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她不觉得这世界上除了安瑟,玛琳娜和自己以外,还有谁能真正理解东港发生的改变,虽然这场看似盛大的会面其实无关紧要,但明芙萝也很不想让苏丝伦来向他人介绍自己的成就。
“但让阿萝亲自出场的话,就不太好了吧。”
辛探出窗外,眺望着靠港的舰队,远方那繁华热闹的景象映入她的眼帘,教会的宏大气势与浩荡庄严更是那么鲜明。
但辛却一点也不在乎,那连绵的舰队集群与闪耀在海平面上的煌煌圣光,在她眼中就如同虚幻的泡沫,她只是很认真地对明芙萝说:“这样就显得安太重视教会了,因为大家都知道阿萝对安的重要性,所以就不‘合理’了……不过阿萝会有这种想法,好像也是合理的呢。”
玛琳娜温和地插了进来:“但苏丝伦和伊沃拉未必能理解,不是吗?”
“没什么,我只是单纯的有些不悦而已,把事情交给那个女人就好……我这边有个很重要的实验,你们继续。”
明芙萝说完这句话后就不再传来声音,辛则收回眺望着港口的视线,慢悠悠地从房间里飘了出去,跟在踏着皇女步伐的苏丝伦身后,继续她的全场直播。
只不过,假如辛多将视线在外面停留几秒,或许就能捕捉到一个纤细灵活的身影从楼下飞快跑过,但她就这么自然而然地离开了,就只是提早了或许两三秒。
“真见鬼了……我不就是两年没回来嘛,东港就变成这样了?”
一身冒险者装束的少女扶了扶鹿皮软帽,淡金色的头发俏皮地从帽子下翘出些许,她站在巷口,环顾四周,满脸纳闷。
嘭!
少女用力踢了下巷口的砖块,然后沿着墙壁一通摸索,看起来脑子好像有点不正常。
“这也没暗门啊……难道老洛肯终于被黑吃黑做掉了?”
从巷口摸到巷尾的少女万分不解,同时又略感烦躁,老洛肯可是她在东港认识的为数不多的人,更是唯一有点交情的黑市商人,他死是可以死,但不能死得这么不是时候啊。
她已经感觉到凯旋港城的不对劲了,从下船到现在,她竟然硬是没看到一点不和谐的场面——她甚至看到码头工人在安静有序地排队结款!不管是码头工人安静排队,还是货船老板老实结款,都很匪夷所思好吧!
“那个摄政王……真有这么厉害?”少女摩挲着下巴,“海德拉啊……他既然当了摄政王,是不是把皇室的财产也一并吞掉了?要是这样的话……”
在少女心中刚升起一个大胆的念头时,一股没有由来的强烈警兆便让她猛然一惊,直接原地蹦了起来,环顾四周。
“我只是想了想而已……有这么危险?”
她惊疑不定地嘟囔着:“神灵种真是不讲道理,还是算了吧。先看看能不能趁这场大事多捞几笔……不过在那之前,得先找好新的下家才是。”
“先把这批开胃菜给消化掉,然后——”
少女的话语突然顿住,因为她看到一个孩子被从巷尾的右侧推了进来。
接着,几个比他大上不少的小孩便挤了上来,把刚才那个孩子团团围住。
“哈拉尔,我说过多少次了,不准你跑到我们玩的地方去!”
最大的那个男孩用力踢踹着被推倒在地的瘦小男孩,同时恶语相向:“你的母亲是个妓女!我们才不要和妓女的孩子一起玩,你甚至都不知道你爸爸是谁!”
“你不能……不能这样……说我的……妈妈!”
被踩着瘦小男孩面色涨红,奋力挣扎,他甚至撕烂了大男孩的裤腿,但却始终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处境。
“哼,你自找的!我就是要你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以后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我们玩的地方,我就打你一次!”
其实大男孩对妓女本身到底为何遭人唾弃也不甚理解,他知道那是出卖身体的女人,但女人为什么出卖身体就会被鄙弃,而她出卖身体的原因到底又是什么,大男孩并不关心,他只关心这个理由,能不能把眼前这个让他觉得很不顺眼的家伙,从自己的小小王国里驱逐出去。
他举起拳头,稚嫩的脸上已经浮现起可窥见他未来的狞笑:“这一次,就让你记得更深刻——”
“果然……这才对味嘛。”
突然响起的少女声音把孩子们吓了一跳,他们下意识看向巷子的另一头,发现有个戴着鹿皮软帽,衣着十分寒酸的家伙正朝他们走来,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她好像是凭空出现的!
“凯旋港城萨图区,放眼整个东港都是烂到家的大号贫民窟,小偷,强盗,杀手,精神病,烂赌鬼……如果把人渣乱炖在一起能做出一道菜的话,那这地方简直就是传说锅炉!”
