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鸽苏鲁
司望离开的脚步顿时停住了，他眯起眼睛，回头上下打量着黑服。
你好奇心的侧重点是不是有点歪了啊……
见到司望看过来的目光，黑服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得体的身姿、得体的动作，在礼仪规范的所允许的范围内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表情，既不会让人感觉到冒犯，又不会让人觉得他只是在没事找事。
简直就像是从油画中走出来的标准绅士一样。
“这事解释起来很复杂，但做出来倒是蛮简单的。”
司望左看看右看看，目光最后落在自己带来的那个礼盒上，“要不我干脆直接给你演示一遍？”
黑服的眼睛也随着司望的目光一起落在那个礼盒上，“用您带来的这个礼物吗？”
“大差不差吧，毕竟这玩意原本是我为了小鸟游星野所准备的告别礼物，但后来发生了一些这样那样的事情，导致我一时半会又不想太早和她们告别了，所以就闲置了下来。”
司望一边拆开着礼盒上面的绑带，一边解释道，“后来寻思着，这玩意都花费了我这么大的心血，总不能随便放个角落吃灰吧？恰好又想起了今天跟你见面的见面礼好像还没准备，于是就临时修修补补，把它稍微改造一下就当做给你的见面礼带来了。”
随着司望解开最后一根绑带，翻开盒盖，一个不断倒数计时的数码显示屏正安装在一个长条形的方块上。
虽然缺少暴露在的标准红蓝黄三色电线和被胶带成捆成捆圈起来的雷管。
但毫无疑问，这就是一枚已经启动了的定时炸弹。
“老师……”
看着显示屏上【00:13:45】的红色数字，黑服忍不住问道，“您该不会想告诉我，将我炸死就是您想告诉星野桑的【相信的心就是你的魔法】吧？”
“而且……”黑服摇了摇头，“如果只是单纯的炸药话，这点当量恐怕还伤不到我。”
“谁说这玩意要炸死的是你啊？”
司望用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黑服，指了指自己鼻子，“我不都说是这是【我】给小鸟游星野准备的告别礼物吗，要炸死的人当然也是我啊。”
“啊？！”
一个非常不符合绅士气质的语气词脱口而出，黑服震惊的看向司望，一瞬间连话该怎么说都忘了。
“黑服。”
司望抚摸着显示屏上不断倒退的数字，问道，“你觉得9亿欠债，五个学生，三年时间，还在你们与凯撒集团的逼迫下坚持下来的小鸟游星野算不算的上是一个奇迹？”
“……从常规意义来看——应该是吧。”
听了司望话，黑服立马从先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沉思了一阵后，他摇了摇头，“但即使是算得上，这个奇迹也只是有条件的，要不是老师您的出现，甚至不用等到【便利屋68】的登场，凯撒集团自己就能自己完成阿比多斯的占领，星野桑也会更早的落到我们手里。”
“想不到你这个脸黑心黑的家伙还是一个个人英雄主义的推崇者啊？”
司望忍不住笑了起来，反问道，“阿比多斯的沙暴已经有几十年了吧？你们针对阿比多斯的谋划也不是最近一天两天吧？十几年前，我可是连书都没念完，还在学校里悄咪咪偷瞄自己暗恋的女孩，不敢做声，难道那时候也有一个天降的老师挡在你们面前，救下了阿比多斯吗？”
“……”
黑服沉默不语。
“看你的表情应该是没有了。”
司望点了点头，“那为什么那时候你们没拿下阿比多斯，只是认为是理所当然。那为什么到了这时候——只不过是多了一个我——同样也没有拿下阿比多斯，就认为这是我的功劳、我的帮助，而不是小鸟游星野她们的用她们的【崇高】、她们的【神秘】、创造出来她们的【有条件奇迹】呢？”
司望疑惑的歪了歪脑袋，“难道你所追寻的【崇高】只是能接下更大口径的子弹，打出更重的拳头吗？”
“……”
是啊，为什么这不能是【崇高】？不能是【神秘】？！
这不可能中创造可能，在绝望中创造奇迹，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能体现【崇高】的存在吗？！
千百种想法在脑海里冲突，咆哮，过往积累的经验在这一瞬间种被推翻，溅起漫天的思绪。
为什么自己以前从来没意识到这一点……
黑服忍不住低下脑袋，用大拇指揉了揉隐隐泛痛的太阳穴。
第一百七十九章 见面礼
一份曾经可能存在过的【崇高】……
不。
是一份接着一份可能存在过的【崇高】在自己眼皮底下展现了十几年的光彩，而自己却像瞎了一样视而不见，将那段宝贵的时间和精力全都浪费在了与凯撒集团拉扯上……
