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她话音刚落,一团血火便出现在了甲板之上,在这个瞬间,苏丝伦脸上那谦卑的笑容便完全凝固了。
有些意外,并不是没有考虑到,而是下意识地……不敢去想。
“这还真是……”
青年的叹息声让甲板陷入了一片死寂。
“的确值得伊沃拉你匆忙找到我的大事情啊。”
“……我什么时候做过多余的事?”
虽然一袭华丽长裙,但站在那个青年侧后方时,莫名其妙便显得毫无气场与压制力的大皇女先是轻哼一声,随后将残忍的视线,缓缓投向了自己僵立不动的妹妹。
“我向来是实用主义者,安瑟。”
她的嘴角逐渐上扬,那恶毒的弧线几乎与“美”这个单词毫无关联,饱含着伊沃拉最纯粹的厌憎。
“别因为某些喜欢玩弄小把戏,但倒头来却一件事也做不好的蠢货,搞错了对我的看法。”
再次声明,伊沃拉从来不认为自己是蠢材,事实是否如此还要再做判断,但她在听到明的话,并自行看了眼甲板上的屠宰场后,便几乎在同一时间,和苏丝伦做出了同样的判断。
——她的妹妹不想让安瑟知道这件事,这简直……再好不过了。
对伊沃拉而言,还有什么是比立刻就让安瑟来到现场,更简单的事吗?
这才是……真正的权柄,我愚蠢的妹妹啊!
在会议室被苏丝伦用话术强行压过一次的伊沃拉,此刻眼中溢满了纯粹的舒畅和喜悦,不需要耗费心神和精力,不需要编织阴谋和谎言,只需要抬起手,点燃火焰,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
虽然听起来荒唐,但伊沃拉竟然在沦为阶下囚,家养猫的这时候,反而再次体会到了那种随心所欲的快乐,哪怕只有一瞬。
“哦……等等,原来是这个环节吗?”
刚才恼怒的学者小姐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一转态度:“没事了,我先——”
“不准跑!”希塔娜立马跳了出来,“明芙萝,你刚才在大叫什么,什么叫伊沃拉把安瑟从你身边带走了!你不是在做研究吗?”
“……这不冲突。”
“什么不冲突!好啊,你一声不吭,原来是在偷跑!”
女孩们的聊天室里当即乱作一团,而借着辛小姐的溺爱,通过后门合理观察她们聊天内容的安瑟强忍笑意,用略带肃然的神情看向已经从桅杆上落下,化为雍容魔女的玛琳娜。
“玛琳娜,教会的信徒们,为什么会在港口被人屠杀?”
魔女小姐微微低头:“很抱歉,安瑟先生,是我的疏漏,让教会的客人们承受了这样的伤害。”
苏丝伦没有出头为玛琳娜担责,不是因为还没从自己姐姐的这手背刺中缓过劲来,而是她很清楚,已经不能再继续做出任何过于突出的表现了。
安瑟不会相信她试图强行替玛琳娜承担责任的借口,而玛琳娜也绝对不会在安瑟在场的时候撒谎,她不可能领这个情。
但是……该怎么做?
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
痛苦于愤怒熔炼的烈火灼烫着苏丝伦的脏腑,她眼看就要成功,暂时抹平这场波澜,继续握住那来之不易的权個力,可只是瞬间……那团火焰便将一切都烧得一干二净。
安瑟一旦入场,喜欢遵守规则的他一定会最大限度地给教会提供帮助,而在这个过程中,力量便成了唯一的标尺,伊沃拉甚至都有可能参与其中并立下功劳,而苏丝伦只能眼睁睁看着本该属于自己的一杯羹,被彻底吃干抹净。
伊沃拉……伊沃拉……伊沃拉!
苏丝伦在心中癫狂地,歇斯底里地咆哮着,怒吼着姐姐的名字,那份憎恨甚至已经超越了表达形式本身。
伊沃拉好像能看到自己的妹妹此刻究竟有多不甘那样,而苏丝伦越是不甘,他便越发痛快。
而就在伊沃拉以无可抵抗的力量,碾压般摧毁了苏丝伦好不容易构建的优势阵地之后,安瑟却说出了无论是她们姐妹二人中的哪一个,都匪夷所思至极的话。
“比起道歉,更重要的是抓到犯人,并且保证他不会再犯,不是吗?”
