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当然,这只是自寻死路的无谋之举,但我还是很喜欢她这样连自己也要燃烧毁灭的性格……或许人总是更喜欢失去的东西,真是……令人惋惜。”
魔鬼重新睁开眼,他的眼中并没有追忆过去的伊沃拉时所产生的那份怀念和动容,他看着现在的伊沃拉,海蓝色的眸子里,只有让女仆小姐的理智几乎快彻底崩塌的……怜悯。
“虽然现在的你听话而乖巧,但我还是更怀念曾经的你,伊沃拉——啊,你没必要因为这句话而强行变回曾经那个疯狂而蛮横的自己,因为我们都知道……”
安瑟少爷关切地轻抚着贴身女仆的脸颊:“我们都知道,你已经回不去了,不是吗?”
“这不是你的错,可怜的伊沃拉……看看你都经历了些什么——被恶毒的合作者利用完后抛弃,被自己的母亲焚烧杀死,被抽取了俨引以为傲的力量和资质,被践踏了所有的尊严和自我,到现在……明知道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却还要卑躬屈膝,向你第二憎恨的人献媚。”
“哦,伊沃拉,可怜的伊沃拉。”
安瑟像是吟诵歌剧那般咏叹着, 而他已经感受到掌心的温度开始快速升高,甚至已经变成了一种灼痛,可他的语气却更加关切起来:
“没有谁能经历这些还坚持曾经的自我,倒不如说……即使到现在你还保留着自尊,甚至还变得更加理智冷静,才令人感到惊异。”
“你看,拥有这种坚韧意志的人,总是能……噗——哦,呃,抱歉。”
像是终于忍不住自己那过于浮夸的说辞一般,安瑟漏出了几声轻笑:“我只是……没有克制住,啊……都怪辛,她让我的思维变得有些过于活泼了。我本来想说,拥有这种坚韧意志的人,总是能克服一切困难,而你正好……呵呵,哈哈哈哈——”
“真的抱歉,伊沃拉,我本来想称赞你的坚韧,你的强大,但是……一想到你刚才的表现,我就觉得,那与其说是坚韧——”
在愉快的大笑声中,恰好也是伊沃拉无比熟悉的,毫不掩饰地讥讽与嘲弄:
“更像是,怯懦与软弱。”
很显然,作为一个主人,安瑟多少有些不太合格,他好像对自己的贴身女仆太不尊重了。众所周知,苛待仆从的贵族基本上没有什么好下场。
不过好消息是,安瑟自己也不喜欢主人这个身份,自然不在意在这个身份上的发挥,因为伊沃拉说出“少爷”这个单词的时候,实在是太轻松了。
嘭——!
一团血焰直接在安瑟掌心和伊沃拉的脸颊间炸开,而被如此冒犯的安瑟少爷不仅没有恼火,反而露出了真正愉悦的神情来。
在彬彬有礼地以主仆身份相处之前,你我之间,可是少了一大段必要过程啊。
比起温顺的主仆游戏,安瑟果然还是更喜欢在成为主仆之间的……调教。
只是想着等待时机,寻找机会,不停告诉自己现在的我是无法对抗的,就看似不情不愿,实则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样的现状?
伊沃拉,我的老朋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呢?
第九章·参与者们(9K)
“反抗……这才像话,伊沃拉。”
安瑟张开双臂大笑起来:“只要能让人感觉到你的威严和恐怖,你就会像太阳一样燃烧自己。来,再多一点,让我看看你现在到底是被我戳破真实面目后的恼羞成怒,还是真的寻找到了些许属于昔日自我的碎片!”
伊沃拉的呼吸粗重炽烈,额头已经暴起好几根青筋。
软弱,怯懦?安瑟……你怎么敢用这种词形容我,你怎么敢用这种词来形容我!
可伊沃拉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像安瑟说的那样做。是啊,如果是曾经的伊沃拉,她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她一定会让安瑟付出代价,哪怕赌注是自己的性命,自己的全部也在所不惜。
可她现在为什么没有这样做?
……不,不是软弱,这是……理智,是冷静。
在癫狂与暴怒中,伊沃拉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这依旧是安瑟的陷阱,他既然猜到了我会这么做,那就一定有反制的手段,他一定……
但是,心中却有个声音始终在质问伊沃拉——
当你在这样权衡利弊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已经成为了安瑟口中那个软弱怯懦的人?
那简直就是伊沃拉的灵魂在催促她作出决定,作出对她而言最正确的决定。
你是伊沃拉·飨焰,你是命定的皇帝,是注定君临天下支配万物的无上存在,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要为了活着苟延残喘,卑躬屈膝……
“去你妈的……”她嗓音沙哑地低声呢喃着。
“嗯?什么?”安瑟有些好奇地微微歪头,“你刚才说什么了,伊沃拉?”
“我说——去你妈的!别在我的脑子里塞你的鬼话,安瑟!”
伊沃拉癫狂暴怒的咆哮在海面上炸响,她全身上下都燃烧在了火焰中,向安瑟轰击而去,海德拉的笑声却更加愉快爽朗了:“我可什么都没做啊,伊沃拉,你好像产生了什么奇怪的幻想?”
