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只会写日常
喜欢到不想她们因为自己的死亡而哭泣，喜欢到不想因为死亡而与她们永别。
‘所以……这份死亡也无法消除的痛苦，就是我喜欢她们的证明吧？’
即使意识在虚无的海洋中沉沦，鸣海依然能感觉得到，第一次有如此鲜明的悲伤和不舍，在剧烈撕扯着他的内心、揉碎着他的情绪。
接受了世界本源委托的人是自己，本来不在意死亡结局的人是自己，不小心喜欢上她们的人也是自己……
哪怕被系统用那么老套的方式弄死了，鸣海也不会像个耍脾气的小孩子一样，将这份痛苦责怪到对方身上。
他比谁都要清楚，亲手写下这个结局的人，就是他自己。
这是一个自作自受的故事。
——
于是，鸣海开始自问自答。
‘我，做到了该做的事情吗？’
做到了。
尽管有些承诺无法兑现，但直到束手无策为止，他依然在命运的剧本里挣扎着，为了她们而努力活到最后一刻。
那么……
‘我，守护了她的生命和梦想吗？’
祥子的梦想是什么？
『由自己组建乐队，将内心的想法和意志靠音乐传递给世人』——好像是这个吧？
虽然时间很短，不过夏季音乐祭的舞台，数千名观众的规模已经足够大了……
所以，传达到了吗？
大家感受到了吗？
答案无庸置疑，那份感动仍留存于心；在夏末响起的《春日影》，甚至连风雨都愿意静下来聆听。
她们做到了，他也做到了。
最后……
‘我，后悔来到这个世界吗？’
当然，不可能后悔的。
纵使万千不舍，痛彻心扉——也好过自己从未与她们相遇。
‘是吗？那就没问题了。’
问题得到了解答，遗憾得到了释怀。
鸣海渐渐放松了不甘消散的意识，任由身体向着更深的海底沉沦。
虽然感觉不到脸部肌肉，但他觉得，自己现在脸上应该是带着笑容的。
——就算笑不出来，直到最后，也要笑着走向死亡。
因为他是鸣海。
是丰川祥子的男朋友，也是守护了她的英雄。
而所谓英雄，越是悲伤，就越要露出笑容；越是遗憾，就越要勇敢面对。
没错，已经和过去完全不同了。
至少这一次……
在注定悲剧的故事结尾，他成为了自己曾经向往的模样。
——
梦是现实的延续，现实是梦的终点。
当鸣海重新睁开双眼，茫然的视线映入那片帷幕般的纯白穹顶，以及四周看不见尽头的汪洋时。
他感觉自己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长到二十多年的人生，甚至没有这半年的经历要来得厚重。
梦中的痛苦，幸福，眷恋……醒来之后，就像天空与海洋之间的距离一样，忽然变得离自己好远。
稍一恍惚，就会连那片春日的残影，都捕捉不到。
“……还好，那绝对不是梦。”
鸣海重新闭上眼，就这样躺在了冰冷而坚硬的地面上，回想起这段人生经历过的种种，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在公园里遇到祥子，在超市外偶然救了素世；
和祥子在天桥上扑倒灯，和椎名立希互相掐架，和若叶睦在溪边交心……
还有，和她们五人共度的每时每刻。
忽视最后的结局，那些回忆就像八月清晨的温暖阳光一样，晒得他胸口发暖、身心愉悦。
再美好的梦境，都不可能如此真实而深切。
更别说，直到现在，他依然能清晰地记起小祥老师嘴里的甜味，滑嫩柔软的肌肤触感，还有她含羞带怯地脱光衣服的模样。
哪怕恍若隔世，依然历历在目。
——至于那些被捅、被砸，尸体还被女朋友抱着痛哭的感觉，还有再次提起的必要吗？
抱歉，他已经在努力清空这部分的记忆了。
【检测到宿主已回归。】
【现在开始进行任务结算……】
充满机械质感的AI声忽然响起，让鸣海下意识睁开了眼，满脸惊讶地望向面前自顾自出现的半透明面板。
“怎么有声音了？这破系统的功能终于进化了吗？”
【解答：宿主获得的情绪能量，将用于补全残缺的世界之间，其中也包括世界本源所分离出的任务系统。】
“竟然还会解答了？！”
鸣海顿时盘腿坐起，瞪大双眼，兴致满满地看着似乎正在读条的面板。
“那正好，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你，能不能给你可怜的打工人一点解惑的机会？”
【解答：宿主请说。】
几乎没有思考，那个问题便脱口而出：
“我还能再见到祥子吗？”
似乎同样没有思考的必要，系统在下一瞬就做出了回答。
【解答：能。第二次任务开启后，该世界会依照既定发展的时间线继续运行，不会影响到本应存在的所有人事物。】
半透明的面板上不再浮现出一长串的说明，而是以比若叶睦还要没有感情的机械声音缓缓解释。
【而宿主作为变量，留下的任何痕迹都会被复原完毕的世界线剪切摘除，回归宿主未曾出现过的原貌。】
【所以即便能够再次见到丰川祥子，该人物也不会获得和宿主相关的任何资讯。】