他的声音温柔下来,苏丝伦发誓,如果不是做过专门的训练,她并不认为自能用理智和自我来抵挡安瑟每天这样和自己说话。
“这项任务就交给你们了,我相信你们能做好,玛琳娜,还有……苏丝伦。”
除了第一句象征性的肃然话语以外,安瑟竟然根本没有流露出任何真正意义上的重视与认真,不仅如此,他还如此随意地指派了解决问题的人选。
选择玛琳娜肯定不是随意,而选择苏丝伦……
这个被华丽衣裙装扮的人偶,她的名字,有什么资格与玛琳娜出现在同一句话里?
苏丝伦和伊沃拉都陷入了短暂的茫然之中,而无论她们的最终情绪如何,但有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这对姐妹平衡不定的敌对乃至厮杀,好像又回到了苏丝伦占据上风的时刻。
一切都因为安瑟那一点点完全不合理的……偏爱?
第二十章·惊心动魄大冒险(5K)
“交给……她?”
伊沃拉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或者说,无法接受安瑟这种赤裸裸的“偏爱”。
苏丝伦能做什么?她现在的一切都是安瑟给她的,她能调用的所有资源本身也是属于安瑟的……甚至于她就算调动资源也根本没有任何作用,说她是玛琳娜的挂件都是在抬举她。
这样一个除了侾装模作样说些漂亮话以外便一无是处的废物,凭什么能得到优待?
摄政王殿下没有回头去看站在自己身后的尊贵皇女,只是平静地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伊沃拉?”
“她有什么资格处理这件事?”
当着主教们的面,伊沃拉如此直接地向安瑟发起质问:“她能处理什么?帮你的魔女端茶送水吗?”
无论是说话的态度,还是对玛琳娜的称呼,都显得现在的大皇女殿下非常不识好歹。
情绪由茫然到狂喜的苏丝伦心中的喜悦更盛几分,她就知道,自己这脑子不正常的姐姐永远不会让人失望……明明已经手握如此巨大的优势,只要稍加规划就能彻底摧毁她的努力,结果却因为自己那母猫般不受控制的情绪,在转瞬间将这优势糟蹋得一干二净。
哪怕你说把配合兰斯的人换成你,我都当你真的做好万全的准备了,我的姐姐。结果你依然只是走一步算一步,像头野兽一样任由本能驱使。
安瑟最在乎的就是规则,即使他能够完全无视教会的意愿和想法就可以征服另一片大陆,但也还是要以这种形式接受对方的俯首称臣,而哪怕在场的所有人都对此心知肚明,他也还在维系双方的体面。
所以……哪怕他的恶趣味再怎么浓厚,再怎么喜欢看你发狂的样子,也绝对不会允许你把事情变得不体面。
即使毫无存在感,苏丝伦也很自觉地控制住了面部 表情,白皙的面庞虽然微微泛红,但并没有让那病态的欢愉和畅快浮现出来。
她看着终于转头看向伊沃拉,似乎因这僭越的质问而略感不悦的安瑟,呼吸不自觉地粗重起来。
你要接受惩罚了,伊沃拉,他一定会——
“作为统治者,最大的责任就是让合适的人去做适合的事。”
明明被如此不合规矩地质疑了,可安瑟的声音却轻柔温和,既没有漠然地让伊沃拉闭嘴,也没有冰冷地斥责批评,反而耐心万分地作出了解释:
“而苏丝伦适合做这种事,只是你并不了解你的妹妹,伊沃拉……”
摄政王轻笑起来:“就像她也不理解你的能力一样,不是吗?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让你去做,这里就不用你来处理了。”
这对姐妹再一次陷入了恍惚和沉默之中。
而安瑟则风轻云淡地从她们的争斗中抽身——毕竟他本来也没参与到争斗中,只是说了些很正常的话而已。
“我本来在处理北地的重建工作。”
不久前还在跟学者小姐逛街的海德拉信口开河,不过这句话倒是让主教们的脸色稍微变了些,毕竟北地为什么会需要重建,他们可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没想到,伊沃拉突然找到我,说是有很重要的事……她说得没错,这场残忍的屠杀,的确需要严肃处理。”
“各位主教,请信赖玛琳娜和苏丝伦的能力,他们一定会让受害者得到安息。”
方才没有给伊沃拉降下惩罚,反而还对她投以蜜枣的安瑟,转头又毫不吝啬地在夸赞玛琳娜的同时捎带上了苏丝伦,让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的皇女姐妹,陷进了灼痛而甘甜的迷乱漩涡里。
他到底站在哪一边?
