。
世界是一颗孤独的球，无边无际地将她包裹其中。
没有人会抬头看她，也没有人会阻止她了。
“仪式感……鸣海就喜欢这种东西吧？”
明知没有意义，却又无法不去执着。
她果然和鸣海相性很好，喜欢的东西都差不多呢。
似乎想到了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长崎素世不自觉地露出笑容，将一个略显破旧的包包拉到身前。
——这是当初被抢劫犯扯坏的包包。
虽然后面又买了个新的，但她并没有将这个包包扔掉，而是作为她与他初次见面的象征意义，消毒过后好好地收在了橱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