当然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即使以黑服多年的涵养素质，心底仍止不住的泛起一股懊恼的波动。
但好在为时未晚。
黑服突然又感到一丝庆幸。
一个全新的视角，一钟全新的思维方式，一条足以同自己半辈子研究路线相互对照的证明。
而这些全部都只在一次仅仅只有十分钟的谈话时间里就被自己轻而易举的得到手了……
难道还有比自己更幸运的人吗？
黑服像是没看在司望手中滴答滴答作响的计时炸弹一样，暗自感慨着。
“因为对后辈的关爱，对学校的深爱，对前辈的敬爱，即使在你们【数秘术】、凯撒集团和沙暴的三方围剿下，小鸟游星野依然伤痕累累坚持了三年，不曾动摇。
“创造这份奇迹，或者用你的话来说是【崇高】的东西，我觉得是【爱】。”
司望大拇指无意识的摩擦着怀里的计时炸弹，那轻柔的力度仿佛他摸得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小鸟游星野柔软的粉色长发一样。
他惋惜的摇摇头，“可惜……我出现所带来的曙光似乎太过缥缈，小鸟游星野好像认为我会是一道转瞬即逝的幻影，从指间滑落的细沙，以至于她不得不逼着自己用最激烈的手段趁着我这道曙光在消逝之前，将该做不该做的事情用最快的速度全部做完。”
“【爱】吗？”
黑服反复咀嚼着这个对他来说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词语，隐隐有所感悟。
“对，就是【爱】！”
司望打了个响指，“虽然有些抽象，更加有些唯心，但我确实觉得除了这个既抽象又唯心的词语外，根本无法解释为什么有人愿意为了一所只呆了三年的——不足她人生三十分之一的地方，付出自己的所有。”
“……”
对于自己陌生的领域，黑服保持谨慎的沉默。
他既不赞同，也不反对，只是微微前倾身体，侧过耳朵，表达自己正在认真倾听的态度。
“所以——”
司望高高举起手中只剩下五分钟倒数的计时炸弹，系在手腕上的鲨鱼玩偶随着他的动作随意摆动，“如果我在轰鸣声中四分五裂，如果我在火焰中化为焦炭，等小鸟游星野收到消息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只有化为许多片的肉块与鲜血铺在地板、墙壁和天花板上的我，还有落在血泊中，我会尽量保持完整的玩偶……”
似乎是想到什么有趣的场景，一声短暂的偷笑从他翘起的嘴角后漏了出来，“你难道就不好奇……小鸟游星野能不能再一次创造她在阿比多斯的【奇迹】，展现她的【崇高】？”
黑服顿时以惊为天人的眼神看向司望。
他脑海里几乎已经清晰的浮现出一个与小鸟游星野现在截然不同的姿态——一个残酷、冰冷、无情，屹立于鲜血、火焰与废墟之上的姿态。
和铺在她脚边，与司望一样碎成一地的自己。
“老师——”赞叹的话语脱口而出，黑服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您真是一个不得了的天才啊。”
“那么天才现在要准备去接小鸟游星野回家了。”
司望无所谓的耸耸肩，“出了这扇大门，无论是出于【夏莱】的职责，还是我个人的情绪，以后只要是有空闲的话，我肯定就会不停的找你们麻烦，如果你们还想安安稳稳的继续推进你们那些奇奇怪怪的计划，进行你的研究，现在可能是最好处理掉我的机会咯。”
“老师，请不要开这种玩笑。”
黑服赶紧摇了摇头，劝解道，“今天可是难得有一场令人无比愉快、记忆深刻的交谈啊，就让我们放下那些煞风景的行为，用同样愉快的心情收尾吧！”
黑服加大步伐的走到司望前面，伸手帮司望将办公室的大门推开，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无论是您那充满黑色意味的冷酷幽默感，还是您看待世界的绝妙视角，都令我叹为观止，大开眼界！就让我们满怀愉快的告别，期待着下一次的再见面吧！”
“唔，那你就满怀期待的做好心理准备吧。”
虽然不明白黑服为什么这么殷勤，但司望懒得费功夫去琢磨一个男人的心理活动，直接向外走去。
在路过黑服身边的身边，他顿了顿，将手里计时器已经开始闪烁起来的定时炸弹塞进黑服怀里，笑道，“下次见面的时候，就不就是一枚定时炸弹这么庸俗的礼物哦。”
“没问题，老师。”
黑服就像是看不见定时炸弹上疯狂着红光的显示屏，满脸微笑的接了过来，轻轻鞠躬，“我会满怀期待的。”
司望朝黑服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但什么都没解释，头也不回的跨出了办公室的大门。
那个笑容……是什么意思？
看着电梯一层一层往下滚动的楼层数，黑服不禁陷入了沉思。
