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泽蕊小姐……刚才不是还很生气吗。”安瑟托着侧脸，有些好笑地问着，“怎么现在好像根本就没生气一样。”
“哎呀，一码归一码，而且安瑟先生你不是道歉……啊不对，其实刚才是我酒喝得有些神志不清了，安瑟先生你不道歉也没关系的！”
泽蕊拍了拍胸脯：“都是我的错！”
“那为什么现在又说是自己的错？”
“现在清醒了！我这个人体质比较特殊，喝着喝着就会醉个十来秒，然后很快就清醒的！”
看着一本正经鬼扯着的泽蕊，安瑟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嗯……真的，相当庸俗。
正常庸俗的性格，不在狩猎范围内的外貌，虽然有相同的爱好勉强能算作加分项，但总的来说……
真的完全没有兴趣呢。
无论是希塔娜还是明芙萝，无论是玛琳娜还是辛，甚至是早已被安瑟舍弃的钢琴家尤拉小姐，在与她们初遇时，安瑟都怀有一种深深的恶意，期待着玩弄她们心灵和自我的恶意。
但在面对庸俗的泽蕊小姐时，安瑟毫无兴致，这当然也可以归结为辛的净化让安瑟的思维稍微正常了一点，但那已经在海德拉骨子里成型的恶劣，可是不会就这么消去的。
对于泽蕊，魔鬼完全没有什么强烈地想要弄坏她的想法。
“呃……安瑟先生，摇头是什么意思？”
泽蕊小心翼翼地问道：“帝国应该没有摇头表示肯定的风俗吧。教国的乡下就有，那次可把我害惨了！”
“关于交易，等你帮琳娜把事情处理好之后我们再谈。”
安瑟将最后的酒液一饮而尽，站起身来，把戒指递还给泽蕊。
“算是看在这场交易的份上，稍微尽心一些，泽蕊小姐。”
泽蕊看了看安瑟手里的戒指，犹豫片刻，突然哈哈笑道：“哎呀，这些东西放在安瑟先生你这里就好了，至于琳，琳娜小姐……我能这么称呼吗？”
“叫我玛琳娜就好。”魔女小姐依旧眉眼柔和，笑容温婉，可泽蕊怎么看怎么害怕。
她轻咳一声：“咳嗯……关于玛琳娜小姐的事，我也肯定会百分之二百地认真完成的！”
所以她应该不会真的把我抓去洗脑吧，应该不会的吧！
泽蕊小姐可怜兮兮地最后看了眼安瑟，可除了笑意之外，她也没看到别的东西了。
金……算了，喜欢看女人宫斗的坏男人哪还会这么好心关照我，待会儿能快点结账我就谢天谢地了。
“那就走吧，泽蕊小姐。”
阴影的大门再次打开，玛琳娜微笑着踏入其中，那没入阴影的半张面庞看得泽蕊哆嗦了一下。
好吓人啊……金毛先生你竟然能驾驭住这种女人，也是个高手。
回想了下玛琳娜刚才吩咐过的话，泽蕊深呼吸了两下，毅然决然地踏入门扉之中。
不管了，干完这一票我就回教国种地去，这辈子都不会再来帝国一次！
*
“所以，当那个冒险者回来后，她必定会说‘那群死囚还活着’。”
和主教们假模假样地谈完一轮，并把他们送走之后，苏丝伦在房间里静等着泽蕊的归来，伊沃拉就半躺在沙发上。
虽然她们之间的合作宣告破裂，但目前看来……却又不像是完全决裂，水火不容的样子。
“她必须让这个无关紧要的第三者，亲口否定那场屠杀的隐秘，只有这样才能阻止我发现她们的计划与秘密。”
“那你又打算做什么？”伊沃拉面无表情地看着神情笃定自信的苏丝伦，“你能改变什么吗？”
“你真是什么也不懂啊……我的姐姐。”
苏丝伦冷笑着，因为合作的彻底破裂，她也不掩饰自己的蔑视与讥讽：“这是结果，但反过来同样也可以是证明，假如那个冒险者真的说了类似的话，就代表兰斯她们的确这么做了。”
“而只要确认亘了这一点，对我而言就已经够了——她们试图激化你和我之间的矛盾，在这之后，我所有的规划都可以围绕这点展开。虽然你不愿和我合作，但也无所谓，我只希望你在知道这一点后，能够理智冷静一点，不要又与我敌对，又成为拖累。”
伊沃拉现在连笑的想法都没有了，既是因为觉得苏丝伦已经愚蠢到了可怜的地步，也是因为……在猛然意识到泽蕊的存在也有极大可能是安瑟的算计后，她的心智仍被名为惧怖的阴影所遮蔽着。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苏丝伦瞥了眼依旧半躺着的伊沃拉：“你早就该走了。”
“怎么，觉得我会被发现？你以为我和你是一个档次的吗？”
伊沃拉嗤笑了一下：“你永远无法改变现状，苏丝伦，因为你的力量始终如此孱弱，甚至配得上无能二字。”
“无能……会贯穿你的一生。”
丢下这句话后，在大门已经被推开之时，伊沃拉才消失在了房间里。
被消掉了一身酒气的冒险者小姐光荣归来，肩头上还站着一只鲜亮的乌鸦。
“您回来了，泽蕊小姐，还有兰斯女士。”
苏丝伦提裙屈膝，脸上瞬间就切换出了无可挑剔的公主笑。
“这一趟，还算顺利吗？”
