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正如风之首的【风】并不象征气息的流动,而是代表世界的呼吸那样,暗之首的【暗】也从不是单纯的黑暗,而是海德拉的……暗面。
是它此生永远无法割离,注定纠缠,侵蚀着它直至毁灭的……深渊。
暗之首象征着海德拉作为深渊魔物,对深渊的极致亲和,能使海德拉以这世上任何存在,包括神灵种也无法企及的方式,近乎超越极限般地,从深渊的侵蚀中换取最强大的力量。
讽刺的是,这种“亲和”也仅仅只是求取力量,不仅缓解那份疯狂没有任何帮助可言,反而会加速心智的崩塌,自我的毁灭,灵魂的消亡。
毕竟深渊本身能带给众生的“慈爱”,本来就只是力量与毁灭。
暗之首究竟是帮助海德拉进一步与深渊融为一体实现升华的关键,还是让海德拉在濒临自灭时豁出所有拼死一搏的底牌,就连海德拉自己也不知晓,因为它就是海德拉最危险的那个部分,大多数海德拉赋予契首【暗】的职责,并不是要让某个人使用这份力量,而是让这份力量稳定下来。
绝大多数时候,这份工作比其他任何契首都轻松无数倍,可一旦海德拉试图使用这份力量,那么暗之首承担的压力甚至会超过魂之首。
如果不是身份的缘故,伊沃拉也不会把弗拉梅尔的契首记得这么清楚,海德拉契首的职责对世人而言十分模糊,大多超凡者只知晓职责简单粗暴的契首,比如力或者魔,但这对每一代皇帝而言,却是人生中必须牢记的第一堂课。
站在伊沃拉的视角,弗拉梅尔的“死”本就疑点重重,与安瑟的交集让她对那个男人也有些理解,按照她对弗拉梅尔的认知,那个男人是绝对不可能让安瑟面对艾菲桑徳的,除非他死了——艾菲桑徳也是这么想的。
但问题是……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他怎么会死得如此无声无息?暗之首,能让海德拉在面临终结前从深渊中换取最极致力量的契首,足够让弗拉梅尔爆发出撼动整个世界的大毁灭,可为什么没有发生任何事?
伊沃拉知道,假如在政治领域,在那些于她眼中毫无意义的过家家游戏里,对上自己的妹妹……她的确毫无胜算。
什么局势平衡,政治嗅觉,统治方式,社会研究……这在伊沃拉眼里就是纯粹的垃圾,玩个玩具哪还有这么多讲究?她要帝国繁盛那么帝国第二天就会开始欣欣向荣,她要帝国毁灭那帝国就该立刻湮灭于血火。
那个什么也没有的贱种就靠着这点本事苟延残喘至今,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在这没有任何价值的领域与她对抗?
她分明有着苏丝伦永远无法企及的优势,不是吗?
她知道太多苏丝伦这辈子都没机会知道的隐秘,并且也远比这愚蠢狂妄的小贱货要了解安瑟,更了解……教会。
那群杂碎曾在她面前开诚布公,以此争取拖延安瑟的机会,但到最后他们还是选择放弃了她,伊沃拉每想起这件事,心头既有难消的怒火,也有畅快的愉悦。
他们赌上一切,最后还是败在了安瑟手里。
是的,他们理应败在安瑟手里,这是无可置疑的,这世上怎么还有人能战胜连自己都无法战胜的怪物?
她愚蠢的妹妹,还那么天真地以为教会是安瑟的“客人”,这群废物分明就已经被安瑟完完全全地击垮了!