少女一边朝小孩们走去,一边自言自语着:“可我刚到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登陆错地方了……没有粪便,甚至连垃圾都少得可怜的街道,被修补的房屋和基础设施,大街上甚至还有人大摇大摆地正常通行,还把首饰挂在外面!我只是两年没回来,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不过……小朋友们。”
她双臂环胸,站在已经完全僵住的孩子们身前,咧嘴笑道:
“虽然程度不及当年,但你们也算是告诉我,我的确没来错地方就是了。”
年轻的冒险者环顾着小巷的环境,两年前这巷子的墙边弥散着尿液和粪便的恶臭,砖缝里长满了暗红色的苔藓,经常还会有一两具不怎么完整的尸体会刷新在巷子的角落里,但现在……虽然还是有些脏乱,但完全可以用焕然一新来形容。
嗯……她的老下家好像也被刷新掉了。
“虽然把表面的东西给清理干净了。”她轻声慨叹道,“但内在也没有太大的改变嘛,是我来得太早,变化才刚开始,还是那位摄政王殿下……也就那样呢?”
“唔,不过跟现在也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她微微弯下腰,俯视着神情因为刚才的胡言乱语而逐渐紧张起来的大男孩,笑容和蔼:“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刚才欺负这孩子,是就是因为他母亲是妓女,对吧?”
“你……你想干什么?我爸爸是屠……屠夫塔答尔!是整条街最厉害的人!他一刀就能把你从头到尾劈成两半!”
明明眼前这个少女看起来完全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可大男孩却抑制不住心中的惊恐——那不是孩子在面对比自己更年长的人时产生的害怕,而是一种源自生物本能的,无法违逆的恐惧。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每侕个小畜生的背后都有着同样霸道而畜生的父母。”
少女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但可惜你爸爸不可能下一秒出现在这里,也就是说,哪怕他真的能把我一刀劈成两半,你也看不见了。”
在大男孩越发惊恐的注视下,她的声音突然一沉,同时把手放到腰间:
“因为,我会先把你劈成……”
少女先是顿了顿,一掌劈在大男孩的头顶,同时猛地大叫:
“两半!”
“哇啊啊啊啊——”
他的小跟班们发出了刺耳的尖叫,但他却没有,倒不是因为他是什么硬汉,而是因为这个大男孩被吓傻了,也被吓尿了。
“嘿嘿嘿嘿嘿……你们逃不走的,我是小孩烹饪魔,专门寻找你们这些喜欢欺负人的小孩,然后抓起来吃掉,一只水煮,一只红烧,一只切碎了丢锅里乱炖……”
在少女做作至极的低沉声线的威胁下,现在所有孩子们都缩在了巷子的角落里。
她嘿嘿怪笑着,伸手就揪住了大男孩的头发,直接把他原地拔了起来。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我不叫我爸爸劈你了,求求你不要吃我。”
“你真的不想被我吃?”
“不,不想!”抓住救命稻草的大男孩甚至顾不上头皮的疼痛,连忙哀求道,“求求你不要吃我,我什么都会做的!”
听到这句话的少女满意地笑了起来:“很好,那就回答我三个问题,回答完我就不吃你。”
被揪着头发的大男孩即使几乎无法点头,脑袋还是微微晃动了下,可见其求生欲。
“第一个问题,你真的只是因为他的母亲是妓女就要打他吗?”
大男孩愣了下,少女刚才的威胁让他感到恐惧,他想说谎,但却在不经意间对上被帽檐遮住的眼瞳后,陷入了剧烈的震颤之中。
他看到了天空,天空一样的蓝色,又或许就是天空本身。
“回答我。”
少女的声音也变得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力量,被天空笼罩着的大男孩,不知为何开始颤抖,并流下眼泪。
“我……我不知道。”他哽咽着回答,“我只是讨厌哈拉尔,我不想……不想看见他!”
“第二个问题,你不想看见他,所以你就想通过暴力驱逐他,还是说……你只是单纯地,想对他施加暴力?”
这同样是个要命的问题,可被那双天蓝色眼眸注视着的男孩却根本没有任何说谎的能力,他只能瑟缩着,恐惧着,在牙齿颤抖中挤出回答:“可能……可能是,可能我就是想……想打他。”
“那么最后。”
少女的声音依旧平静:“这个孩子,有什么让你这么厌憎的原因吗?他是卑鄙的骗子,还是恶劣的小偷?抑或是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过错?”
“什么……什么……也,也没有。”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打他?”
“因为我,我——噗!”