他轻巧地避开伊沃拉的攻击,一黑一红两道流光在海面上狂飙着。
“你这满口谎言的混账!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连人都不是的东西就躲在你身体里!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好啊,那我现在给你,你跟我一起死在这片海底吧!”
看上去完全癫狂的伊沃拉却始终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解放力量,因为在觉察到可能是辛对自己的灵魂做出某种诱导的那一刻,伊沃拉就彻底清醒了。
但对于现在的她而言,清醒就应该收手,就应该停下,可她却并没有这么做。
或许……她的确取部分回了昔日自我的碎片,哪怕只是碎片。
“你在逃什么?你不是要品尝我的愤怒吗!安瑟,给我过来!”
在肉眼无法捕捉的极速中,安瑟悠然地一次又一次避开伊沃拉的攻击:“我不是在逃,伊沃拉,只是有人在等着你,她离得有些远,马上就……哦,已经到了啊。”
安瑟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的身后,竟然掀起了一道冲天的海幕,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海底爆发了一样。
不对,不是海面下爆发了什么东西,是有人……在大海之上尽情狂奔肆虐着!
“几天没打你,你就敢咬人了啊,家猫!”
兴奋至极的咆哮声从海面上传来,而伊沃拉刚反应过来,便听到下方传来了震耳欲聋的轰响,几近百米的水柱在爆鸣声中冲天而起,那蕴藏着纯粹暴力的躯壳更是借此直上云霄,一拳砸在了伊沃拉的腹部。
伊沃拉的眼球猛然一突,她还没来得及反攻,那身影后方便钻出庞大的魔狼之影,双爪握拳,直接重重砸在伊沃拉本来已经弓起的腰背上。
“该让你的女主人……教训教训你了!”
伊沃拉直接被这一锤砸进迷途海里,而兴奋至极的狼小姐则在抽空给了安瑟一个眼神之后,同样欢呼着冲入海中。
安瑟下降到海平面上,海面下的轰鸣与震动在他的感知中是如此鲜明。
“果然……没有动静吗。”
海德拉抚摸着戒指,轻笑道:“因为无论如何,消灭神灵种必须摆在绝对的第一位,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杀死……或者说弄废艾菲桑徳,你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让她重新回到那个位置上呢?”
伊沃拉绝对想不到,安瑟敢带她到这里来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这样一来,就能确定艾菲桑徳的自我意识几近于零,甚至可能连本能都没有……大概完全成为唤溟者的宿体了吗?真是可怜。”
他如此感慨着,随后从储物道具里拿出了一把沙发椅,悠然坐下,顺带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
“我们就这么看着吗,安?”辛突然从他背后钻了出来。
“你知道我们的大皇女殿下现在在想什么,希儿不会有危险的。”
安瑟抿了口酒:“因为觉察到了你的存在,所以即使再怎么愤怒,也要保持克制。所以她不敢在迷途海中点燃源焰,只能和希儿拳脚相向。”
“唔……是这样呢,那这样的话,恶魔小姐就不可能赢了。”辛点了点头。
“谁说不是呢。”
最喜欢照顾女孩的安瑟少爷摇晃酒杯,轻笑起来:
“玩得开心,希儿。”
*
苏丝伦被抛弃了。
虽然她比自己的姐姐表现得更加积极,更加谄媚,就差每次见到安瑟就趴下来摇屁股——甚至于如果这样做能让安瑟愉快的话,她就会这么做。
但事实证明,不管苏丝伦再怎么不择手段地讨取安瑟的欢心,她也始终无法与伊沃拉的力量相提并论,作为贴身女仆,伊沃拉能做到的事显然要比她多上太多。
即使皇帝的资质被强行抽取,即使灵魂都产生残缺,但伊沃拉相对于这世上的大多数人,依旧持有无可违逆的强大,即使抛开纯粹的暴力,仅仅是那名为【疆域】,支配空间的灵质,就足以在价值上把苏丝伦碾压到连渣滓都不剩下。
全盛时期的伊沃拉举手投足就能将空间作为杀伐手段来使用,甚至于能够自由穿梭于迷界和现界,遨游至迷界的更深处,且无须坐标的锚定就能返回,当她登临六阶后,说不定能抵达从未有任何存在见证过的迷界边界。
就算因为灵魂受损而力量大减,在这个世界内随意自由移动也是轻而易举的。
但苏丝伦会因此感到无力甚至绝望吗?
“通知伽马区六号实验室,让他们把序列二的三十七号项目负责人叫来……就是构型耦合设计的那个项目。”
一座巨大的实验场中控室内,凝视着实验场内那台大型机械的明芙萝皱起眉,而周围本想欢呼起来的研究员们立马噤若寒蝉,离明芙萝最近的中年男人马上回应:“是,我立刻就找——”
“是,泽格女士请您立刻抵达核心区三号试验场。”
柔和温软的少女声在过分安静的中控室内响起,于一众研究员中过于显眼,但又主动站到角落离去的女仆放下通讯魔晶,朝明芙萝微笑:“柯林安小姐说她会在五分钟内赶到,女士。”
所有人都看着这个从跟着明芙萝进来之后就一句话也没说过的女仆,他们当中有不少人知晓她的身份,但没胆子在这时候私语。
苏丝伦·飨焰,昔日飨焰皇室中的高岭之花,一种风评糟糕的皇子皇女中鹤立鸡群的鸢尾花少女。
“你从哪里拿到联络方式?”明芙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安瑟?亨德瑞克?”