不过,倒也不能完全算作安瑟的囚徒。
不稳定的血焰在伊沃拉的十指间来回跃动,女人的视线也游移在几个主教之间。
按照他让我去拿的文件,还有和那个圣女的谈话,这帮家伙……即使已经一败涂地,也还是很不安分。
这同样也是她的巨大优势——安瑟最近都不会刻意待在书房办公,甚至于在绝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和自己的女孩们在一起,而这时候,她的工具人属性总是会被拉满,在卧室,餐厅,花园……各种地方和书房办公室间来回跳跃,借着这个机会,伊沃拉总是会相当大胆地偷看……应该说明看安瑟的文件。
毕竟在伊沃拉看来,安瑟叫她去拿这些东西,已经相当于默认她会看了。
如此一来,伊沃拉的方向便很明确了。
罔,帝国人从来不会取这么莫名其妙的短音节名,有这个习惯的只有教国,而在教国,也只有主教一级的圣者才能使用这个名字。
伊沃拉不相信安瑟会不想找到他父亲流落在外的两名契首,他之前没向教会提及,大概率是有优先度更高的事要去做。
毕竟按照逻辑推断,弗拉梅尔死了,但安瑟却没有晋升六阶,就说明安瑟也不知道弗拉梅尔到底死在了哪里,那两个失踪的契首,或许就是关键。
再加上教会那早已被安瑟看在眼里的蠢动,她要做的,自然就是用她最擅长的事了——用暴虐残忍的方式对待这些带着珍宝渡海献媚的败者,以最蛮横霸道的姿态拿到自己需要的情报。
这样一来,既能给安瑟提供极为重要的信息,还能替安瑟敲打这些不稳定分子,这难道不比她妹妹的过家家游戏强上一百万倍吗?
一想到苏丝伦不仅要客客气气地接待这群废物,还自以为做得很好,伊沃拉就觉得可笑至极。
看着吧,苏丝伦,看着我是怎么摧毁你,摧毁你想得到的一切的!
“罔……”
脖颈上的伤口已经恢复得明主教终于开口,她的神情无比复杂,显然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伊沃拉会提到这个人。
但她还是在微微停顿后,低声回答:
“他已经死了,就在四个月前。”
“……”
伊沃拉脸上的傲慢笑容凝固了一瞬,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那个极有可能与教会有所关联的契首死了……她不是没考虑过这种可能,毕竟弗拉梅尔的契首在劫火之日也没有出现过,他们全都与弗拉梅尔一同死去也不是不可能。
但伊沃拉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在回想起与安瑟并肩作战的那一天,她根本就没有从安瑟身上感受到任何悲伤……海德拉面对父辈的逝去不会伤心这并不奇怪,毕竟它们生来就注定要吞噬自己的父亲,但就算安瑟不会为弗拉梅尔悲伤,伊沃拉也不觉得他会对其他契首的死无动于衷。
——那个人总是把自己的感情放到多余的地方,却偏偏又自以为足够冷酷,伊沃拉经常对这点嗤之以鼻。
她希望罔还活着,如果这个人活着,那对安瑟必定有着无比重大的意义,她说不定就能直接借此把苏丝伦彻底碾死……但是死了,也无所谓。
“任何关于他的资料,信息,还有他的死……一字不差地全都交给我,我只给你们二十四小时,明天这个时间,我就要看到我要的全部。”
没有活人,有情报也是可以的,虽然比活人要大打折扣,但总比没有好。
而且……罔在四个月前死亡,这本身也是个情报,距离劫火之日已经过去大半年了,而罔却在四个月前才死,说不定弗拉梅尔的其他契首也还散落各处,这对安瑟而言一定意义重大!
“我算是理解安瑟整天念叨的‘信息差’有多厉害了。”
虽然辛没法完全解析伊沃拉的心声,但即使不需要心声也能理解她动机的希塔娜如此吐槽:“在我们看来,伊沃拉看起来想得周全,但简直跟弱智一样啊。”
“话虽如此……她的方向在某种程度上讲也并没有错。”玛琳娜轻声说着,“罔,克里斯托隆金,弗拉梅尔先生的这两位契首在他沉睡之后,始终没有回到安瑟先生身边,现在更是生死未卜,他们究竟……在做什么呢?”
“嗯?那个主教不是说罔死了吗?”
“生与死……谁又说得清呢?对了,辛小姐,你了解这位罔主教吗?”
辛皱了皱眉,有些奇怪地看着垂眸不语的明主教。
“主教里,分明就没有这个人啊。”
“……?”
就在兰斯姐妹同时因为辛的回答而愣神的时候,明主教的神情突然一变。
她抬眸看了眼威风凛凛的伊沃拉,最后还是把视线投向了苏丝伦。
“小皇女殿下,就在刚才,发生了一起意外。”
完全不知道自己姐姐到底在搞什么的苏丝伦立刻抓住机会:“怎么了,明主教?”
