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安静了很久很久的灵魂聊天室里，响起了希塔娜的声音。
“呃，那个……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其实是阿萝和琳娜你们故意让这两个笨蛋这么想的，对吧？”
她哈哈大笑着，非常神气地说道：“就是，就是得让她们有点信心什么的，然后再狠狠玩弄她们！安瑟最擅长这种事了，你们也是学他的，对不对？”
“伊沃拉现在的优势太大了。”明芙萝平静的声音在所有人脑海中响起，“优先处理这件事。”
“嗯……已经在力量层面完成碾压了，信息层面的二次碾压，的确让她已经完全凌驾于苏丝伦了呢。”
玛琳娜也轻柔地附和着：“苏丝伦以为她能和伊沃拉达成接近平等的合作，实际上她已经完全被支配利用了，这可不太好。”
“给了她这么大的优势和帮助也扶不起来吗……”学者小姐的声音非常不悦，“无能的家伙。”
“呵呵，也别太苛责我们的小皇女殿下，既没有力量也没有信息的她能做到这种地步，不是已经很了不起了吗？接下来从她入手，尝试终止她们的合作，怎么样？我们之间的矛盾……是个很适合利用的机会呢。”
“……可以试试。”
听到这里，希塔娜才真的兴奋起来，把心中那点不安一扫而空：“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才不会吵架的，果然是在戏弄那两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可明芙萝和玛琳娜，却又同时陷入了沉默，就好像她们在谈话的最开始，就没有回应希塔娜的话一样。
同时，两个自以为是的女人，都把注意力放到了对方身上。
“我现在可是相当于无条件地把情报共享给了你啊，我亲爱的姐姐。”
苏丝伦露出了甜美可人的笑容：“你不想做点表态吗？”
“只不过即使知道了这些，你也没办法影响到任何事，需要我的力量罢了。”伊沃拉嗤笑一声，“非要在我面前玩这套吗，苏丝伦？”
“你要怎么理解，我都无所谓，我说了，我只需要你的表态。”
苏丝伦轻描淡写地说道：“如果你觉得自己可以独立把握这个机会的话……那大可现在就转身离开。”
看着苏丝伦这完全发自内心的自信模样，伊沃拉总算体会到了这段时间以来最纯粹彻底的愉快。
正如玛琳娜和明芙萝所担忧的那样，此刻的伊沃拉，既在力量层面碾压了苏丝伦，信息层面同样如此。
虽然这点始终未曾变过，但之前的伊沃拉，可从没想过利用关于辛的信息优势，她也根本不可能知道该怎么利用。
可现在，苏丝伦直接把这个机会送到了她的面前，成为了自我感觉无比良好的工具人。
“真是危险……仅仅是利用那个冒险者，就能串联出这么多东西吗？”
明芙萝低声说着：“虽然有些牵强，但苏丝伦的确可能借此觉察到这样的事实。接着自然而然地试图以此和伊沃拉达成合作，而伊沃拉也能借此利用好辛的信息差，只要合作达成，就能完全支配苏丝伦……后者也机会没有翻盘的可能。”
玛琳娜轻轻叹息：“这就和我们的计划……背道而驰了呢。本来以为祂只是想破坏计划的第一阶段，没想到祂打算在起始阶段，就将整个计划彻底摧毁。”
有命运的推动，苏丝伦的推论几乎是完全正确的，那场屠杀只是为了制造一个矛盾，一个让苏丝伦和伊沃拉进一步分化开来，更加对立仇视的契机。
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冒险者，凭着一句随口说出的话，就这么打破了她们的计划。
“先考虑下一步的应对方式吧。”玛琳娜温和地说道，“明芙萝小姐，作为计划的主导者，我相信你应该有不少预案，不过如果没有的话也没关系。”
本来正常的聊天氛围，突然阴冷得令人微微战栗起来
可这一切好像都只是幻觉，因为魔女只是在轻笑，不带着任何恶意，只是单纯地，愉快地轻笑：
“解决不了问题的话，我完全可以代劳呢。”
“不用操心。”明芙萝冷笑一声，“无关紧要的小麻烦而已。”
“是吗？呵呵呵呵……那就好，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苏丝伦和伊沃拉又听不到你们在这聊天。”希塔娜搓了搓鸡皮疙瘩，“不至于在这里演吧？”
一直沉默的辛也终于开口了，可她说出口的第一句话，却让每个女孩都始料未及。
“为什么阿萝和琳娜，都打算下一步再处理，好像默认这一局已经输掉了呢？”
“……因为的确输了。”明芙萝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爽，“伊沃拉没理由拒绝这样的合作，我们只能后续找机会破坏掉她们的合作关系，给苏丝伦创造新的优势。”
希塔娜也愤愤地说着：“就是，她们有外援，那还能怎么办嘛。”
“可是……”
辛眨了眨眼，看着向苏丝伦伸手的伊沃拉：