他到底更在乎谁的想法?
“玛琳娜,交给你了,和苏丝伦合作,不要让教会的客人们失望。”
“是,安瑟先生,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漆黑的魔女双手叠放在小腹前,微微躬身。
“我是说教会的……”安瑟顿了顿,最后哑然失笑,“算了,按你的想法去做就好。”
他将略带歉意的眼神投向主教们:“玛琳娜就是这种性格,各位主教请不要放在心上。”
摄政王殿下看似既贯彻着伊沃拉眼中的实用者主义者的法则,也维护着苏丝伦眼中他最在意的规矩,但却又好像……没有遵循任何一方的想象。
她们只能从安瑟看着玛琳娜那无奈而宠溺的眼神里,得出唯一一个肯定的答案——不管安瑟到底是怎么想的,比起她们,他一定更在乎玛琳娜。
甚至于……或许他其实只是单纯地在拿她们取乐,之前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只是出于他的恶趣味而已?
究竟是关注对方,还是在意自己,到是不是两边都不放在心上……皇女姐妹的心绪在这短短几分钟里起起落落,难以平静。
被赐予希望时令人充满希冀,切实得到的认可令人满足,被应允承诺更是令人欣喜。
但看到了希望就渴望得到,已经得到便害怕失去,哪怕已被应允,也开始担心是否只是谎言。
患得患失——对邪恶的魔鬼而言,这无疑是最美妙的情绪之一。
而想要让这两个精神不正常的女人如此快速地陷入这种情绪里,绝大多数功劳,都该算在他的女孩们头上……或者说他其实根本就没有主动算计什么,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这两个家伙也太没用了吧……至于沦陷得这么快吗。”希塔娜撇了撇嘴,“没出息。”
辛很认真地说道:“如果客观评价的话,应该是安太危险了才对。”
“我说过了,那个死小鬼最擅长的就是玩弄女人……不过她们距离‘沦陷’还远得很。”
似乎为了挽回自己不声不响偷跑的行为,学者小姐十分负责地做出了具体分析:“她们现在对安瑟的复杂情感,更多是源于是否还能从安瑟身上获取更多利益,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种纯粹的贪婪和逐利,正在被安瑟一点点往‘他是否在意我’这方面扭曲,而一旦这种观念在她们的脑海中彻底成型……”
明芙萝顿了顿,脑海中浮现起被死小鬼大肆玩弄的一些往事,略显不自然地说道:
“那就真的离沦陷不远了,而要做到这种事,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唯一要考虑的,只有服从性问题了。”玛琳娜的话语带着几分认可的意味,显然赞同明芙萝的说法,“无论是伊沃拉还是苏丝伦,她们其实都十分野性难驯,偏执至极。”
“不要替他在玩弄女人这件事上考虑得这么周全……”远在奥伦城实验室内一心三用的明芙萝眼角抽搐了一下,“这部分他自己会解决的。”
“玩弄女人?我倒是觉得,安瑟先生只是在驯养宠物呢。”
安瑟很想知道假如把女孩们的聊天记录开放给苏丝伦和伊沃拉看,她们到底会癫到什么地步,不得不说,他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心动了,因为那场面真的有趣到难以想象……不过鉴于善后工作的麻烦程度,也就止于一瞬的心动了。
和女孩们讨论的一样,针对苏丝伦和伊沃拉的工作才刚刚开始,既然她们做了这么多充分的准备,那他肯定不能让她们失望才是。
*
泽蕊很庆幸,自己的强运又一次起了作用——虽然她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这种东西,不过好像从六七年轻,也有可能更早以前开始,她总是能凭借某些完全不可人为操控的随机因素,从险境脱离。
“这么说来……是不是代表可能有大事要发生?”