“呃……也不是那么顺利。”泽蕊张口就来，“你是不知道，现在审判庭的人到处都是，尤其是关押囚徒的地方，那里的看守森严到我都快绝望了，不过就在这走投无路的时候，我找到了一条非常完美的……”
“麻烦您，说一下重点。”苏丝伦仍是微笑。
“重点，哦……那群死囚的状态嘛。”
苏丝伦微微颔首，同时十分自然地将视线移到了乌鸦身上，与那双黝黑的眼瞳对视，显得相当平静。
我相信着你呢，兰斯女士，放心，我是不会看出你其实打算——
“他们真的都死完啦！反正我熟悉的那批已经一个不剩了。”
“……？”
没有……否认？
主动暴露了，自己的计划？
“所以啊，教会的行为真是无法原谅呢，你说对不对，苏丝伦小姐？”
当玛琳娜幽幽地叹息声响起时，苏丝伦……仿佛有那么一瞬间，与自己的姐姐感同身受。
这不是她们的计划？还是说只是意识到破绽后的临时变通，她们……到底要做什么？
而就在玛琳娜意味莫名的审视着苏丝伦，苏丝伦渐渐地感受到某种恐惧的时候，视线在乌鸦和皇女之间来回切换的泽蕊，非常无辜的冒险者小姐，意识到了一件普通人才会关心的事情。
等等，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你们之间的宫斗，不会还要把教会都拖下水吧？这是宫斗？
一想到被莫名其妙牵扯到这桩破事里的倒霉蛋不止自己一个，泽蕊立马就开心了起来。
不过，只是为了争风吃醋，真的有必要搞成这样？帝国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第三十章·冒险者的自由
泽蕊的肯定回答让苏丝伦陷入了迷茫，照理来说，玛琳娜应该为了掩饰自己的计划而迫使泽蕊洗清教会的嫌疑，否定那场屠杀是教会的自导自演。
可泽蕊却直接做了证明，玛琳娜也显露出对教会的敌意，这……合理吗？
如果这不是玛琳娜一手策划的阴谋，如果她真的对此一无所知，那她根本没必要和泽蕊一起去确认——她甚至都不需要泽蕊，在支配阴影的魔女眼中，哪还有什么秘密？
苏丝伦为此感到烦躁，假如她的白痴姐姐没有突然发疯，她们本可以达成合作，而玛琳娜是不可能在空间的领域与伊沃拉抗衡的，魔女刻意塑造的信息壁垒自然就被攻破，她的阴谋也必定破产。
可伊沃拉这个脑子不正常的家伙，竟然莫名其妙就嚷嚷着“都是安瑟的阴谋”，让苏丝伦只能陷入孤立无援，束手束脚的窘境之中。
小皇女维尽力维持着脸上最后一丝优雅和体面，她先是看了眼玛琳娜，却没有勇气与那幽邃漆黑的眼瞳对视，只能依仗着安瑟所应允的“平等”，继续向泽蕊问话：
“你确定，那些死囚都死了吗？”
泽蕊一脸无语地看着她：“不然呢？教会是把他们带到帝国来放生的吗？”
“他们有没有可能在利用死囚秘密举行某种仪式？”苏丝伦依旧不死心地追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冒险者小姐耸了耸肩，“要不你自己去问问？”
显然，无论泽蕊是不是玛琳娜的人，她都没有办法再得到任何有效的信息了。
苏丝伦的上升之路来到了一条危险的岔路口——她到底，该不该相信玛琳娜，
虽然无论相信与否，最后她都必须要选择与玛琳娜站在同一阵线对抗教会，毕竟现在也没有必要戳破针对自己的阴谋，隐而不发才是最好的选择，但在这场调查之后，她在本质上依然只是玛琳娜的……下属，而对下属来说，上司值不值得信赖，可以说是整个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也不为过。侱
“不过你这么一问，有件事的确让我挺在意的。”
就在苏丝伦陷入沉思的时候，泽蕊突然开口道：“如果教会是自导自演弄出这么一场屠杀的话，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而且死囚只死了一部分，还剩下一些，不知道留着干什么的。”
她挠了挠头，满脸不解嘀咕着 ：“按照我对教会那帮人的理解，如果真要设计什么阴谋得有人牺牲，随便在内部发个通告，愿意送死的能从高天殿排到圣城门口好吧……哪还要什么死囚，破绽百出的。”
说到这里，泽蕊顿了顿，脸上逐渐浮现出非常标准的营业式笑容：“如果我的思路能给，呃……苏丝伦小姐对吧？如果能给苏丝伦小姐你提供帮助的话，总得……多记上那么一点点功劳吧？”
这个白痴冒险者……
泽蕊的市侩模样让苏丝伦感到厌恶，她在为博取希望而竭尽全力的此刻，冒出来这么个普通到有些奇形怪状的家伙，很难不厌烦，但泽蕊的话，却真的给了她一丝启发。
是啊……如果那场屠杀是完全由教会刻意设计的，黑色的兰斯并不知情，那么教会既没有合理的动机，也没有选择死囚的理由。
如果没有“合作者”，那么教会就相当于孤注一掷，他们绝不可能容许任何漏洞的存在，哪怕没有这个莫名其妙的冒险者突然从角落里钻出来，在玛琳娜的排查下，关于死囚的隐秘，也还是有被发现的可能。