老妇人叹了口气,苍白的浑浊眼眸满是疲惫:
“有艘船上的随行者,全都死了。”
第十九章·姐妹的差距(5K)
苏丝伦看着被染成深红色,遍地碎肉断肢的狼藉甲板,表情非常难看,现场的氛围也相当压抑。
这不是“有人死了”这么简单,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虐杀。
“没有残留任何以太残留,局部时间流动的痕迹也被切断,无法进行场景回溯。”
身穿黑色长衣的男人甩掉施法单位上的鲜血,语气毫无波澜:“目前没有任何追查的方式,我的建议是,立刻封锁凯旋港城,并通知泽格女士,开启港城的主动防卫系统。”
那件深黑色的制服说明了男人的身份——监管局的成员,而且来自令帝国超凡者们闻风丧胆的执行部。
他甚至比主教们和苏丝伦更快一步,这让本就感到几分僵惧的小皇女更生寒意。
玛琳娜·兰斯马尔洛斯……那个魔女,她一直在看着?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件事的时候,在这血腥场合一下就失去了会议室里辉光璀璨形象,甚至几乎没有存在感的苏丝伦,几乎是没经过思考便选择铤而走险。
“在通知泽格女士前,我觉得应该先参考兰斯女士的决定。”
时至今日,仍旧有不少人怀疑着安瑟,始终有人无法相信,身为至高无上的神灵种,自诞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安瑟·海德拉,会怀有那么纯粹的仁慈,那么美好的愿景。
苏丝伦也不清楚,她也无法看清那个男人的真面目,但有一点她能确定,那就是她现在的主人,是个非常在意规则的人。
他甚至可能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在意秩序——稳固的, 不可动摇的秩序。
所以他欣然接受了教会的来访,即使本人并未亲临,看起来也不太重视,但他把表面上的礼节做得非常到位,教会入港时该有的排场也一点都没落下……这就是安瑟在意的规矩。
但现在,这个规矩被破坏了,他的客人在完全被他掌握的土地上,被惨无人道地屠杀了,哪怕安瑟不在意这些人的死活,但他的规矩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这是……不可饶恕的过错。
来自监管局的男人略显诧异地看了眼苏丝伦:“局长她有自己的……”
话还没说完,他便脸色微变,低下头来:“是,我明白了。”
男人神色匆匆地离开了,而他前脚刚走,一根乌黑鲜亮的羽毛便从空中飘零而下。
“真是……令人愤怒的惨状。”
桅杆上传来了成熟女声略显沙哑的叹息。
“没能第一时间阻止这惨案的发生,是我失职了,各位主教。”
黑鸦分明说着这般自我检讨的话语,却站在桅杆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主教们。
作为主教代表的明将手放在胸前,无比恳切地回答:“谁也无法想到会有这样的凶徒出现在凯旋港城,这又怎会是您的失职?甚至更有可能……”
老人顿了顿,惭愧之情溢于言表:“更有可能,是我们检查不力,让被通缉的凶徒混入了舰队,这反而给您和摄政王殿下带来了麻烦,是我们的责任才对。”
她这副情真意切的模样,竟然让她说的话听起来不像是在客套,而是确有其事。
“诸位是客人,哪有客人受到了损失,还要承担责任的道理?我要是这样做的话,安瑟先生可是会很生气的。”
玛琳娜柔声说着:“请放心,各位主教,无论犯下这等暴行的人究竟是谁,我们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漆黑魔女,海德拉的噬之首,的确有资格许下这样的承诺,可她却在如此保证之后,转而把问题……抛给了最无能为力的那个人。
“苏丝伦殿下。”乌鸦那令人莫名发寒的漆黑眼眸,凝视着此刻最无存在感的少女,“您刚才好像……不打算通知泽格女士?有什么想法的话,不妨说说看。”
当然不能通知明芙萝,以那个钢铁女人的性格,通知她就意味着这场迎客宴会立刻就要落下帷幕,再也没有任何容许自己发挥的余地。
并且,安瑟必定会知道这件事……虽然玛琳娜知道了安瑟也大概率会知道,但比起必定失败,再大概率也是能将接受的。
