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鸽苏鲁
“……老师，您与星野桑非亲非故，相处的时间还不足一周吧？”黑服沉默了一会，不解的问道，“她对您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这就是你不懂的地方了。”
司望摇摇头，“对我来说，重点根本不在于小鸟游星野本身，而是在于你们对待小鸟游星野的方式上。”
第一百七十六章 聊不到一起
“不在于小鸟游星野本身……而在于我们对待她的方式？”
黑服顿了顿，用一种像是要重新认识司望一遍的目光，仔细观察着对方，“这话……可不像是一个老师该说的。”
在来时的路上，黑服预想过无数种与司望见面后结果。
或许是义正言辞的拒绝。
或许是言辞激烈的呵斥。
又或是虚与委蛇的周旋。
黑服甚至连司望是一个心机深城，只是将【夏莱】的和【联邦学生会】当成工具，借着他们的信任往上爬的阴谋家的可能性都考虑过。
但唯独没想到司望会说出这么一番话语。
并不介意自己坑害小鸟游星野的行为，只是在意他坑害小鸟游星野的方式。
无论是作为一名关爱学生的老师，还是处心积虑的阴谋家。
这话都不应该从司望嘴巴里说出。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和那些学生天天【老师老师】的这样叫我，叫着叫着，该不会真以为我一出生的名字就叫做【老师】吧？”
司望指了指自己鼻子，认真说道，“我可是有【司望】这个听起来还蛮顺耳的名字的。”
“……”
黑服沉默不语。
他隐约明白司望那股矛盾的气质是来自哪里了。
不，那股气质或许不能用矛盾来描述。
看着眼前佩佩而谈，丝毫没有身处敌方大本营自觉的司望，黑服不自觉的想到。
自己只是自顾自的将司望装进名为【夏莱老师】的框架里，才会觉得对方言行是如此矛盾，表里不一。
但如果拿掉这个框架，只关注司望本身，他这个人呢？
黑服内心泛起一阵波纹，他有预感，司望很可能……
不！
司望一定跟自己同类人！
“欺骗了他人的良善，践踏他人的纯洁，撕裂了他人的伤口，然后挖出他人的弱点去巧取豪夺他人的珍贵的东西……”
司望无所谓的耸耸肩，“老实说，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现实中简直随处可见，讲不定我们现在谈个话的功夫，某个人就已经被骗了个身无分文，正站在天台边缘回放着他人生的走马灯呢。”
黑服没有说话，只是认真的倾听。
但心底的那阵波纹却越来越大，荡起一两朵水花。
“虽然说这个行为非常不道德，有违大众的伦理底线，用善恶去判断的话是毫无疑问的【恶】，但你们也只是利用了阿比多斯的天灾，将一瓶带毒的水放在沙漠里一个快要渴死的人面前罢了——你们既没有逼小鸟游星野她们喝下去，也没有抓着她们的手在合同上按下指印，甚至连当事人都知道这瓶水是有毒的，她只不过是抱着【阿比多斯已经什么都没有，除了我这条性命他们还能图谋什么呢】这种侥幸心理，假装看不见瓶子里还滋滋冒着的紫色气泡罢了。”
说到这里，司望不禁想起自己明明好话赖话都说尽了，但决心反而更加坚定了的小鸟游星野，忍不住叹了口气，“从这个意义上来看，你们甚至还是秉承着公开公正的【商业规则】在办事，再考虑到你们又不是小鸟游星野的亲爹亲妈，就连阻止她送死的义务都没有了。”
“老师，如果您能理解这点实在是太好了。”
黑服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有权有势的人剥削一无所有的人，知识多的人剥削知识少的人，力量强大的人剥削力量弱小的人……当人类还在树上和猴子抢香蕉时，这条真理就已经刻入了我们的骨髓之中，我们既不是第一个做这种事的人，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这种事更不会因为我们不做的而消失，这——就是世界的真理。”
“不不不，我只是一个机缘巧合下路过基沃托斯，然后被天降馅饼砸到脑袋的路人罢了，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聪明，根本不明白你说的【这点】是哪点，还有你所谓的【世界真理】是什么。”
司望连连摆手，努力解释道，“我只不过是对你们所作所为中的有一点非常不理解，不搞清的话甚至连晚上的觉都睡不好，所以约了你今天在这里见面罢了。”
“您请说。”黑服微微欠身，表情十分诚恳，“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啊，既然你都这么客气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司望抬头看向黑服，真的不带一点客气的逼问道，“你们明明已经谋划了小鸟游星野这么多年，她的性格和弱点可以说是了如指掌，逼她乖乖就范的方法不说一千种了，但一百种至少是有了的吧？但你们为什么偏偏要选用高利贷这种最垃圾、最没技术含量、逼格都跌穿到地心的手段呢？”