“换句话说，就是在相同的游戏里进行回档，清空上个档案的所有数据，并且开启第二条路线啰？”
鸣海撑着脑袋，微微蹙眉。
这个回答不难理解，毕竟只是把最开始就告诉他的事情，又详细地解释了一遍而已。
特地这么问，是因为他还抱有侥幸。
——或许，我们的爱可以超越世界的封锁，初次见面依然能一如既往。
可惜，看系统这种滴水不漏的说法，估计下次再见到她的时候，还是会像最开始那样，被她以陌生人的礼貌态度对待吧？
稍微有些失望……
但，鸣海不会因此放弃，只要知道自己还有实现最后那个约定的可能性就好了。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我们还有再相见的时候呢。』
他已经决定了，再次回到那个世界之后，第一时间就去见她。
“那第二个问题。”
整理好心情，鸣海接着提问：“我得给你打工到什么时候？总要有个期限吧？不然我真摆烂给你看了。”
【解答：世界之间修复完毕，宿主即可完成契约，在该世界转世重生，并获得一项神秘酬劳。】
“除了第二条命以外，竟然还有神秘酬劳能拿？”鸣海眨了眨眼，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外，“可以提前跟我透露一下，这个酬劳到底有多神秘吗？”
【解答：否定，酬劳具体为何，最终依宿主在任务中的表现所定。】
“切，没劲。”
鸣海翻了个白眼，很快就对薛定谔的酬劳失去了兴趣。
“反正有第二条命就好，等契约完成了我就把祥子娶回家，然后每天让她下不了床……”
想起两人在合宿时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很想再回到那个有些遥远的夏日午后。
——至少现在，他知道了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获得不会再如梦幻泡影般消失的幸福。
终点在目所能及的远方，那么剩下的事情，就只有一路笔直地走到最后了。
身为一名老打工人，鸣海对自己的毅力和适应能力很有信心——他不怕路有多远，就怕看不见路的尽头。
又一次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后，鸣海接连问了几个基础设定的事情，系统也都尽可能详细又简洁地回答了他。
比如世界之间，这个连接着他的老家和祥子的老家的世界级中转站，目前正面临被『虚空海洋』吞噬的危机。
他脚下这四坪地面就是世界之间仅剩的领域，一旦彻底被『虚空海洋』所吞噬了，两个世界的连接将会彻底消失，世界本源也会受到重创。
想要对抗『虚空海洋』，夺回世界之间的领域，就需要巨量的『情绪能量』；可情绪能量偏偏只能从青春唼期的少女身上获得，每个世界又只有特定几位少女，才有着能够与『虚空海洋』抗衡的『情绪潜力』。
原理是什么并不重要，
反正和任务有关的事情，
简单几句话就能总结：
为了自救，世界意志选定了丰川祥子这个有着极佳『情绪潜力』的果实。
又打造了一套用来榨汁的『白月光系统』，准备以最适合青春期少女的方法——谈一场生离死别、无疾而终的恋爱——来让其被摧残后的灵魂产生巨大空洞，并从中获得用以拯救世界的情绪能量。
而选上鸣海的原因也很简单。
根据世界意志的计算，他是两个世界里最容易将果实榨出汁的人，说是天生的情绪榨汁机、扭曲的救世者、虚空海洋的天敌也不为过。
不只是丰川祥子，只要是具有『情绪潜力』的少女，在拥有了白月光系统的他面前，都很容易迎来心神崩溃、情绪炸裂的结局。
——鸣海感觉自己被骂了。
而且还骂得非常难听，像是在说他不是个好东西，出生就是为了祸害别人什么的。
“明明是你非要死人的问题，别把我说成那种钓完地雷少女就扔开不管的渣男好吗？”
“有本事你给我换一套『纯爱系统』或『多子多孙系统』，我肯定让你大开眼界……”
可惜系统面板没有实体，不然就他这满腹怨言的碎碎念，肯定会把面板喷得满是口水。
至少鸣海不觉得，自己只是普普通通地谈个恋爱，就能让谁心神崩溃、情绪炸裂——
祥子会迎来那种结局，明显都是系统的锅好吗？
背景设定就说明到这边。
不是鸣海已经没有想问的了，而是系统面板上的读条，终于在这时候走到了底。
随着叮咚声音响起，半透明的方框忽然向后扩张，变成了科幻电影里常见的浮空投影屏，大概有一个七十五英寸的电视屏幕大小。
鸣海盘坐在地，疑惑地看着屏幕从黑到白，像是开始播放了视频一样，清晰的画面与声音同时出现在他面前。
“这是……”
在看到那熟悉的场景时，鸣海不禁睁大双眼，表情也随之变得错愕。
——雨声嘈杂，车流穿行在灰暗而寂寥的都市道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