苏丝伦不是要隐瞒这场屠杀,这次疏漏,她是想和之前拒绝教会的善意一样,先解决问题,再陈情罪过——哪怕这件事本身也用不着她来担责。
那个魔女应该和我站在一边……不,她只站在自己那边,我只是恰好能被她利用而已,但这样的利用就已经够了。
在本质上,真正失职的是她才对,她也一定不希望泽格知道这件事,也会真正出力……虽然刚才没有查出线索,但以这个魔女的能力,不出意外的话,肯定能在安瑟发现之前解决问题。
然后,就是和之前一模一样的顺水推舟……让她揽下绝大多数功劳,而我只要能在角落占据一席之地就好。
“我觉得……不用惊动泽格女士。”
苏丝伦微微低头朝乌鸦行礼:“先不说泽格女士是否正忙于重要的研究,光是开启凯旋港城的主动防卫系统,就未必是正确的选择。”
“凶手倘若是帝国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清理现场,不留丝毫痕迹,说明他不仅实力不俗,准备也相当充分。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不知道泽格女士对凯旋港城做出的改造,即使没有逃走,也在一定程度上有应对的方法。”
“而如果凶手是教国的凶徒,那么他的目标就显而易见——假若只是想借这个机会潜逃到帝国,那显然没有大肆杀戮的必要,所以他必定是为了报复教会,所以更不会轻易离开……他大概率不了解防卫系统,而正因为不了解,反而会让他投鼠忌器,更难被发现。”
这一连串看似冷静流畅的说辞几乎耗光了苏丝伦的全部心力,她根本就不知道凶手是怎么想的,她是要为不让明芙萝插足,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并且为了不显得刻意,她还要立刻给出解释,完全是在边思考边回答。
“从以上两点来看……通知泽格女士,或许不是那么正确的选择。”
苏丝伦将诚恳谦卑的目光投向那只高高在上的乌鸦:“虽然这么说有些无耻,但……果然还是必须要依仗兰斯女士的力量。”
没错……就是这样。
她对上漆黑的鸦瞳,自己那双驳杂不纯的绯色眼眸深处,埋藏着纯粹的冰冷。
成功了就全是你的功劳,而一旦在安瑟发现之前没能搞定这件事,就是我擅作主张。
苏丝伦太清楚玛琳娜的想法了,她总觉得这个女人和自己非常相似。
她的地位在整个环节向来是无关紧要的,玛琳娜完全没有在这时候参考她意见的必要,但魔女小姐还是这么做了,因为这样一来,发表意见的就不是她,而是主持这场宴会的苏丝伦。
身为顶级的强者,安瑟的宠臣,如此算计一个毫无依仗,弱小可怜的少女实在掉价,但苏丝伦却不这么认为,哪怕她就是受害者,但她却非常认可玛琳娜的做法。
即使再怎么强大,也要抹除一切会让自己陷入不利的可能性,为此采用任何手段都在所不惜,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爬到顶峰。
玛琳娜·兰斯马尔洛斯,你从一个村姑走到今天,也就是凭着这份不惜一切的渴望与疯狂吧,你选中我,是因为看到了我们之间的相似吗?
“她有点自我意识过剩了。”
因为剧情突然怒涛展开,所以开始认真看戏的希塔娜如此锐评。
辛也颇为认可希塔娜的观点:“像毒蛇小姐这样的人,的确需要一种强烈到扭曲的自我认知,用来锚定心灵的稳固。她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很容易陷入无边的惶恐之中,毕竟比起周围的人,她实在有些太……弱小了。”
“嗯?”玛琳娜插了进来,饶有兴趣地轻笑着,“我倒觉得,苏丝伦小姐的心路历程没有太大的问题呢?”
“我的确就是那样的人啊。”
她没有任何惭愧与懊悔,反而满足欣然地轻叹着:“正因如此,我才能拥有现在的一切。”
希塔娜陷入沉默,辛觉得现在也不是什么发言的好时候,而就在氛围略显沉重的此刻……学者小姐突然怒气冲冲地闯进了女孩们的聊天室。
“你们在搞什么!为什么伊沃拉那家伙突然冒出来,把安瑟带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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