难道是这颗定时炸弹有关吗？
黑服捧起手里的定时炸弹放在眼前，仔细打量着。
银白色的外壳，触摸操控的显示屏，还有印在背后的【千年科学学园】标志……
看到这里，黑服认真的翻找起自己记忆里关于千年科学学园的情报，那座拥有全基沃托斯最先进的科学技术与理念的学院确实有能伤到自己的东西，但不应该是才来基沃托斯不到一个月的司望能够搞到手的。
就算能，但凭借千年科学学园现在的技术力量，也没办法压缩到一个小小的定时炸弹里。
既然这就是老师专门为自己准备的礼物，那就带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吧。
这样想着，黑服滑动的定时炸弹的显示屏，按下标志着暂停的【II】键。
下一秒，屏幕上正在倒数的【00:03:11】疯狂的加速，在黑服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瞬间变为【00:00:00】，然后弹出来一个【龇牙笑】的黄豆表情包。
“！”
一股恶寒瞬间蹿上黑服的脊背，直冲天灵盖。
第一百八十章 礼物
会死！
绝对会死！
黑服不由自主的瞪大眼睛，下意识仰起头颅，将手中的定时炸弹向外抛去。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慢放键，即使已经拼上全身的力量，定时炸弹就像是黏在了掌心一样，黑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一点点变形、扭曲，胀起鼓包，泛起赤红，然后爆出沸腾的火焰与炽热的高温。
桔红色的火焰如水流般扑在黑服脸上，蹿进他的衣领之中。
干净、洁白、整齐的衣领在火焰与高温的舔舐下去蜷缩起几道肉眼可见的褶皱，然后在褶皱边缘的尖端上，泛起焦黄与炭黑，并迅速的蔓延开来。
黑服无视这能将人瞬间烤成焦肉的高温，眼睛死死的盯着火焰中心，似乎正全神贯注的注视着什么除火焰之外的东西。
随着崩裂的定时炸弹碎片，一道黑影破开涌动的火光，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犹如幻影的模糊细线，直奔黑服的面门。
死亡的预兆从未有哪一刻像此时这般强烈而尖锐，就像死神正探出他那只没有半点血肉，只剩下骨头了的手掌，慢慢透过皮肤，穿入胸膛，捏住心脏。
黑服终于能清晰的看见那道超自己眉心直射而来的黑影是什么了。
一颗宛如黑洞般漆黑，即使是在火焰的映照下也没有泛起半点光泽的子弹。
司望离开前还特意展示，像是开玩笑般留下的伴手礼，此时已深刻的证明司望并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
说要取你狗命，就真奔着你的狗命去。
来不及为自己的后知后觉懊悔了，所准备的一切后手，都在这近在咫尺的致命礼物前也根本没时间施展。
黑服只能本能的，尽全力的扭动自己仰起自己的脖子。
咔吧！
骨头错位的清脆声从后脑勺的位置处清晰传来，黑服全神贯注的盯着已经贴到鼻尖的黑色子弹，用像是要将自己脖子扭断的气势猛然向左侧一甩。
噗嗤——
就像是裁纸刀划过布匹的撕裂声，剧痛几乎在同时透过骨头与血肉，穿进黑服的大脑。
高温与爆炸下完好无损的皮肤，在这颗子弹的漆黑弹头前宛如不存在一般。
它轻易破开黑服由不知名材质构成的皮肤，从嘴角钻入，划破脸颊，削去血肉，碾碎骨头，然后擦着太阳穴向天花板上飞去。
轰！
定时炸弹的爆炸声姗姗来迟，随之一同袭来的还有将空气都扭曲烤熟的炽热与冲击。
嘭！
就像是被一辆失控的卡车迎面撞上，黑服整个人腾地而起，砸到由钢筋水泥土所筑成的承重柱上，牢牢嵌了进去。
仅剩下一条肌肉缀连着下巴与脸颊，透明的血液从裂开的伤口中涌出而出，像瀑布一般倾洒出来，流入了的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
“咳……咳咳……还蒸食晓……小心言啊，捞式。”
黑服托着自己松松垮垮的掉下巴，一边咳着鲜血，一边将嵌在水泥里的手脚拔了出来。
他没有在意自己身上将近有一半都燃烧起来的衣服，和流了满地鲜血，只是回忆着司望居然只通过一些话术和语气神态，居然就能让自己下意识放松警惕，忍不住赞叹道，“还真是一个令我大开眼界的礼物。”
黑服没有傲慢到认为在座基沃托斯没有人能伤害到他，他只有些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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