“有外援的，也不只是她们啊。”
伊沃拉当然没有理由拒绝苏丝伦自以为平等地合作。
因为她意识到，虽然苏丝伦的所有计划都没有任何意义，但作为一个好用的工具，她简直再合适不过。
有些信息，即使被安瑟的女人们知道了也没有关系，甚至于被她们知道了才是最好的，就比如苏丝伦刚才的推论。
所以，自己这个对她的处境一无所知的可怜妹妹，或许能在很多意想不到的领域发挥作用，那么当然要……
伊沃拉伸向苏丝伦的手，悬在了半空中。
“真是的，连合作愉快都不想说吗？”苏丝伦叹了口气，但很快又换上笑颜，“算了，我了解你的性格，姐姐，让步到这种程度，对你而言已经相当不可思——”
啪——
伊沃拉拍开了苏丝伦的手。
苏丝伦茫然地看着突然后退一步的伊沃拉，眼底逐渐浮现起难以置信的色彩，甚至比刚才被伊沃拉扇一耳光更难以置信。
“不对……”
伊沃拉喃喃着，不停地后退：“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那几个女人要算计我们，所以刚好就有这么一个不知所谓的冒险者跑出来成为破绽，刚好就说了能让你抓到把柄的话？”
“你在说什么……你在发什么疯！”苏丝伦的音量逐渐拔高，“这就是机会！没有巧合，哪来的机会！”
“这他妈的不是巧合！你根本就不明白！”
在那一瞬间，伊沃拉的脑海中浮现起了安瑟的凝视。
大海，天空，吞没一切的深蓝。
在你眼中，现在的我是什么样的呢？
“对……这不是巧合。”
那刺痛着伊沃拉神经的凝视，折磨她思维的低语，让她开始否定，不停否定苏丝伦的推论——哪怕她心中仿佛总有个声音，有个念想告诉她，不要想这么多。
可她又怎么可能不多想！怎么可能！
“酒馆……”伊沃拉的指尖开始颤抖，“他不是单纯地去喝酒……他骗了我！他骗到了我！那个冒险者怎么可能就刚好出现在那里，又怎么可能刚好就让我去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伊沃拉怎么可能不多想呢？她倒还是猜不透，安瑟到底是不是已经料到了她会去问教会关于罔的事情，而眼下的一切……又是那么熟悉，熟悉到让她无法忍受。
哪有巧合，哪有这么多的巧合，这是不可能的，一定是安瑟……一定是安瑟的阴谋！
伊沃拉这几近疯癫的模样甚至让苏丝伦感觉到了畏惧，而她则继续一点点露出了更加可怖的扭曲笑容：
“别想再这样玩弄我，安瑟……你以为我会这么蠢吗？你以为我和苏丝伦是一个层次的吗？”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完全无法忍耐伊沃拉胡言乱语的苏丝伦冷冷地说，“伊沃拉，你已经完全疯了，疯癫地做着一厢情愿的臆想，这跟安瑟又有什么关系，他有什么多此一举的必要吗？”
是啊，这又跟我们闲着没事偷看女孩们私密聊天，所以在不经意间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有了那么些微了解的安瑟少爷，有什么关系呢？
比如现在，他正在去见那位无辜的冒险者小姐的路上，可没什么空闲去搞阴谋呢。
第二十八章·契合度
对安瑟而言，顺手帮他的女孩们解决这个小问题不算什么，这种交锋对他而言早就司空见惯了。
他的反击真的让命运的安排完全破产了吗？当然没有，泽蕊的出现令苏丝伦产生了危机意识，窥视到了更多的秘密，并且让伊沃拉也有所警觉，这已经是非常巨大的失败了。安瑟阻止的，是命运在此基础上再次推动的算计，也就是让伊沃拉在即将达成的合作中彻底掌握自己的妹妹，切断被女孩们刻意营造的均势状态。
祂依旧完成了自己的目标，只是没有那么完美而已。
不过安瑟并不担心，在决定把这件事交给女孩们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被命运连下多城的准备……或者说，这就是他需要的。
而命运也会一如既往地，在明知安瑟真正目标的情况下作出符合他期望的选择，至高无上的伟大存在永远相信冰冷的概率，而意欲扼死世界的魔鬼认为自己会一次又一次地在逆境中取得胜利。
至于现在，把事情都甩给别人，清闲万分的安瑟少爷，依旧决定遵循自己的内心去做事——比如再去会会那位被命运驱使而来的冒险者小姐。
与她是否隐藏着身份，命运是否打算继续利用她无关，纯粹是因为……她很有趣。
“哎，妹妹。”
泽蕊身子微微前倾，凑到玛琳娜面前，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能不能告诉我，你跟那个白闪闪的小姑娘是什么关系？”
“同僚。”玛琳娜优雅地抿了口茶。
“同僚？不像吧。”冒险者小姐捏着吸管搅动起来，酒杯里的冰块当啷作响，“我看她很怕你啊，你是她上司还差不多。”
“既然泽蕊小姐心里有答案，又何必问我呢？”
泽蕊咬着吸管，像小孩一样嘬着酒液，含糊不清道：“我这不是想确认一下嘛……”