黑服呼吸一滞，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直直的看向司望。
司望介意的……居然是这点？！
“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用了也就算了，讲不定是你们阴谋比较多，工作比较忙，想图个方便省事……但是令我更加不解的来了。”
司望满脸疑惑的问道，“既然交易已经完成，甚至连人都已经抓回家了，但你们为什么偏偏还要在最后钻一下合同的漏洞，特意去毁约？”
虽然嘴上的攻击性的虽然十分之高，但司望满脸的疑惑和紧皱的眉头却没有半分作假，他是发自己内心的不解。
“还是说你们有那种喜欢看别人从希望坠入绝望，最后崩溃的特殊爱好？”
“……”
黑服沉默了一会，摇摇头，“我的某个同事或许有个这个爱好，但我确实是没有。”
司望一锤掌心，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那我懂了，想必这就是你观察、研究者、探索的方式吧。”
“……”
“那就恕我不能接受你们的合作邀请了。”
司望两手一摊，表示自己的无奈，“如果只是单纯的性格不合的话，我或许还能想想办法，相互迁就一下，不过现在可是价值观上的冲突，我们真没办法尿到一个壶里去了。”
“……还真是严厉的批评啊，老师。”
黑服叹了口气，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却冒出了脑海。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一切皆为命中注定
“老师，我既不是想和您达成一个交易，也没有想威胁您的意思，只是想跟您讨论一个【如果】……”
黑服挺直腰杆，双手并在一起压在桌子上，全神贯注的盯着司望，“如果……如果我现在释放小鸟游星野并为我的所作所为向她道歉赔偿，您能不能将这次事情当成一个意外，暂未放在脑后，让我们从陌生人的关系开始重新认识呢？”
“？”
司望侧脸打量了一番黑服，似乎是有些惊讶意思
“虽然还不知道你为什么脑袋抽了突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但从你的语气和态度中确实可以感受到一股十足诚意，那要不是就这样吧。”
司望盯着天花板上的顶灯考虑了一番后，认真说道，“我先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再想个办法缝回去，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活？”
“虽然对您的答复早有预料，但真的听到后……果然还是有些不甘心啊……”
沉默了一阵后，黑服摇了摇头，感慨道，“要是我们能与您早相遇十年……不，五年就足够了，我想我们一定能成为相处得非常棒的同伴。”
看着眼前面带微笑的司望，黑服思绪不禁有些飘散……
无所谓正义、无所谓邪恶……
无所谓善良、无所谓卑鄙……
没有非要达成的目标，也没有不能放弃的坚持，仅仅只是凭借着心情选择无所谓幸福还是苦难的生活方式……
黑服忍不住在心底又叹了口气。
比起自己那个执着世俗权力与力量的同事……
果然还是您，不！只有您才是唯一能操控阿里乌斯，触摸到【真理】与【崇高】的人啊，老师。
相比于黑服复杂难明的想法，司望的态度就简单了许多。
他看着脸色像是丢了一百万一样难受的黑服，忍不住笑出了声，“别说早相遇十年，就算是一百年、一千年，只要在这个基沃托斯里，我估计我都很难跟你们混在一起去。”
“为什么这样说呢，老师？”
黑服表情有些惊讶，“您既不是星野桑的监护人，也和她没有血缘上的关系，会帮助她的原因只不过是阿比多斯高校向您发起求助，而您那时的身份又恰好是【夏莱】的老师，所以您才会伸出援手的，对吧？”
经过前面一番与司望的谈话，黑服已经差不多摸清了司望的性格，他对自己接下来说出的话谓是格外有把握，“比起因为责任这种无所谓的因素去帮助阿比多斯，我觉得您应该多少会更喜欢与理念相似，作风相同的我们一起共事，对吗？”
“哇哦~”
司望挑了挑眉毛，有些惊讶的看向黑服，“你还真是厉害了，居然几句话的功夫就把我的底裤都给看穿了吗？”
“我们与星野桑的区别不就在这里吗？”黑服将双手架在下巴上，无奈的摇摇头，“因为是【联邦学生会】先找到您，您才成为了【夏莱】的老师，然后我们才不得不坐在这里与您对峙。”
“嗯，虽然你大体上说的没有什么问题。”
司望不自觉的点点头，表示黑服说的话确实在理，然后用大拇指的指甲盖顶着小拇指的指尖，比划道，“不过漏了一个小小的关键点。”
黑服放下手掌，认真请教道，“请问是什么关键点。”
“黑服，你虽然知道是【联邦学生会】找到了我之后我才成为了【夏莱】的老师，但你没有想过另一个问题……”