苏丝伦微微低头:“是主人给我的,女士。在来奥伦城之前,我觉得有必要做一些准备工作,为您提供通讯协助只是基础。”
“知识基础……哼。”
学者小姐好像并不待见这位乖巧懂事的女仆:“你在这里也只能做到这些事了。”
“学识与能力,我显然无法与泽格女士,还有在场的诸位相提并论。”
苏丝伦右脚尖贴着左脚脚后跟,双手交叠在腹前,微微垂首,仪态完美得无可挑剔,不卑不亢地回答:“从能力上,我的确只能做到这些琐事,但在职责上,这些琐事也的确只是基础,如果因为做了这些事就夸耀的话,实在令人羞耻,女士。”
明芙萝又盯了她两秒,随后没再说什么,继续关注起了实验场上的大型机械。
没有再被诘问的苏丝伦看起来笑容如初,但内心却松了一大口气。
不出意外的话,在这位泽格女士心里,我的评分应该上去了不少。
看似交叠在腹前,其实有些紧抓着长裙的手缓缓松开,苏丝伦继续保持着低头的动作,不让人觉察到她内心的起伏。
是,伊沃拉的确有着远远凌驾于她的价值,但那又怎么样?未来可能发生的事,难道还能比过去更糟吗?
曾经的她只能在艾菲桑徳与伊沃拉的夹缝间求生,她之所以能活着,仅仅是因为皇帝需要一个能够恶心自己狂妄女儿的工具——甚至不是教训,只是恶心而已。因为就连艾菲桑徳也不觉得苏丝伦能给伊沃拉什么教训。
而现在,一切明明在朝着最美好的方向发展——伊沃拉在明面上的地位,竟然和她一样了!这对曾经在无数个日夜里于梦中惊醒,恐惧着被自己姐姐烧成灰烬的苏丝伦而言,简直就是梦幻。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苏丝伦更希望伊沃拉这辈子到死是只家猫,但她也不贪求什么,从小到大都只能通过依附他人而攫取权力和地位的她,拥有着一个听起来很普通,但其实极其珍贵的品质——自知之明。
苏丝伦无比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与价值,就像艾菲桑徳在用她恶心伊沃拉一样,安瑟也在用她驯服伊沃拉。对此,苏丝伦不仅不会恶心,反而会竭尽心力地完成实现主人的想法,因为这就是她现在最重要的价值,失去了这个价值,她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只有这么点价值,不是吗?
明芙萝,希塔娜,玛琳娜,辛……我还有很多机会,很多很多,让我的砝码变得更重的机会,但你呢,我的姐姐?你不会抓住这些机会的。
——因为你是个没有任何自知之明的蠢货。
和她截然相反,伊沃拉就是个绝对自我中心的疯子,她的自知之明,就是她比这世上的一切都更加重要。
皇帝为了让飨焰的血脉传承下去,会容忍这种疯狂和傲慢,但安瑟可没必要,哪怕伊沃拉现在看上去控制得很好,苏丝伦也能断定,她迟早有失控的那天。
苏丝伦轻轻按着小腹,很快将不稳定的呼吸平复下去。
战胜伊沃拉的路还很长很长,而且苏丝伦也不想看到她送葬于自己的愚蠢,要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明芙萝小姐~”
与苏丝伦截然相反地,沙哑而成熟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中控室内响起。
研究员们先是愣了下,随后惊慌失措起来,而明芙萝则是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你好像只会在安瑟卧室前敲门,玛琳娜。”
“怎么会呢,我一般都会敲门的,只是这间试验场的大门有些牢固,连我进来都要费点力气。”
一只凭空冒出来的乌鸦用羽翼掩着鸟喙轻笑:“就当是顺带做了下测试,可以原谅我的冒犯吗,明芙萝小姐?”
“……”明芙萝神色一冷,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微微眯眼,“说得也对。”
本来只是被突然吓到的研究员们,这下真的开始汗流浃背了。
玛琳娜抖了抖翅膀:“我要借用一下安瑟先生的贴身女仆,明芙萝小姐方便吗?”
转过身来,用严厉目光扫视着在场所有人的明芙萝面无表情:“随意。”
“好,那么跟我来吧,苏丝伦小姐。”
乌鸦振翅飞到苏丝伦身前,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不知为何让见惯了疯子和神经病的苏丝伦都有些发寒。
“这里正好有些小事,需要你的帮助。”
*
苏丝伦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碎尸,陷入了沉默。
一些……小事?
“奥伦城倾注了安瑟先生和明芙萝小姐的不少心血,但怎么说呢……”
玛琳娜温柔好听的声音从乌鸦的鸟喙中发出,她轻声叹息着:“有时候,恶徒会比信者更加觊觎美好的乐园。”
“……是哪个大公的残党?还是什么隐秘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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