大男孩还没说什么,少女的一记耳光便重重扇在了他的脸上,他凄惨的哭嚎起来,吐掉了好几颗牙。
她松开手,把大男孩丢到地上,看着他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扒拉开自己的跟班们,躲到所有人最后方瑟瑟发抖。
“因为你是个喜欢欺凌弱小的坏种,你就喜欢做这种事,所以即使被你欺凌的人明明什么错也没有犯,你也知道他什么错也没有犯,但你就是要欺负他,因为在你眼里,弱小就是过错。”
“但你要知道……”
少女往前跨了一步,挡在大男孩前面的孩子们瞬间全部让开。
“你可以欺负比你弱的人,别人也可以,就比如我。”
可少女并没有向前,而是在弯腰捡起地上的牙齿之后,才蹲到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的男孩面前,随手抛了抛。
“从今往后,你每天都要回忆今天发生的事。你要记住,你每欺负一次人,或许未来就要遭受比今天更残忍的报复。”
她捏住大男孩的下巴,强行撬开他的嘴,一把将牙齿丢了进去,但这却并不是进一步的凌虐,那些牙齿在他的口腔里自动寻找着牙床,自动修复了回去。
而大男孩也能感觉到,他脸上和嘴巴里的疼痛正在飞速消退。
“但,你也还小。”少女的声音突然温柔了下来,“我相信你还有改变的可能。”
“任何人,都应该在付出相应的,正确的代价之后,得到悔过的机会。”
大男孩又对上了那双宛如天空的双眸,但此刻他却没有被那恐怖的威压所支配,他感到了一种……纯粹的包容。
天空理应包容世间万物。
“欺凌弱小的人一定会有被更强大的人欺凌的一天,那么……保护弱小的人呢?”
她把手按到了大男孩的头顶:“如果你愿意去保护比你更弱小的人,那总会有比你更强大的人,愿意保护你。”
“当然了……你大可钻牛角尖地认为自己还不够强,只要够强的话,不管怎么欺负别人,都会不会被别人欺负,如果你非要这么想的话,那我只能告诉你——”
少女微微眯眼,刚才还温和包容的天空,转瞬间又翻滚起无尽雷鸣。
“我永远会比你强大,而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让你为你曾犯下的过错,付出代价。”
大男孩说不出话了,他也不再哭泣,瑟缩,只是呆呆地蜷缩着,似乎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好了,你们赶紧吧,回家找自己妈妈哭诉去。”少女嫌弃地挥了挥手,“教育小孩什么的最麻烦了,为什么我要给那些不合格的父母提供无偿劳动啊。”
孩子们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当场哇哇乱叫着逃出了巷子,有个小孩还很讲义气地在逃出去之后折返回来,把发呆的大男孩给架了出去。
然后,这里只剩下少女,和那个伤痕累累的孩子。
“感觉怎么样?”少女歪头看着他,“有好过点吗?”
孩子张了张嘴,接着低下头,轻声回答:“我……好过很多,谢谢您,姐姐,谢谢您的帮——”
“真是不诚实,你也想跟他一样挨打吗? ”
少女不满地打断了他的话:“你明明一点也不高兴,明明非常害怕,害怕他们会不会在之后用更残忍的方式来报复你,报复你的母亲,甚至可能还憎恨我为什么要多管闲事,让你们陷入更大的麻烦里。”
“不,不是的!我没有……”
听到她这么说,孩子慌忙摆手,焦虑地解释到:“我真的没有这么想!我只是,只是……”
只是的确如她所说的那样,担心着自己的将来。
少女看着低头不语的孩子,看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的各种瘀青,她明明好心治疗了那个大男孩,却没有恢复这个孩子身上的伤。
“所以,你要想办法改变这一切。”
她的话让孩子抬起了头,可那稚嫩面庞上的神情却是那么懵懂。
“你可以觉得我是在说风凉话,可以讨厌我说大道理,但我还是要你记住,假如你不想再被别人这样欺负,想让自己和母亲过上更好的生活,那就不要指望明天,后天,任何一个时间,依然会出现像我一样闲得过头的家伙。”
少女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干枯头发:“只有你能拯救你自己。”
“你已经得到了机会,能不能抓住,该怎么利用,是你的事情。而我最后给你的忠告,就和刚才给那个小坏种的警告一样——如果你改变现状,求取力量,就是为了欺负别人,那你迟早会付出代价,如果那个代价始终不来……那我就会是你最后的代价。”
一个孩子,怎么才能改变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处境?
她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因为她从来没想过拯救所有生活在这种环境中的孩子,这虚伪又不切实际——要是见一个帮一个就得救到底,那干脆让她重启世界算了!
她只是单纯的,看不惯眼前的悲剧,仅此而已。
“好了,希望我们再也不见。”少女最后揉了下孩子的脑袋,随后转身离去。
“……等等!”
“还真是够经典的桥段……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已经走到一半的少女有些好笑地晃了晃脑袋,随后转过身,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抬起软帽的帽檐,露出大大的笑容:
淡金色的凌乱发丝又从帽子底下钻出些许,帽檐下,即使脸颊两边的淡淡雀斑虽然增添了几分轻快与俏皮,但无论从相貌还是气质上,整张脸依旧普通至极。
可配上她那明快的笑容,只是这样的笑容……一切似乎又全都不同了。
“我叫泽蕊,一个兴趣使然的冒险者。”
第十五章·勇敢无畏的冒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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