她嘬了两口，看了看始终娴静安然的玛琳娜，犹豫了一小会儿，最后还是问道：“把你说过的话重复一遍，就可以了？”
“嗯，泽蕊小姐在担心什么呢？”
“因为总感觉被牵扯进了什么莫名其妙的内部斗争里。”
少女的表情有些微妙：“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我犯事了呢，没想到我就是个小棋子——啊，别误会，我很高兴我是个小棋子，最好是用完就丢，再不过问的那种，就是……”
“那个白闪闪的小妹妹，看起来好像很好说话，但总给我一种很阴险的感觉，她不会后面找我麻烦吧？比如把我抓起来拷问之类的……”
虽然泽蕊很想直接问你这边包不包事后安全保障，但鉴于眼前这位的手段可能更危险，只能用稍微委婉的方式，提醒一下对方自己的处境。
大家都是成熟大人了，这种话……总不至于挑明了说吧。
泽蕊看似老神在在地有一口没一口地嘬着酒，眼睛却时不时往玛琳娜脸上瞟，期望对方给个肯定的答复……哪怕是做个“她肯定不会这么做”的保证也行。
可玛琳娜却显得比她更加淡然沉静，像是冥想那样微阖眼帘，慢悠悠地品着茶，一言不发。
喂！虽然我没得选，但做雇主丼也别这么糟糕好不好！好歹画个饼啊，你这个样子，手下的人真的放心跟你干活吗！
泽蕊有些紧张地咬着吸管，白瓷雪亮的虎牙在阳光下显得闪亮，双腿也都不自觉地交错紧夹起来。
“那个……咳咳。”
见玛琳娜始终无动于衷，冒险者小姐只得迫于无奈把话挑明，她放下酒杯，十指交错，一脸严肃：
“不瞒你说，我这个人，很没出息的。”
我可是很怕拷问的喔！你要是不保护好我，或者不赶紧把我送走的话，万一被她抓住，我可是百分之百会招供的喔！
“所以，就是，为了你的计划能够顺利实现，防止我被逮住然后没出息地说了实话……”泽蕊搓了搓手，“是不是得有什么一劳永逸地安全措施？比如马上把我丢到教国去之类的？放心！回去之后我肯定再也不回来了！”
她用力拍了拍自己虽然不大，但胜在形状完美，颇具弹性的胸脯。：“绝对绝对不回来！”
少女此刻无比情真意切，满嘴跑火车成性的她从未如此真诚过。
帝国人太可怕了，还是教国那边傻不愣登的笨蛋教士好对付点。
玛琳娜终于放下了茶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这么说来，也有些道理呢……”
“对吧对吧！”泽蕊使劲点头，“我这人可为雇主和顾客考虑了！”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委屈泽蕊小姐，接受一下洗脑法术了。”
玛琳娜露出无比和善的笑容：“放心，一点都不难受的哦，再没出息也不会有感觉的。”
“啊哈哈哈哈哈妹妹你可真会开玩笑。”
泽蕊哈哈大笑起来：“你要真会做出这种事，哪还会让我坐在这喝酒，跟我聊天啊，一看就知道你是那种很讲规矩的人，肯定不会这么干的……吧？”
看着不言不语，只是面带微笑的玛琳娜，泽蕊的声音一点点弱了下去，直到脸上的笑容完全僵住。
坏了，她来真的？！
冒险者小姐的心脏怦怦直跳，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走私，偷掠，混迹在灰色地带，最重要的就是眼光，无论是看货，还是看人。
泽蕊能轻易分辨谁是可以长期合作的对象，谁是干一笔就最好再也别有交集的过客，在她看来，眼前这个自称比她小，但怎么看都比她要成熟的黑发女人，虽然非常非常危险，但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应该是很讲规矩的，除非触犯了她的原则。
教国里这种人多的是呢！只要不冒犯他们的信仰，平时要多好说话就多好说话。
难不成这件事就跟她的原则有关？我的天……你的原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跟你合作的都不能好过？
“在屈居人下的时候，还把希望寄托于对方的良知和道德上，可是相当错误的决定啊，冒险者小姐。”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泽蕊疯狂运转的大脑，直接过载了。
“冰与兰花？你竟然会用这瓶酒来招待这位冒险者小姐，看来很重视她啊。”
安瑟把手伸过泽蕊的肩头，端起还剩四分之一酒液的杯子轻轻晃了晃，被咬扁的吸管无力地挂在杯沿晃荡着，让帝国著名的品酒大师微微扬了下眉毛：“喝酒用吸管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说难听点，和纯粹浪费没有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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