司望敲了敲自己脑袋，笑道，“【联邦学生会】又不是我亲妈，那为什么她们要我去当这个【夏莱】的老师……我就要去？”
“……”
黑服再次陷入沉默。
能够成为基沃托斯统治者的资格，无人能与之比肩的权力和权限，还有连他们也没搞懂——位于这座学园都市顶点的最高级别神秘——【什亭之匣】……
这里面，有些东西是他嗤之以鼻的，但另外一些东西……却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
所以黑服从来没想过有人有一天居然会拒绝【夏莱】这个任命。
但是司望……司望真的在乎这些吗？
即使不去问，答案也自然而然的从心底浮出。
“看你的表情……果然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吧。”司望耸耸肩，“不过它的答案倒是意外的简单，只是像你这种执着于什么【真理】啊、【神秘】啊的人肯定是想不到的。”
黑服忍不住问道，“是什么？”
“在我刚来基沃托斯的时候恰好碰上了一场暴乱，在那场暴乱中，我又恰好被三个小混混打劫，然后不那么恰好被一个跟踪了许久的学生救起。”
司望没有急着回答黑服的问题，而是露出一副回忆的表情，从一件自己刚来基沃托斯的【小事】讲起，“虽然在最后证明那是一场非常搞笑的乌龙，不过【联邦学生会】组织的队伍还是在最后将我从那一名学生手中【救出】。”
“所以问题来了——”
“……”
黑服隐隐抓住了什么。
司望抬头看向黑服，慢条斯理的问道，“如果换成你出现在那个时候，那个地方，看见一个随处可见的路人正在被三个小混混打劫，你会出手相助吗？如果【联邦学生会】不给予任何报酬，却要你从一个非常危险的目标手里救出一个与你毫不相关的路人，你又愿意接下这个任务吗？”
“……”
一瞬间，无数的想法，无数的判断，无数的解释从黑服脑海中闪过，但到了最后，他只是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不会。”
“没错，不会就是不会，因为我也不会。”
司望两手一摊，露出一副感同身受的表情，“就算我们早遇到个十年、百年、千年、万年，你觉得又有个什么用呢？只要还在这座基沃托斯的里面，只要没有突然来个洗脑之类的机械降神玩意，那我终究还是会被学生救起，然后成为【联邦学生会】的【夏莱】老师，而不是你【数秘术】所谓志同道合的同伴。”
“……这样吗？那还真是太令人遗憾了。”
沉默了许久的黑服叹了口气，忍不住又说了一遍，“实在是令人太遗憾了！”
“所以你还有疑惑吗，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
司望站起身来，身后的椅子打着旋儿转开，他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我还急着去打小鸟游星野的屁股呢。”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司望的一己之见
“嗯？这么早就走吗，老师？”
黑服跟着司望一同起身，惊讶的问道，“您现在应该是准备去营救星野桑吧？需要我告诉您她具体关在哪个位置吗？”
“……虽然凯撒集团和你们不是一路人，但他现在好歹还在前线为你出生入死吧？真不怕他听到你这句话哭出声来吗？”
看着像牛皮糖一样黏上来，颇有一点恋恋不舍意味的黑服，司望瘪了瘪嘴，“而且你不是追逐着那什么【崇高】和【神秘】吗？估计最后的目的同样也是非常老套的什么成【神】【全知】之类的东西吧。”
司望用手指在自己头顶画了一个光圈的图案，语气奇怪的反问道，“难道追逐着这些东西的你不相信有着这些【崇高】【神秘】和成【神】潜质的小鸟游星野能自己挣脱束缚，不是非得等着某个人去救？”
“老师，我尊重您的判断，但我同样也尊重客观事实。”
既然已经知道了司望的性格，黑服也就不吝惜在司望面前讨论小鸟游星野的死活了，他非常坦诚的说道，“就像您所说的那样，为了保证在某天顺利收获星野桑这类存在，无论是针对她们本身、还是独属于基沃托斯这座城市的【神秘】，我们都已经做了许久的准备工作。”
“如果只是光凭星野桑她自己的力量话……”黑服思考了一阵后，摇了摇头，“我觉得很难。”
“嗯，看来我俩之间的共同话题又少了一个。”
司望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挪开了挡在自己身后的椅子，“虽然从我的行事作风上看不出来，但比起冰冷坚硬、无从更改的客观现实，我其实更喜欢【相信的心就是你的魔法】这类展开一点的。”
“那么，老师……”
黑服顿了顿，他没有反驳司望这听上去就十分天真单纯的想法，而是顺着司望的话语仔细思考了一阵，问道，“你又打算让星野桑相信什么心，掌握什么魔法，才能自己将自己救出来呢？”
黑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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