——正是因为与玛琳娜达成了合作，有了绝不可能被发现的保障，所以才没有必要牺牲教士，用死囚糊弄糊弄过去就行了！
此刻，苏丝伦豁然开朗，她终于可以肯定，泽蕊的证明，就是玛琳娜为了让她产生迷惑的障眼法，虽然后面可能还存在什么设计，但这都无所谓了，最重要的是，她终于有了绝对不相信玛琳娜的理由。
由此，也可以继续尝试说服她那脑子不太正常的姐姐，虽然必定艰难，但如果想要继续往上，在注定要被玛琳娜算计的情况下，伊沃拉的力量不可或缺。
以及……
“我明白了。”鸢尾花少女露出纯净无暇的笑容，“泽蕊小姐，您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为我和兰斯女士揭露了这场阴谋的关键所在，假如能以此挫败教会，您的功劳，一定是最大的。”
“哈哈哈哈，这个，也没那么夸张啦。”
露出一副“我喜欢听，你继续说”的表情的泽蕊小姐不停摆手，得意和满足中带着约等于零的谦虚，非常的……庸俗。
这个白痴冒险者，也可以利用。
既然玛琳娜的确与教会密谋，那么泽蕊的出现就真的只是意外，而并非伊沃拉发狂时的胡言乱语。
一个能伪装成死囚，从教会舰队上偷掠财宝，并全身而退的走私客，同时对教会还有相当程度的了解，在这段时间里……她或许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兰斯女士，您觉得呢？”
一个全新的计划已经在苏丝伦心中渐渐成型，而她也总算取回了那份从容，朝仍维持着乌鸦姿态的玛琳娜微笑：“我们的确该向安瑟先生说明泽蕊小姐的功劳才是。”
泽蕊喜出望外，泽蕊欲言又止，泽蕊矜持地轻咳了两声。
“付出的人理应有所回报，这一点，泽蕊小姐可以放心。”
玛琳娜从泽蕊的肩头落下，在黑影的包裹中化为令人畏惧的漆黑魔女，她十分亲昵地握住了泽蕊的手：“安瑟先生，也不会亏待任何为他尽力的人。”
“呃，那……那我就放心了，哈，哈哈哈哈……”
苏丝伦的凝视和玛琳娜的凝视，在泽蕊的感受下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前者只是有一种难以揣摩的神秘感，而后者哪怕只是对上，她都感觉自己开始汗流浃背了。
如此巨大的差距，让冒险者小姐也不由得开始为像小白花一样的少女默哀起来。
你玩不过她的，妹妹，赶紧认输吧……反正都当情人了，干嘛还分个一二三四，有区别吗？
不过，你们要继续扯头发也好，把教会牵扯进来大乱斗也好，跟我都没关系啦！
功成身退的泽蕊小姐轻咳一声，看了看玛琳娜，又看了看苏丝伦，志得意满地说：“既然两位已经没有什么再用得到我的地方了，那我就先走啦！”
再找那个金毛邀邀功，把货款再提高一点，拿完钱我就跑西国去旅游，等东港这边安静下来之后再回教国，以后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而正当泽蕊畅想着自己接下来精彩的冒险生活时，却发现玛琳娜和苏丝伦，正齐齐地看着自己。
非常一致地，露出微笑。
“……诶？”
*
凯旋港城某处空无一人的沙滩上，刚从浅海游上岸的安瑟甩了甩湿漉漉的金发，就这么坐在潮水涨落的沙滩边。
他放下怀里漂亮的贝壳和海螺，开始认真挑选起送给女孩们的礼物。
倒也不是突发奇想，也许是因为第一次看着女孩们忙忙碌碌，自己却无所事事的情况而产生了某种微妙的惭愧，所以还有几分良心的安瑟少爷，决定在心意方面补偿补偿受挫的女孩们。
审美这方面不是问题，不过要把这些礼物弄出新意，也要符合每个人的喜好，还是要花不少心思的。
不过这对安瑟而言本身就是种乐趣，喜欢玩弄女性的无良金毛仔细想了想，除了希塔娜的生日之外，他好像也的确没有认真为其他女孩们准备过什么礼物。
“那位冒险者小姐的评价还真是一针见血呢。”安瑟先是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不过也因此陷入了沉思，“但只是这样……好像也的确不行。”
从北地到帝都，从帝都到西国，再从西国到东港……这一年多的旅程里几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闲暇时光，安瑟始终困囿于与命运的抗争，所以即便一次又一次地败给了他的女孩们，也没有和她们度过多少真正意义上的“恋人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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