走在错综复杂的地下排水路上,泽蕊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但是凯旋港城现在硬得比乌龟壳还夸张,我又没留什么痕迹,应该没什么事能牵扯到我吧……麻烦在黑市里?”
在从那对奇怪的父女手下逃离之后,泽蕊靠着两年前对凯旋港城的了解和浅薄人脉,终于找到了硕果仅存的一处黑市——就在凯旋港城地下那宛如迷宫的下水道里。
据给她提供情报的人透露,凯旋港城,同时也是东港现在的实际支配者,明芙萝·泽格,是个十分……“异常”的人。
她在革新之日的当天以及后续几天,以雷霆手段做了非常多的直接干预,但在后续却又没有继续以独裁的姿态来统治东港,反而将权力还给了贵族与官僚——虽然关于这点,贵族与官僚们本身颇有异议,他们觉得被当成狗一样每天栓在岗位六小时以上不算拥有权力。
至于她清理黑市的理由,旁人并不知晓,有一种说法是她不喜欢这种游离于规则之外的地带,认为黑市是规则的破坏者,所以要将其全部铲清。
下水道黑市的组织者嗅觉敏锐,在大清洗开始之前把家当转移了大部分,并且也给自己的狐朋狗友和客户们提了醒,因此才能依托保存的资源和人脉,在下水道里建立起凯旋港城当下唯一的大型黑市。
偶尔在凯旋港城上空飞掠而过的黑漆漆的铁块,似乎无法探测到这下面的情况,无论是安全角度还是卖家角度,泽蕊都只能选择这里。
默默计算着步行距离的泽蕊转过一个拐角,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便停了下来。
她左手边是遍布苔藓的黏糊墙体,右手边是流淌着的污水,没有任何称得上入口的地方,但冒险者小姐的脸上却逐渐浮现起兴奋的笑容。
“这可真是……有点厉害的设计。”
少女搓了搓手,开始环顾四周:“一种精妙的,唔……加密?像是给箱子上锁一样……利用以太编织起复杂精巧的锁,只有完美嵌入锁孔中的钥匙才能打开,哪怕有一丝齿牙的不吻合都会出错。”
“这个黑市的建立者……是个了不得的天才啊!”
如此高难度的挑战让泽蕊兴奋地呢喃自语,以太在她的指尖流动,倘若有出身专业的术士旁观,一定会对她这粗糙至极的手法嗤之以鼻,流动的导向,波长的稳固,这些她似乎全然一窍不通,可匪夷所思的是,以太却又偏偏无比契合着她的所思所想,仿佛浑然天成般地一点点解开留在这个区块中的密锁。
就好像不是她在用精妙绝伦的手法支配以太,而是以太自然而然地服从着她那样。
“就差一点……最后一点,喔!开了!”
一团蓝灰色的光芒突然从污水中绽放,而后,整条水流便以蓝光为中心截断开来,中间水道底部打开了一条幽邃通道,不知去往何方。
“还在更下面?这也太谨慎了吧,嗯……不过谨慎点也好,我也得谨慎点。”
进入通道之前,泽蕊在下水道的墙壁上留下了空间跳跃的坐标,虽然那个小女孩嘲笑她的手法很粗糙,但泽瑞可不这么想,管它粗不粗糙,好用就行。
“后路搞定,出发!”
少女哼着奇怪的调子,直接跳进了水道底部的通道里,漆黑的入口下方是长长的楼梯,没有任何照明设备,笼罩着她的只有无边的黑暗,还有时不时闪烁的猩红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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